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九州·黑暗之子 唐缺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种种憧憬向往全都是泡影,是可笑的幻觉。她也终于绝望了,从杜万里的尸体上抽出刀,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她以前所自以为的爱情的象征。由于那个肚子只是外形,剖开后只是伤及皮肉,而没有触到脏器,所以尽管失血严重,她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然后她挣扎着躺在了杜万里的身边,也许是希望……他们死后还能挨得近一点。”

  岑旷没有再说下去,几滴眼泪从脸上滑落,溅在地上。叶空山一声叹息,伸手轻抚着她的肩膀:“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终归还是个女人啊。”

  “我不是女人,我是魅,我根本就不是人,”岑旷哽咽着说,“也许我和她一样,永远弄不明白人族究竟是什么。”

  叶空山摇摇头,声音出奇地温和:“从你学会掉泪开始,你已经在一点点明白人族了。你会完成心愿的。”

  岑旷缓缓抬起头,微微一笑,那张还带着泪珠的美丽面庞让叶空山一时间有点头晕目眩。黄炯不合时宜地咳嗽一声:“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良好氛围,可我还有一点没弄明白。那个婴儿究竟怎么回事?为了他我至少掉了十斤肉。”

  叶空山“哼”了一声:“再掉三十斤,在你身上也看不出来。你对魅还是缺乏了解。魅在凝聚时,可以选择随便什么年龄,然后从这个年龄开始正常生长,直到死去,但他们的精神从一开始就是成熟的。这个婴儿是用最纯净的精神游丝凝聚成的,所以他的精神力从一出生就比常人强得多。但精神成熟,并不意味着就已经通晓了人世间的事物,就连我们的岑旷小姐不也得从头开始学么。他从魅实里一出来,身边就只有两个死人,没有人教会他什么,反而被你抓了起来。所以他始终很谨慎,一边减少自己的动静以免引起怀疑,一边也在通过你们在窗外的对话,飞快地学习。

  “金焕铁一直对他抱有敌意,被他看出来了,想要把金焕铁收拾掉。但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直接用秘术杀人,所以他大概是使用了一点精神蛊惑术,稍微撩拨一下对方,金老头果然中招,靠近了他想施展读心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婴儿反击,搅乱了脑子。如果不是金老头一直就有这个念头,换成其他人,也不会被他引诱过去。”

  “可是,在命案现场,他为什么会笑?会什么会钻到那个女人……女魅的肚子里去?”

  “因为他一直都在那个女魅的快乐情绪的感染下凝聚。魅一直以为,只要有了这个孩子,就能获得幸福,这种情绪跟随着精神游丝,塑造了婴儿的性格。至于钻进肚子里……那只是一种本能。”

  “本能?”黄炯和岑旷异口同声地问。

  “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来说,什么地方是最安全的?”叶空山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一下,“看来即便是一个魅,冥冥之中,仍然具有这种本能啊。”

  黄炯匆匆离去,怎么处理这个婴儿会是一件挺让人头疼的事,不过老头很乐观,觉得可以先收养下来,培养他成为下一个岑旷。

  “等那个婴儿长大了,老头也该告老还乡了,那么高兴干吗?”岑旷不解。

  “就像人族总喜欢做父母一样,”叶空山说,“生一个或者一堆小孩,无穷无尽地折腾你,不知道有什么好?但人们就是喜欢生小孩,内心深处总有着繁衍后代的渴望,你有脾气吗?人族就是那么古怪,很难解释得清。也许等你嫁人之后,就能慢慢弄明白了。”

  岑旷脸上微微一红,呸了一声,正想反击,却注意到叶空山做了一个动作,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你往她嘴里塞了什么进去?”

  “她没有必要再受苦了。”叶空山答非所问,“她活着没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许死后才能安心。你还有最后小半刻,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再看看她的记忆。”

第十九章

  女人在临近死亡。

  就像是极北部的冰海中轰然崩塌的冰山一样,女人的记忆也在大块大块地消失,仿佛被海水吞没的冰块。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连续不断的记忆了,因为精神开始随着肉体的殒灭而迅速消亡。

  或者换用另一种比喻,女人的记忆就像是某个深夜里抬头可见的璀璨夜空。但突然之间,星光开始大片大片地熄灭,连星阙都无法连成一体,终于无可避免地走向绝对黑暗。

  女人挣脱了黑暗,赤身裸体地沐浴在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明中。她终于完成了漫长的凝聚过程,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形魅,拥有了形体和稳定的精神状态。她低下头,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腹,做出了自己凝聚成形后的第一个表情——她露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

  女人坐在夕阳下,脱下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双足。两只脚火辣辣地疼痛,已经磨起了好几个血泡,毕竟这个新凝聚的身体还没有适应长时间的走路。但女人虽然痛得龇牙咧嘴,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容。她在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

  女人第一次来到南淮,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人。她胆怯地等待着天黑,溜着墙根进入了南淮城,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在蛛网般密布的巷陌中穿行。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泰升客栈的招牌,愉快地笑了起来。

  女人站得远远的,看着杜万里夫妇在一起的神情。杜氏夫妇很幸福,于是女人也感到了幸福。她抿着嘴,笑得很温馨。

  ……

  女人站在一个荒僻的峡谷中,衣衫褴褛地守着一个山洞口,荒野的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预示着天气的变化。女人对这些半点也不在意,只是不时往山洞里看上两眼,笑得很满足。

  ……

  记忆在不断地断裂、散失、毁灭。女人的笑靥在一张张地变形、扭曲、化为碎片。精神的大堤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溃决,黑暗的潮水汹涌澎湃。

  我所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女人站在杜万里的房门前。在那个风声不息的深夜,她怀里抱着即将裂开的魅实,轻轻推开了门。幸福在召唤着她。

第二卷 童谣

  多兰斯城邦的阿克西

  是谁杀了你?

  ——是我的父亲

  他把我头朝下高高吊起

  多兰斯城邦的阿克西

  是谁杀了你?

  ——是我的母亲

  她把我的头按在水里

  多兰斯城邦的阿克西

  是谁杀了你?

  ——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把我头朝下高高吊起

  把我的头按在水里

  他们看着我停止呼吸

  然后命令我

  夜深之后去找你

  快开门快开门

  我是多兰斯城邦的阿克西

  ——羽族童谣《多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