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翩跹如玉(1 / 1)

玫瑰墨烟 妄云栖 3635 汉字|4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0章 翩跹如玉

  这话说完, 却见他俊朗的眉宇轻舒,面色也松散下来,有种散漫的闲适。

  紧接着, 连身上仅剩的那点阴霾也散尽了, 沉郁感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

  而后, 郁墨淮的笑意便愈来愈深,渐渐连胸膛都起伏个不停, 喉间逸出细碎的气音。

  音色温沉, 听得人心尖酥麻。

  怎么这答案也能让他这么开心的吗?

  温雪瑰不明白。男人真的好难懂。

  暮色越来越沉,郁墨淮却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

  高大清隽的身形, 被暮光勾勒出极有氛围感的温润剪影。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垂着眼眸看了她一会儿。

  双眸又清又亮,像暗夜里的月亮。

  而后, 薄唇稍启。

  “玫玫, 我真爱你。”

  什……!

  温雪瑰惊了一下。

  然后赶紧抿住唇角,绷紧下颌, 防止自己做出什么不太聪明的表情来。

  她思考片刻,略带矜持地微蹙起眉, 用一种慵懒且倦怠的嗓音回复:

  “知道了。”

  说话时还很自然地挥了下手。

  言辞间颇有金枝玉叶的气势, 就差在前面加个“本宫”。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生动可爱。

  郁墨淮复而轻笑出声。

  许久过去,才悠长地轻叹了下。

  虽是叹息,却听不出丁点愁绪,满是闲适的惬意。

  每次见他这么游刃有余地笑,都觉得自己占了下风。

  温雪瑰皱皱鼻子,见谢宴这事儿总算是在他这翻篇了, 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寻了个工作的由头将人赶走, 自己进了画室。

  -

  两三天下来, 温雪瑰手头这幅画也没能完成百分之四十。

  到底是心里有事儿,笔触便没有昔日那么轻盈。

  但也正是因为遇事多想了几层,这幅画的风格,似乎多了一种不同的味道。

  温雪瑰搁下笔,喝了一口水,感觉泡的花茶没什么味道了,便出去换茶叶。

  冰糖落在杯底,发出清脆的响声。

  吴岚听到声音,走过来:“温老师,您在休息吗?”

  “嗯。”

  温雪瑰点点头,却没回画室,而是捧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下,淡声道,“说吧。”

  “……我用人脉查了一下,确实是您推测的那样。”

  吴岚将手机递过来,上面有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谢宴跟爆出视频的狗仔,私底下一直有联系。”

  温雪瑰垂下眼眸,无意识地拿起茶包露在外面的线头,在指尖上缠了几圈。

  半晌,才扬了扬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知道了,谢谢你。”

  在下属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是温氏家学之一。

  但在闺蜜面前该怎么表现,则完全取决于真实的心情。

  温雪瑰开着自己低调的玛莎拉蒂,晃着亮眼的车牌,长驱直入地冲进了黎珂居住的园区。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往沙发上的抱枕堆里一躺,然后伸手问黎珂要巧克力。

  黎珂揉揉眉心,关掉电脑,亲手给她做了杯飘满棉花糖的热可可。

  “怎么啦大小姐?不开心?”

  黎珂将杯子放在她面前:“没道理啊,谢宴那事不是处理得挺干脆的,你也没在微博出道。”

  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胳膊肘捣了捣温雪瑰腰窝:“郁墨淮找你麻烦了?”

  那个……那个吻算是麻烦吗?

  温雪瑰不好意思跟她说实话,又怕痒,一下从沙发上起来,笑着和她打闹了两下,才幽幽叹了口气。

  “不是他。我让助理查了查,谢宴跟那个爆出视频的狗仔有联系。”

  黎珂看起来不太意外,只是冷冷地扬了扬唇角。

  她的发型是利落的一刀切,发色暗红,很有气场。

  “圈内这股风气可真歪。其实这事性别互换就很好理解了,谢宴可以对标很多个想嫁入豪门的女明星。”

  “先搏一个真情实感的名头,再利用舆论和环境的压力,渐渐把后面的事儿坐实。”

  想到十多年的闺蜜被人用上了这种手段,她比温雪瑰还生气,手里一用力,发卡被掰断,发出“咔”的一声。

  “所以视频是故意拍的,也是故意放出来的?”

