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茧
房间中窗帘紧紧拉起, 挡住窗外金黄灿然的光,昏暗之中,沉睡的人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如玉的纤细手臂艰难探出被子,在身侧虚弱无力地拍了拍。
昨夜还搂着她不放的男人不知何时起的床, 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对此万祺并不意外, 因为真的太累了,比三千米竞速还累。
这个简单普通的动作像是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又趴在被窝不动了。
缓了半晌, 她撑起手肘慢吞吞坐起来。
哪哪都酸, 后腰和腿尤其。
万祺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看清手腕上的牙印抿了抿唇。
她掀开被子下床,足尖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一低头,就见烧了一半的蝴蝶跌在床边, 被她这一踩,完好的半边翅膀也毁了。
睡了一夜,昨夜的盛况她脑中依旧清晰。
光是想起封淮隐忍的画面, 她胸口的火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放眼整个房间,混乱不堪,地上散落着没用上的东西,只怪封淮抱着她走动的时候, 把箱子打翻了。
万祺对着镜子洗漱,镜中的她眼底憔悴, 比宿醉第二日更甚,偏偏面上泛着红晕, 透着被滋润过的倦懒, 肩膀和手臂被男人的薄唇光顾多次, 此时不忍入目。
回忆后半夜的情状,万祺心中气闷,说好让她占上风,临了他还是毁约。
再也不信他了。
“咔哒!”
房门被推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万祺装作没听见,一个眼神都欠奉。
封淮失笑,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吻了吻她肩头,“睡得好吗?”
“气得要命,你说好不好?”万祺嗓子哑得厉害,更不愿意理他了。
封淮不介意她的冷言,心情颇好,顺着她问:“不会梦中还在咬我吧?”
万祺撩起眼帘,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衣领。
他故意穿了件低领的睡衣,锁骨大喇喇地露出来,渗了血点的齿痕有几分触目惊心。
她咬得这么重?
这男人皮肤也太脆了。
“你说我这会不会留疤?”封淮为难道,“看来以后拍戏要上遮瑕了。”
万祺睨他一眼,“又没咬破,皮下出血不会留疤的。”
封淮等她洗完脸,帮她仔仔细细涂上护肤品,一套流程走完,抱起她下楼吃早餐。
要不是万祺不习惯,他巴不得一口口喂她。
吃完饭,两人难得安稳窝在沙发上,电视开着音乐频道充当背景音。
封淮给她揉腿,“早上林总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
一听林总,万祺还有点懵,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岁晚。
“她说什么事了吗?”
“她说回国了,问你要不要约下午茶。”
万祺顿时腿不疼了腰不酸了,慵懒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说什么时候了没?”
“没定,”封淮手下力气微微加重,刚还生龙活虎的人下一秒又皱着眉软下来,“我说你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万祺张了张嘴,又没办法反驳,嘟囔道:“还不是怪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试图剥夺我人身自由。”
数落起封淮的罪过,万祺有一万句话要讲。
等她闭上喋喋不休的唇,封淮好脾气地问:“骂够了?”
万祺哼了声,一副骂你怎么了有本事你骂回来的娇纵模样。
前一夜的封太太有多听话,说话有多好听,第二天就有多不讲理。
封淮拿捏住她的小脾气,悠悠道:“我话还没说完,你确定不听了?”
万祺本是趴在他腿上玩手机,闻言扭头看他,语气幽怨:“封总,你约也毁了,吃也吃了,说话就别卖关子了吧。”
“我哪里毁约了?”封淮尾音上扬,舌尖顶了顶唇角,眉眼间尽是痞气,“万总,打火机还放在床头柜里呢,说话要讲证据的。”
万祺呼吸一滞。
封淮把她拉起来抱到腿上,沉声道:“而且明明是你说累了,才换我来的,对不对?”
万祺后仰躲开他温热的呼吸,卷翘的睫毛如落入蛛网的蝶翼般不停颤抖,“别说了。”
封淮眉梢挑了挑,“都是生意人,被污蔑毁约可是件大事,你怎么赔偿我?”
