第44章 养的狗（二更）
两人最后在街尾的小摊上吃炒面。
陈正：“在微信上骚扰你的人是蒋珂吗？”
纪渺拆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一顿, 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低下头吃了两口面，才无所谓地开口回道：“不理他就行。”
“你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陈正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没什么，都是些小孩子之间的玩笑, ”纪渺不太愿意提及蒋珂，“我和蒋珂这种人不对付, 不是很正常吗。”
纪渺个性强，眼里不揉沙，蒋珂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是纪渺最深恶痛绝的。
“模拟法庭好玩吗？”纪渺岔开话题。
陈正一直看着她。
直到她挑着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小青菜，又去挑他碗里的, 他才收回视线。
陈正边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推了点, 边回了个“还行”。
纪渺遗憾道：“不知道大二还有没有机会再申请。”
“没什么可惜的，”陈正深看了纪渺一眼，“就算没参加模拟法庭，我也能让你考上喜欢的研究生专业。”
“也不全是为了考研，”纪渺描绘着脑子里的画面，不由笑出声, “我是冷酷无情美女检察官, 你是阴险狠辣英俊大律师。我们在庭审上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想想就刺激。”
绕开了蒋珂的话题, 纪渺的话又开始多起来。
两人在后门口吃了炒面，喝了奶茶，买了水果。
又在夜幕中的校园里晃荡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自从在大教室和蒋珂遇上过一回后，他反倒消停了几天。
纪渺以为蒋珂的事算是过去了, 没想到那天接到个陌生电话。
蒋珂知道她一早就屏蔽了他的电话, 于是借了别人的手机打。
蒋珂在电话里很生气, 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狗，到处“嗷嗷”乱叫，逢人就咬。
莫名其妙说了一大堆，骂她耍心机，有手段，最后还跟小混混似地放狠话。
挂了电话，纪渺马上切换微信小号。为了以防万一，她用小号加过蒋珂微信。
没翻几下蒋珂的朋友圈，就找到了这人突然发癫的原因。
原来作为模拟法庭老成员的蒋珂，被挤掉了今年汇报演出的参与名额。
就如纪渺之前了解到的那样，模拟法庭对法律系专业的学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中对专业大三的学生尤为重要。
如果能顺利参与当年的模法汇报演出，很有可能得到法学院教授们的青睐。对于将来考研，非常有助力。
很多大一大二的成员，甚至会因此，放弃与大三学长们竞争。
蒋珂恐怕从大一参加模法开始，就是为了等这么一次机会。
却没想到会被刷下来，怪不得他恼羞成怒了。
纪渺打开学校官网，找到模拟法庭的专栏点进去。
最新的一条消息，公布了今年汇报人员的名单。
名单按照笔画顺序排列，纪渺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男朋友的名字。
纪渺来找陈正时，他们专业刚放课，学生们都还在教室里没走。
门口一抹靓丽娇俏的身影，引得所有人频频往门口看，抻长脖子，恨不得自己再多长两双眼睛。
“陈正，你女朋友来接你放学了。”
不知谁喊了声，教室内外，包括教授都笑出声。
纪渺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外，挥手和大家打招呼。
法律系专业的人，很难得地在这位男神脸上看见一丝笑意。
虽然浅淡得只在眼里一闪而过，但对于这些和他相处不算短时间的同学来说，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不少人感慨，原来这人的笑神经没有缺失，他是会笑的啊！
陈正收拾完东西，去讲台前和教授简单说了几句话。
原本下课后教授找他有事。