  “内容应该不是假的。”

  温雪瑰语气淡漠:“他演技没那么好。”

  “只是,放出来前狗仔肯定跟他交涉过,而他选择让这个视频变得人尽皆知。”

  黎珂觉得实在恶心,恨恨道:“这人太阴,要不是你家里人做得干脆,我也该去补一刀。”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种内幕,其实根本不用查,你父兄,还有郁家那个阎罗,也都想得到。”

  她声音放柔了几分,轻声安慰。

  “所以就算他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知道。”

  温雪瑰看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棉花糖,声音有点哑。

  “我就是觉得,人心难测。”

  谢宴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深情,背地里却也这么算计她。

  社会对男性和女性的要求与评价都不同。如果这件事真叫他得逞,自己的处境会比很多花名在外的公子哥更难堪。

  黎珂执掌公司,成天跟人性里的阴暗面打交道,早就对这一点习以为常。

  可温雪瑰不是。

  她心思纯澈,被保护在温室里娇养长大。

  黎珂觉得心疼,便拿过一只巨大的鲸鱼玩偶塞她怀里,然后自己也坐得更靠近些,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玫玫,”她轻声问,“你是自己想着叫助理去查的?”

  温雪瑰闷闷地“嗯”了声。

  “长心眼了呀。”黎珂语调调侃,“以前的你可不忍心这么想问题。”

  “尊重事实罢了。”

  她又轻轻叹了口气,脑袋无精打采地枕在黎珂肩膀上,像朵蔫头巴脑的小花。

  又过了一会儿,才似更坚定了些,语气也更有精神。

  “没什么好不忍心的。以前我把很多事想得太简单,以后要改。”

  黎珂问:“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怎么忽然就想改了?”

  温雪瑰沉吟片刻,发现也躲不掉,还是主动提起了郁墨淮。

  “也许,他真的对我改变很大吧。”

  黎珂不做评价,只是又问:“那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开口回答。

  音色浸透着被阳光晒暖的温柔,似晕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觉得不坏。”

  -

  这天风和日丽,相熟的颜料商给温雪瑰发消息,说他那里到了一批成色很好的矿物颜料,让她先挑。

  温雪瑰便难得出了趟远门,驱车去了郊区。

  资深的油画家也时常自己研磨颜料,从而完美把握颜料的油量、粘度和成色,在作画时更得心应手。

  别的不说,她甚至丧心病狂地磨过几批高价宝石。

  虽说成本略高,效果却也是极为惊艳。

  一来一回便折腾到下午。等车子开回市区,温雪瑰实在饥肠辘辘,找了个商场吃饭。

  这商场极为奢贵,店铺也门可罗雀。她在靠窗的地方坐下,刚吃了一口意面,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logo。

  她将头转向窗外。

  这是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一个小铺面的月租都贵得吓人。

  可郁氏集团却在这里拥有一整幢遮天蔽日的办公大楼。

  大楼不光占地广,设计感也极强,大量采用金属元素,望之冰冷倨傲,却气势恢宏,有种叫人过目不忘的现代感。

  楼下更是大手笔地做了绿化,圈出一小片花园,种满了娇气难养的名贵植物。

  乍看起来,简直像一小片世外桃源。

  温雪瑰起了几分兴趣,吃完饭,将车扔在停车场,徒步向花园走去。

  此时,道路另一旁的某辆黑车内,驾驶位上的李钟正回头确认,后座上的大客户是否已经坐稳。

  “齐总,可以走了吗?”

  他语气温和:“您要是喝了酒不舒服,我给您开点窗户。”

  齐总抬起有些迷离的醉眼:“走吧。”

  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这事赶得真是不巧,辛苦您亲自送一趟。”

  他心里有数,要不是今天来签了个大单,郁墨淮断断不会给他此等面子,叫身边的总助亲自来送一程。

  “您是我们郁氏的贵宾,”李钟有条不紊地讲着场面话,“不必这么客气。”

  可正要踩下油门,余光里忽然掠过一抹纤柔的身影。

  李钟跟被雷劈了似的,后背僵直,朝车窗外看去。

  女孩一身银色钉珠裙配烟灰色外套,长卷发披散如瀑,步下生莲,翩跹如玉。

  尽管身形低调,却仍是万千人中,最惹眼的一个。

  ?

  据说两人仍在冷战,难道温小姐今天是主动来找老板的?

