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是女?”岑旷隐隐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不知道他是男是女,除了将军之外,没有人见过他。”曹大海说,“总而言之,战争就此结束,叛军的首领有的在最后一场战役中被杀死,有的选择了自杀,总之完全没问到口供,所以我们也无从得知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还有没有漏网的。至于那个叛变者,将军只是告诉我们,他走了。”
是的,他走了,或者说,她走了,这个叛变者,毫无疑问应该是一个女性。岑旷慢慢理清了整个事件的轮廓。三十多年前,叶征鸿得到了这个叛变者的帮助。但由于无法确定是否所有的叛军首领都被杀死,所以她请求叶征鸿的保护。于是叶征鸿把她带回了东陆,藏在了天启城的这个房间里,并且指派因伤退伍的曹大海替他守护,这样也算是为曹大海解决了后半生的生活。
可是毫无疑问的,叶征鸿和这个背叛者之间所存在的联系,绝不仅仅是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那个横跨一条街的地道,那些短暂的失踪和痛苦的缅怀,都能说明很多问题。再想一想年龄,当时的叶征鸿只有三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叶征鸿和背叛者,一定是产生了爱情,岑旷大胆地推断。但是为了防止追杀,他又不能让她公开露面,所以只能把她藏在这里,通过地道来和她幽会。可是为什么一年之后他就搬家了呢?难道那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死掉了?
“对了,叶将军什么时候成亲的?你知道叶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吗?”岑旷马上想到了这个重要问题。
“仗打完了,一回到天启城,马上就成亲了,”曹大海说,“但是他娶的妻子……说实话,所有人都大皱眉头,虽然为此称赞他的也不少。”
“又是大皱眉头又是称赞……为什么呢?”岑旷很感兴趣。
“你想想,将军那时候是剿匪的大功臣,正当盛年,前途不可限量,多少王公贵族抢着要把家里的掌上明珠嫁给他,他却娶了一个普普通通相貌平凡的乡下农家姑娘。”曹大海说。
“乡下农家姑娘?”
“据他自己说,那是他小时候订下的娃娃亲,他一直忙于打仗,始终没有来得及办事,现在打完这一场仗,正好就喜上加喜把亲事了结了,”曹大海说,“所以啊,虽然人们都觉得那个女子不配他,但同时也觉得他信守然诺,是个诚实君子。”
岑旷默不作声,想起了之前和叶府管家叶添的对话。那时候她纯属无意地提起:“叶家这两兄弟相貌差别还挺大的呢,用你们人族的标准来判断,叶寒秋长得很英俊,叶空山就挺一般了。”
“是啊,这两兄弟的确是不怎么像,”叶添说,“相比之下,二少爷更像夫人一些。”
“那他们和你家老爷的相像程度呢?”岑旷又问。
叶添的眉头紧皱:“说真的,也是二少爷更像,大少爷……不怎么像。”
第十章
现在,事情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岑旷运用着叶空山教给她的推理方法,努力构建着事实的真相,用叶空山的话来说,那就好比是搭积木。
“任何一块积木,只要形状和尺寸稍微有一点不对,就会让大厦倾覆,”叶空山说,“所以,必须保证每一块积木都是正确无误的,否则的话,最后的事实也必然会出现谬误。”
现在事实的轮廓已经出现了,但还少一些关键的、让大厦立起来的积木。岑旷绞尽脑汁,想呀想呀,总是不得要领。这一天夜里,她实在睡不着了,于是从床上起来,准备再去看一看后院的那间小屋。
她已经在这个院子里住了好几天了。由于叶征鸿已死,后院已空,不再有守护的价值了,所以忠诚的曹大海在时隔三十余年之后,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他的亲人早已不在,但还有一些老朋友可以去拜访一下,临行前把院子托付给了岑旷。
岑旷求之不得。她总觉得,那间供那位背叛者居住的房间里会隐藏着一些秘密,但不管怎么寻找,都找不到任何特殊之处。但除了这个房间之外,她又再也无法找到任何和背叛者有关的物件了。
她很焦急,案子悬而未决,叶空山始终昏迷,这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她不止一次地想到,也许我永远都破不了这个案子,也许叶空山永远都不会醒来,这种想法每每让她在深夜里惊醒,发现枕头都被泪水湿透了。
无论怎样,岑旷相信自己有一样东西不会输给叶空山,那就是毅力。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再找到一点新的突破口,她这么想着,向后院走去。
后院的门早就被曹大海打破了,一直没有修补。岑旷走出几步,猛然见到门里有一道影子飞快地晃过。她慌忙闪到一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一点一点地靠近。
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跑到这个后院里来呢?岑旷一边猜想,一边使用了极耗费精神力的消声术来隐藏自己的脚步声,贴在破门边向院子里张望。
月亮露了一下脸,又很快消失,后院里黑暗一片,岑旷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但尽管只是一瞥,她还是能认出,这正是那天夜里袭击叶空山的凶手!
愤怒瞬间涌上了心头,但她强行克制住了,对方的秘术很高强,动作更是有若妖魅,而自己精神力虽强,却缺乏和人对战的经验,真要动起手来,未必是他的对手。她只能拼命忍耐,同时也更加好奇:这家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一动也不敢动,缩在破门旁边的院墙后面,一边努力分辨着那黑乎乎一片的视界,一面仔细聆听着后院里的响动。看和听结合在一起,她勉强可以判断出,那个黑影先是进入了小屋,不久之后又走了出来,长久地伫立在那片已经凋零殆尽的紫玉箫花丛前。就算再有风吹过,箫声也终究无法响起了。
但就在这时候,另外的声音响起了,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岑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哭声。
那个黑影陡然间跪倒在地上,面对着散落一地的枯萎花瓣,爆发出凄惨的哭声,那哭声中似乎饱含着人世间所有的悲凉和愤恨,所有的哀伤和痛苦,那哭声在暗夜的空气中如河流般奔涌,将黑夜的色彩染得墨一般浓重沉滞。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能这样哭,岑旷想,我开始相信传说中哭倒城墙的故事了。
尽管与己无关,尽管对方是自己的仇人,但听着这样令人肝肠寸断的痛哭,岑旷居然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