教授朝纪渺的方向看了两眼，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陈正单肩背着自己书包，把纪渺的包拿过来拎在手上。
两人一起走出法律系大楼。
这两人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长相，正值法律专业下课高峰，人群中不时有人看他们。
陈正牵着纪渺的手，脚步不由加快。
直到离开大楼很远，走在人流稀疏的校园步道上，才放慢脚步。
纪渺：“我打过电话回家了，这周末不回去。”
陈正低头看她，“有事吗？”
“你们模法周末两天不是要彩排吗？”纪渺说，“我留在学校陪你。”
陈正停住脚步。
纪渺转到他面前，手指轻佻地抬了下他下巴，“宝贝儿，想什么呢？”
陈正抓住她手指，放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捻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渺渺，我……”
“我什么？”纪渺替他把话说完，“公报私仇了某个骚扰你女朋友的家伙？”
陈正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纪渺。
纪渺不顾来往经过的人，伸手勾住男朋友脖子，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
脸上眼里俱是笑意，纪渺磨着牙道：“怎么办，我现在好想亲你。”
陈正先是一怔，随后低头，主动碰了碰她嘴唇。
纪渺笑意盈盈，仰起小脸，撅起嘴巴，说话含糊：“再亲一下。”
陈正依言又碰了碰，然后问她：“不生气吗？”
纪渺摇头，手指点在他那颗小痣上，无比得意地说：“干得漂亮！”
两人在法律系大楼附近的食堂吃饭，陈正下午还有课。
纪渺在知道陈正故意撬了蒋珂的汇报名额后，不仅没觉得他坏，反而大加赞扬。
她还下单给他定了一整套刑法大全，让他一定好好学，争取早点把蒋珂送进去。
“以后要是还有什么比赛啊，奖项啊，参与资格，记得千万别手软。只要是蒋珂看上的，直接抢过来！”
陈正瞧她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摇头，无奈又宠溺道：“这么残忍啊？”
“先撩者贱，”纪渺说，“他活该。”
纪渺突然想到什么，手指戳了戳陈正，警告他：“虽然晚了，但还是提醒你一下。我就是小气鬼，爱斤斤计较，报复心强。你要是得罪了我，我也一样会对你残忍至极。”
陈正忍着笑问她：“怎么个残忍法？”
纪渺抬了点下巴，一字一顿，冷酷又决绝地说：“让你一辈子见不到我。”
纪渺说完，有那么几秒的沉寂。
陈正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她却分明感觉到不一样了。
就在纪渺愣神间，搭在桌上的手被陈正不轻不重地压住。
陈正轻声说：“永远不会发生那种事。”
“那不一定，万一你要是做出什么让我……”
“纪渺。”陈正叫了声纪渺的名字。
陈正清冷的目光中，压着某种情绪。
就算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也始终不敢轻易去触碰。
手腕被指腹磨得微微刺痛，纪渺抬眸看着陈正。
“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除了离开我，”和眼神截然不同的是他温柔至极的口气，“渺渺，我会把你放在心尖上宠一辈子。”
*
两人上周末没回家，纪伯耀主动给他们打电话，约了这周五在外面吃顿饭。
纪渺和陈正到了约定的地方才知道，纪伯耀还请了别人。
六个人坐在包间里，汪美林依然把纪渺拉在自己身边坐，对她嘘寒问暖。
有长辈们在，蒋珂没什么异样，给大家倒酒倒饮料的很是殷勤。
“两位新大学生，大学生活感觉怎么样？”蒋开复和蔼地问。
纪渺：“挺好玩的。”
纪伯耀皱眉轻斥：“大学是让你去玩的地方吗？”
“小姑娘嘛，又正是爱玩的年纪，别那么苛刻。”蒋开复帮着纪渺说话。
汪美林附和道：“是啊，我要生的是姑娘，她爱上大学就上，不上到处玩儿，我也支持。”
“小陈呢？”蒋开复又问陈正。
陈正淡声回应：“还行。”
蒋开复看向坐在纪渺身边的年轻人，忍不住赞赏起来。
“我前不久刚和你们学院几位教授碰过面，都说今年新生里有不少好苗子。提到你清一色都是赞扬，还开玩笑地说，要是将来你考研，你们法律系这些教授大概要面红耳赤地抢夺一番。”
考研两个字似乎触碰到了蒋珂某根神经，他目光幽深地落在陈正身上。
陈正感应到，抬眸与他对视，眼神里清冷一片。