  不管是不是,李钟都要让这个问题的答案变成是。

  他飞快地向齐总道了歉,又找来另一个助理交代事宜。

  将这事彻底扔出去之后,李钟几乎是以飞奔的姿态,朝温雪瑰奔去。

  “我真不是来找他的。”

  听完来意,温雪瑰再没多看李钟一眼,只是凝眸看向路边的月见草。

  “我就路过,你们这花不错。”

  “郁总办公室的花更好看。”

  李钟立刻背出一串名贵植物的列表。

  “不去。”温雪瑰斩钉截铁。

  “您就当给我个面子。”

  李钟又将把齐总扔车里的事儿说了:“这要是再不能把您请上去,郁总非开了我不可。”

  结尾说得极为沉痛,仿佛已看到自己落魄失业还不起房贷一条龙。

  “……有这么严重?”

  温雪瑰有点心软。

  但郁墨淮素来雷霆驭下,在业内是出了名的。

  她疑惑地看着李钟:“你这么伶俐,他都舍得开?”

  他连亲爸亲叔叔都不放在眼里啊,一个小小的总助算得了什么。

  李钟苦笑:“当然舍得。”

  温雪瑰迟疑一阵,才道:“那我跟你去也可以,但你要跟他说实话,是你一定要请我上去,我才上去的。”

  她抿唇:“我来这只是为了看花,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是是是。”李钟全盘答应下来。

  不多时,人来人往的郁氏大楼前,所有人都看见,总助李钟满脸笑意,将一个脸生的漂亮女孩恭恭敬敬地请进了总裁电梯。

  几个非官方的公司群瞬间爆炸。

  [吃瓜吃瓜吃瓜!!!那姑娘什么来头?]

  [小姐姐长得好漂亮啊!五官身材气质都太绝了我的天!秒杀当红的女明星好吧]

  [我好几年没见过李总助这么战战兢兢了……]

  [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她全身上下都是大牌啊,好像袖口还有姓名的缩写暗绣,难道是传说中的特别定制???]

  [散了散了,肯定是事业伙伴啊,哪个姑娘能化开郁总的铁石心肠]

  [而且小姐姐好年轻,感觉郁总板个脸都能把人吓得不轻吧……]

  温雪瑰才不知道自己的背影照片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她深吸一口气,板着脸走进郁墨淮的办公室。

  外间是会客厅,有很舒适的真皮沙发,李钟给她泡了上好的御前八棵。

  她便没表现出自己怕苦,像模像样地端起茶杯轻抿。

  里间的门虚掩着,开了条缝,隐约能听见郁墨淮正在训人。

  温雪瑰玩着手机装不在意,耳朵倒是很诚实地竖起来。

  凛冽又薄凉的男声,似西风吹雪,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来,带着扼喉般的威压。

  他言辞极简,却句句都打在对方的脉门上。

  对方年纪甚长,却被驳得愈来愈无言。

  到最后,竟似是全盘崩溃破防,告饶时,尾音带着沙哑的哭腔。

  ……这是把个大爷骂哭了?

  大爷哽咽得喉咙发酸,听得人心有不忍。温雪瑰也觉得心尖揪起来,只好背过身子,坐得离办公室更远了些。

  原来工作时的郁墨淮是这样的。

  她从未见过郁墨淮这一面,对他的印象,总还是停留在烟花雨下,他双眸清澈见底的模样。

  被他拥抱时,仿佛坠入五月的骄阳。

  正在走神,门吱呀一声打开,大爷抹一把老泪,落荒而逃。

  少顷,一阵带着檀木冷香的寒风袭来。

  黑衣黑裤的男人信步走出,身形高大清隽,将落地窗外的天光遮得严严实实。

  “李钟,你为什么还在这?”

  郁墨淮散淡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阴鸷,令人想到寒夜的雪山。

  要不是自己有正当理由,被这么问一句,真是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

  李钟躬身道:“我接来一位比齐总更尊贵的客人。”

  闻言,温雪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务必让自己显得冷心冷肺,不能给他一星半点往好处想的机会。

  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起身的瞬间,浅银裙角翩跹而落。玫瑰暗香轻盈荡开,将沉寂如永夜的室内,染上一抹别样的氛围。

  水眸稍抬,不带任何情绪地,看向了他。

  作者有话说:

  (板着脸的)温雪瑰: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把谁吓得不轻(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