万祺不可置信地瞪他,本就沙哑的嗓音隐隐有些劈叉:“你疯了吧?”
她现在这样都是拜他所赐,他怎么还有脸谈生意?
万祺眼珠一转,费劲挣开他的桎梏,摸到手机打电话。
她以为封淮会拦下她,不料他根本不在乎,甚至十分体贴地调低了电视音量。
电话接通,林岁晚清冷的声音传来:“祺祺,你醒了?”
万祺尴尬地笑笑,“今天下午……”
林岁晚打断她,“我和阿屿得晚点到,他有个跨过会议,封淮没说吗?”
万祺根本听不懂好姐妹在说什么天书,狐疑地望向封淮。
看出她的窘迫,封淮这才有了动作,拿走她的手机开启免提,“林总,祺祺刚醒,我还没来及告诉她。”
林岁晚哦了一声,问道:“晚上需要我买些什么吗?你们很久没回家了吧。”
封淮道:“下午我会采购的,如果有需要会再联系你。”
两人一来二去客气半天,林岁晚急着开会,和万祺说了再见挂断电话。
万祺看看手机,又看看封淮,“这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封淮把她按回腿上,“为了让你见到好姐妹,我邀请她来家里吃饭。”
万祺沉吟半天,“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商量?”
话音刚落,就见男人上翘的唇角瞬间落回去,眼底划过失落。
他像做错了事,还有点委屈:“我以为你想见她,下次不会自作主张了。”
“对了,哈尼和甜心我也让司机去接了,一会就能到家。”
“等会等会,”万祺抓住他的手臂,无语地看他,“封大影帝,你演技是不是退步了?这茶味把我冲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封淮确实有点担心,毕竟越过太太联系她闺蜜这种行为一直是不做好的。
万祺偏过头,视线没有落点,“你们之前应该见过,但毕竟身份不一样了,也应该重新认识一下。”
封淮带她见过兄弟,她也应该礼尚往来。
封淮眼中闪过柔情,“林总喜欢吃什么?我一会让司机送。”
万祺说了几样,但完全达不到宴请宾客的标准。
虽然只来两个人,还是熟人,但是该有的礼节一点不能差。
封淮沉下心来研究菜单,万祺躺在他腿上假寐。
没一会,甜心和哈尼被司机送回来,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万祺懒得动,就躺在沙发上逗狗,两条狗不可避免地碰到封淮,有时候还会把口水甩到他身上。
万祺起初还会呵斥几句,见封淮不介意,故意使坏把球扔到他身上。
她敢扔,甜心这傻狗就敢接,闷头撞到封淮怀里。
封淮低哼一声,捏住它命运的后脖颈,盯着那两颗葡萄似的眼珠,心说像它主人一样。
知道错了,但是坚决不改。
万祺假模假式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误了。”
封淮没理会她,对甜心一伸手,“吐掉。”
甜心知道做错事了,讨好地咕噜几声,张开嘴,半湿的沙包落到他手心,因为是万祺的狗,他心中并不嫌弃。
万祺直觉不好,求情道:“甜心知道错了。”
对上他不咸不淡的眸子,讪讪地摸摸鼻梁,“我也知道了。”
“是吗?”
封淮颠了颠沙包,在一主一宠的注视下,果断对着电视柜抛了出去。
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客厅,一道身影飞快冲了过去。
“哐!”
“噼啪!”
万祺简直不敢看,“哈尼!说了一百遍,不许乱跑!”
训完哈尼,她又愤愤看向罪魁祸首,“封淮,你做什么?”
封淮松开甜心的后脖颈,走到电视柜前。
经这一遭,小天使另一只翅膀也断了,他赶走哈尼,以免它踩到碎片,蹲下捡起断裂的翅膀,对着万祺晃了晃,“宠债主偿,封太太可不要赖账。”
万祺纳闷地扶着腰坐起来,“你一手造成的,凭什么我负责?”