“老蒋，这种话少说啊，”纪伯耀难得露出高兴的神色，但他还是劝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现在就这么高捧可不太好。”
“别人我不敢说，对小陈我是绝对有信心，”蒋开复笑着说，“他们这一辈年轻人，包括蒋珂在内，小陈可是我最看好的一个。以后公检法，任凭他自己挑。”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蒋珂突然说了句：“我听说纪渺和陈正在谈恋爱？”
接收到纪渺扫过来的目光，蒋珂回了她一个大哥哥般关爱的笑容。
纪渺差点就要翻脸。
陈正面不改色，在暗色的桌布下轻轻捏了下纪渺的手安抚，她才没当场发作。
纪渺和陈正都没说话，倒是纪伯耀颔首肯定了这件事。
没想到纪伯耀知道他们谈恋爱的事，这倒是出乎了蒋珂的意料。
看来这顿由他提议吃的饭，少了一大半的乐趣。
蒋家夫妇显然对这件事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时有些无措。
汪美林看了眼自家儿子，又看向身边的纪渺，脱口而出了句“可惜了”。
蒋开复责备似地睨了眼老婆。
“小陈是老纪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的。和纪渺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我觉得他们在一起挺不错。”
汪美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表露出了内心的想法。
她赶紧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渺渺在我眼里，一直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没想到也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所以也正说明了我们这些人老了，想当年我们和蒋珂小陈这个年纪……”
几个长辈一谈到过去，话匣子就打开了。
酒过三巡，蒋开复对蒋珂说：“给你纪叔叔倒酒。”
蒋珂站起身，没给纪伯耀倒酒，而是给他茶杯里蓄上茶水，满含关心道：“纪叔叔今天喝不少了，酒就别喝了，多喝点茶吧。”
“呦，这小子给亲爹倒酒，给你纪叔叔倒茶，厚此薄彼啊！”蒋开复笑着摇头。
“不喝，这酒不浪费了吗？”纪伯耀说。
“不浪费，”蒋珂放下茶壶，拿起桌上的红酒。
他给陈正和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上满满一杯，然后向他举起酒杯致意，“酒我和陈正喝。”
“对，还有你和小陈呢，”蒋开复对纪伯耀说，“老纪啊，咱们确实到了喝茶的年纪了。以后酒桌上是得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往前冲了。”
纪伯耀点头认同，“没错。”
“乖宝你不能喝，”汪美林拉住纪渺，“你就算了，让他们两个男生喝就行了。”
“怎么，”蒋珂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纪渺，“怕我欺负你男朋友吗？”
纪渺拂开汪美林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她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去旁边的柜子上又拿来两瓶没开封的红酒。
走回餐桌后，一人一瓶放在蒋珂和陈正手边。
蒋珂疑惑地眯起双眼，纪渺回以他一个同样的笑容，“怎么，再加一瓶喝不了啊？”
纪渺才不怕蒋珂欺负陈正。
她男朋友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酒桌上，都能把他完虐！
两个年轻人的酒量是真的出乎大家的意料。
特别是陈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杯杯喝下去的不是红酒而是葡萄汁。
他和蒋珂两个人，各喝了两瓶红酒。
蒋珂已经有些醉态，陈正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眼神越喝越清冷。
纪渺枕着脑袋连打了两个哈欠，蒋珂去厕所半天没出来，这场聚餐才算结束。
从餐厅出来，两家人往停车场走。
汪美林没喝酒可以开车。
