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动了。到了这时候,她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怀念叶空山,因为叶空山虽然嘴很损,经常拿她寻开心,遇到这样的体力活时总是会身先士卒的。而现在,只能靠岑旷自己,柔嫩的双手握着粗糙的木柄,很快就磨起了好几个大血泡。
岑旷一声不吭,咬着牙忍着痛,努力向下掘土。大概挖到四五尺深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
尸块,被石磨碾得近乎粉碎的尸块,或者干脆说就是一摊肉酱,在泥土里沉静地腐烂着,已经不大可能辨认出它们究竟曾经属于谁了。但岑旷基本可以肯定,这个倒霉的死者就是那名歪鼻子的男人,因为土里还能看到一双稀烂的草鞋。如果按照这样的推断的话,歪鼻子男人就并不是杀害花如烟的凶手,因为他早在花如烟被杀之前就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极度的失望和腐臭的血肉气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鼻腔和脑子,她终于忍不住了,弯下腰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嘴里一阵阵苦涩,似乎已经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歪鼻子男人死了,化为了磨盘碾压下的肉酱,宣告着这条线索已经断掉了。岑旷仍旧依照程序,把碎尸块收集起来带回了衙门,在此期间忍不住又吐了两三回,假如叶空山在场,一定会阴损地宣布岑小姐已经怀孕了。但现在岑旷小姐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任何人开任何玩笑,她的情绪糟透了。
果不出所料,经验丰富的仵作在那堆碎块里找出了一只残损的左耳,确认了此人的身份。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冬夜的风开始刮起,在衙门里坐着能让人感受到相当的寒意。但衣衫单薄的岑旷半点也不想回去,也似乎感觉不到饥饿,她坐在捕房过厅的寒风里,不住地向门外张望,不知不觉中双手双脚都已经冻得麻木了。
这几天整个衙门里的上上下下,尤其是捕快们,都处于一种非正常的状态,几乎没有什么上工时间和下工时间,只有实在疲累了才会稍微睡一会儿。但岑旷很了解叶空山,这个人对于不和自己胃口的案件是绝对会能躲就躲的。果然,在夜半之前,叶空山第一个回来了,他看起来满身的疲惫,但估计其中有一半都是装出来的。
叶空山打着呵欠回到捕房,看到岑旷坐在那里,微微一愣,但很快从她的表情里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他走上前,看着岑旷那双已经开始发青的手,皱了皱眉头。
“跟我回家。”他简短地说。
片刻之后,岑旷已经坐在了叶空山的家里。她对于人族的礼仪仍然没有掌握周全,不懂得一个淑女在男人面前洗脚似乎不雅,所以当叶空山把热水打来之后,她乖乖地脱下鞋袜,把已经冻僵的双脚放进了热水里。好舒服啊,她觉得自己浑身一激灵,一股热气从脚底直传到全身。
而就在这时候,叶空山已经调制好了一种味道带点清香的药膏,拉过她的双手放进他粗大的手掌里,抹上药膏慢慢揉搓起来。这种药膏清清凉凉,搓进皮肤之后又带着一丝暖意,手上顿时不那么难受了。
“这是小时候我爹教我调制的药膏,专门防止冻疮的,”叶空山说,“你这双手冻了那么久,不涂点药,一定会生冻疮的。”
岑旷沉默不语,任由叶空山摆布。等到叶空山给她打来了第二盆热水,并且点上炉子开始下面,她才突然开口说:“我真笨,什么都做不好。”
叶空山哑然失笑,用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什么障碍了。办案不遇到障碍是不可能的,除非全天下的犯罪分子都是傻瓜。第一次办案,遇到点挫折很正常,说出来我给你出出主意吧,不过你先把这碗面吃了。”
叶空山是个三十出头的单身汉,大多数时候甚至不回家住,就在捕房里摆张床过夜。岑旷有时候到这里来聆听师父的教诲,叶空山往往是去街上买一些现成的熟食——尤其是他最喜欢的烧鸡——来打发一餐,有时候甚至烧饼就咸菜就对付着过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叶空山动手做饭,难免有点小小的惊奇。
面条煮得软硬适中,很有韧劲,里面放入了葱花和麻油,还卧了一个鸡蛋,香气很是诱人。岑旷闻到面条的香味,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有下肚了,于是捧起碗唏里呼噜把一碗面全都吃下肚了。
“怎么样,再来一碗?”叶空山看着岑旷的吃相,嘴角挂着笑。
“装不下了。”岑旷摇摇头,放下碗,长长出了一口气。
“擦干脚,然后说说吧,到底怎么了。”叶空山找出一条干净布巾扔给她。
岑旷一边穿上鞋袜,一边开始讲述她这两天办案的思路和过程,说到最后发现那具碎尸的时候,她一脸的懊恼:“我一直以为,找到这个歪鼻子男人就算了结了,没想到又凭空冒出来一个白袍男人,而且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任何特征。去掉这件白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了。现在上官云帆发疯了,和他吵架的歪鼻子男人死了,线索全断了。”
叶空山仔细听着她的叙述,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过她,等她说完了,他往椅背上一靠,闭目陷入了沉思。这好像是他的一个习惯,一到开动脑筋的时候就要闭上眼睛。
岑旷不敢打扰他,乖乖在一旁坐着,大气都不敢出。最后叶空山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能够挖掘出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白衣男人,本身也是一种收获。这又为这个案子指向了新的方向。”
“可是这个新方向根本没办法行进啊,”岑旷说,“根本就没有人看清他的特征,除了身材高大,这样的人在青石城能找出上千个。”
“但是他杀了那个歪鼻子男人,不是吗?”叶空山说,“当我们无法直接确认这个白衣人身份的时候,我们不妨退一步,从他做过的事情去倒推。”
“倒推?”岑旷一怔。
“你想想看,他给歪鼻男人的字条上,说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这话绝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拿捏住了对方的把柄,逼得歪鼻男人不得已去赴约,”叶空山从桌上拿起一张凉透了的烧饼,边嚼边说,“说明他必然和这个男人存在着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只要查出歪鼻男人的真实身份,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把白衣人找出来。”
“可是,歪鼻子男人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