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何况胸前还有那只玉蝴蝶,那本来是我和她母亲交换的定情信物。
“你问她母亲是谁?呵呵,说出来实在是讽刺得很,她就是当年秦望天最后一票买卖所打劫的那位古董商的独生女儿,也正是用斑背蝎蝎毒来毒杀我们的人。我说过了,年轻时的我是一个恶徒,当初去接近她就原本不安好心,只是为了找到下毒谋害他们全家的机会而已。可是她实在是冰雪聪明,最后关头竟然看穿了我的真面目,反而让我着了道。
“那之后我信仰了真神,回首当年做过的坏事,自然对她十分抱憾。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那时竟然已经怀孕,并且为我生下了女儿,而那只玉蝴蝶更是让我如受重锤。她虽然恨我入骨,可终究,还是把我当成了孩子的父亲。
“我没有脸去和女儿相认。为了见女儿一面,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把自己装成嫖客,一次又一次地走进燕归楼。她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是听她说说话、弹两首小曲就心满意足,连她的手都不曾碰过,但遇到我这样的客人,恐怕她也求之不得吧。我们俩就这样相处了五年,她慢慢信任我,也给我讲了一些她过往的事情,可我还是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尤其知道在那位古董商损失全部家财后,她母亲过着悲惨的生活,还不得不独力抚养她,我更加不敢开口,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担心她不会原谅我。
“但当秦望天找到我之后,我慌了神,生怕被他供出来,生怕从此不得不远离青石,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那一天晚上,我在女儿的房里喝了很多酒,终于在酒精的刺激下,我吐露了真相。我跪在地上,恳求女儿跟我走,恳求她原谅我。我声泪俱下,讲述这些年来对她母亲的愧疚,讲述这五年来我每次见到她时的激动。
“她先是不敢相信,但看到我拿出玉蝴蝶之后,终于信了。但她的心里对我从来不存在什么憧憬之情,有的只是刻骨的仇恨。她痛骂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她们母女俩怎么可能会那么惨,她怎么可能沦落风尘。她骂我假惺惺,说比起和我在一起,她更情愿留在青楼里做一个娼妓。她故意把自己形容得肮脏不堪,用各种言语羞辱我,也羞辱她自己,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我的心上。
“我伤心地回到家里,觉得如果不能得到女儿的原谅,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想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向真神祈祷,希望他能庇佑我,让我有机会和女儿在一起。后来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这件事,不能怪那个河络,错都在我,一切罪责都在我。
“可是就算我把所有的罪责都背在自己身上,又能有什么用呢?我的女儿死了,她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第十二章
两天之后,到了皇帝钦定的行刑日,青石城万人空巷,人人都跑到刑场去观看车裂和凌迟。人们怀着恐惧,也怀着极大的兴奋,看着人体被拉成几块,看着活生生的人被绑在柱子上,一刀一刀地剐成白骨。他们恐惧。他们兴奋。
半个月后,青石城的一代名医上官云帆去世了。对于他的死,民众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哀伤,吊唁者络绎不绝。还有好事者借着上官云帆去世的时机编造出一些小段子挖苦德行有亏的另一位名医胡笑萌,把胡笑萌气得七窍生烟。
岑旷没有恐惧,没有兴奋,也没有哀伤。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过去,并没有像往日那样,为了一点小小的感伤而掉眼泪。叶空山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你好像更加成熟了,”叶空山说,“这样下去,你会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的。”
“可我害怕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岑旷摇着头说,“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人族的世界是多么的奇特,多么的不可理喻,多么的难以捉摸啊。我总觉得,就算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着什么神,那他也是在想尽一切方法惩罚人,而不是赐福于人:上官云帆是一个改邪归正的好人,可他没能得到好的结果;花如烟一生受尽屈辱苦难,可她死得那么惨;即便是那个不是人族的河络,他怀着一腔好心,为了替部族报恩,最后不但害了上官云帆父女,也害了自己。人族的世界,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报?为什么总是苦难和仇恨取得最终的胜利?”
“因为这就是人族。”叶空山简单地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岑旷的眼神中依然充满迷惑,于是走到她身前,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人生存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是苦难多于安乐,不只人族,其他的智慧种族,其他的生物,无不如此。”叶空山温和地说,“魅要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凝聚成形,即使最细微的干扰都可能使之前功尽弃;鲛人一生都很难安定地呆在某一个地方,总是不得不抛弃家乡随着海流而迁居;夸父生存在高寒的高原上,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在和恶劣的自然环境进行搏斗;羽族和河络总是处在无休止的和人族的战争中,很难得到和平发展的机会。至于自然界中的弱肉强食生老病死,更不必多说了。”
“可是那就是生存,那就是生命,那就是我们每一个人不得不面对的真实的生活。”他轻抚着岑旷的肩,“如果只把眼光放在黑暗的地方,也许我们就只有自杀一条路了。要学会在所有的黑夜里看到星光,看到地平线之下的朝阳,那样我们才能有勇气一路向前走。”
“一路向前走……”岑旷咀嚼着这句话。叶空山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多么温暖的手,像是有热流在不断传入体内,让她觉得,只要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再怎样黑暗的世界,似乎都不足为惧了。
过了好久,她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悄悄地一缩肩,离开了叶空山的手。叶空山笑了笑:“这也是我常说的,为什么人们总爱读小说,小说的世界虽然也有黑暗和绝望,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温暖光明的,能够让读者在其中找到安慰的亮色。说起来,那本《天龙九州》你读完了吗?段誉和王语嫣到底是不是亲兄妹啊?”
“我听说,剧透是人族最可恶的行为之一,”岑旷悠悠然回答说,“所以我建议你自己去读。”
“他妈的,放着好的不学,这种时候你又摆出一副人族的姿态了……”叶空山不满地摆了摆手,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