陈正叫了代驾，从纪伯耀那儿拿了车钥匙后和代驾一起去拿车。
其他人等在蒋家车旁。
纪伯耀和蒋开复在车尾附近聊事情，汪美林先上车调整驾驶座前后距离。
纪渺站在车旁，低头看手机。
身边有人朝她突然撞过来时，她只堪堪侧身避开一下。手臂被撞了一下，手机差点被撞掉。
纪渺刚要开骂，瞥见车窗里汪美林的侧脸，只得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对不住，”蒋珂扶了下车门稳住身体，“没撞到你吧？”
纪渺没理他，往边上退开几步。
“你躲什么？”蒋珂挨近她，“又不碰你，说说话也不行？”
纪渺厌恶地蹙眉。
蒋珂视线越过车顶，看向远处纪家车旁的身影，耻笑了一声，“还得是你爸有眼光，捡了条听话又凶狠的狗。”
蒋家的车是辆七人座的商务车，车身长。蒋珂和纪渺站在车身中间，说话声音不大，正好避开其他几个人的注意范围。
纪渺冷冷地看着蒋珂。
蒋珂又笑嘻嘻地说：“你不也把他当狗吗？你纪大小姐的舔狗。”
蒋珂一手撑在车顶上，弯了点腰，低头去看纪渺的脸。
在看清她的脸色后，故意装出副惊讶的表情，“不会吧纪渺，你和他玩真的？”
纪渺用力拍开蒋珂想摸自己脸的手。
蒋珂低头看了眼被打红的手背，不要脸地举到鼻子下深深闻了一下。
“你说你和那种要什么没什么的穷小子能玩出什么好结果？就算将来你爸把家产给他，他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条狗……”
“攻击别人的出身，”纪渺眯起眼睛，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这人的厌恶，“你又是什么烂品种的垃圾？”
“嘴可真毒。”蒋珂摇了摇头，看上去对她很是无奈。
“纪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你的想法说穿了很简单，男人对女人的那点正常想法而已，可你们家那条狗就不一样了。你以为他心里在想什么？你小心被他捏在手心里，最后生吞活剥，啃得渣都不剩。”
“蒋珂你有病就去治，可别影响你马上要准备的考研。”纪渺故意踩蒋珂痛脚。
后者果然一听考研两个字，脸色立马变得难看。
“很得意是吧？”蒋珂冷笑道，“你还真当他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纯情小男友？”
纪渺不想再理他。
她打算走到车尾纪伯耀他们那儿去，却被蒋珂突然扯住胳臂。
她怕引起大人们注意不敢挣扎得太厉害，被蒋珂逮到机会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我的模法汇报资格被他夺走了是没错，”蒋珂恶狠狠地盯着纪渺，“但你以为你又是为什么没能参加模法呢？”
“你什么意思？”纪渺停下挣扎。
蒋珂伸手在纪渺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怜悯道：“回去问问你的那条狗吧！”
纪渺一路上都在想蒋珂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几乎笃定他就是条疯狗，输不起乱咬人罢了，但一回到家，纪渺连澡都没洗就先打开电脑看邮件。
这个邮箱是她玩游戏时注册的，平时很少登陆。暑假里没收到模法的通过邮件后，就再没登录过。
纪渺看着空空如也的收件箱，一时间脑袋跟着空白一片。
就算她长时间不登邮箱，也不至于一封邮件都没有，起码会有些她注册过会员的品牌方的广告邮件。
收件箱里的那个“0”，让纪渺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机曾被格式化过……
盯着电脑屏幕沉默了很久，纪渺打开邮件云端存储。
纪渺玩游戏不走心，各个游戏的账号密码记得混乱，时常需要后台找回。
为了方便找回密码，她把邮箱设置成自动备份。就算不小心删了，也能在云端找到被删的邮件。
云端的邮件都还在。
纪渺滑动鼠标，一封封往下翻。
直到看到那封标题是“人大政法模拟法庭入选通知”的邮件，一晚上的心绪不宁终于尘埃落定。
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困惑和没来由的害怕。
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僵硬了很久，纪渺才机械似地点开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