封淮收拾好残局,振振有词:“沙包的落点在电视柜前方,如果哈尼没有冲过去,不会撞到摆件的。”
万祺:“……”
很好,强词夺理的新境界,她算是见识到了。
封淮看出她不服,“知错认罚和赔偿损失,封太太选一个吧。”
两者本质上没有区别,但是前面的选项光是听就涩涩的。
万祺扑回抱枕上,破罐子破摔:“赔你行了吧!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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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司机送来全部食材,封淮开始准备晚餐。
最后一道菜入锅时,门铃响了。
万祺迫不及待去开门,一把抱住林岁晚,“晚晚宝贝!我好想你哦!”
林岁晚拍拍她的后背算是回应,分开之后,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确定封淮把她照顾得不错,浅浅一笑,“给你带了礼物。”
林岁晚和平屿度蜜月时刚好赶上拍卖会,看到一块成色上乘的玉佩,就给万祺带了回来。
万祺爱不释手,余光瞥见封淮从厨房出来,炫耀道:“封淮,看晚晚给我买的玉佩!”
封淮淡笑着走过来,和两人打招呼。
万祺看他们握手,觉得眼前这一幕说不出来的怪异。
林岁晚和平屿刚从公司出来,情侣西装一丝不苟,封淮提前换了正装,只是没穿外套,而且言语间都是职场称谓。
这三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准备聚餐,倒像是来谈生意的。
再看她自己,舒服的家居服遮住一身痕迹,与他们格格不入。
“晚晚,你要不要换套衣服?”
不等林岁晚拒绝,万祺强硬地拉着她上楼,“就当自己家,我有的是新睡衣。”
平屿目送他们上楼,主动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封总,我帮你吧。”
封淮没拒绝,尽管眼前的年轻人比他小了八岁,但是看在万祺和林岁晚的感情上,他们以后来往必然是频繁的。
“不用这么生疏,喊我哥或者姐夫都行。”
万祺和林岁晚上了楼,找了条长裙,“这个怎么样?”
“我是客人,换睡衣不合适。”
“你再说我生气了,”万祺见她不要裙子,福至心灵,找了一套严实的家居服,“这个总行了吧。”
林岁晚叹了口气,她还是头一回这么失礼。
换好衣服,万祺喜滋滋地挽住她,“今天在我家住吧。”
林岁晚下意识想拒绝,话到嘴边却犹豫了,“行,那我这身衣服换对了。”
“那咱俩睡主卧。”
万祺说着就要带她进屋看看环境,到了门口急急刹住车。
完蛋,他们好像还没收拾。
林岁晚奇怪:“怎么了?”
万祺顿了片刻,笃定道:“封淮这人醋性大,还是睡客卧吧,也很舒服的。”
林岁晚看透一切,为了照顾姐妹的脸面,温柔道:“不着急,先下楼吧。”
两姐妹太久没见对方,做什么都要黏在一起,封淮和平屿被迫和老婆分开,坐在她们对面。
酒过三巡,话题从林岁晚的蜜月时光转移到万祺的婚后生活。
万祺小脸红扑扑的,望了眼对面的男人,笑得很甜,“他对我不好,我明天打包行李和你回家。”
封淮八风不动,任她造谣。
平屿比他们都小,对万祺跳脱的性格也有几分了解,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听见林岁晚答应下来,两人同时脸色微变,随即默契地岔开话题。
万祺自然不会去影响人家两口子恩爱,笑过之后问:“晚晚,你和封淮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封淮不着痕迹地顿了下。
林岁晚回忆道:“我们高中的时候吧。”
万祺一怔,“我怎么不知道?”
林岁晚抿了口酒,言语间颇有些神秘,“不想让你知道,你当然不会知道了。”
“好啊,你们都瞒着我,”万祺佯装生气,“从实招来!”
封淮抬眸,快速看了眼林岁晚。
林岁晚没想到他还瞒着,索性当做没看见,“他请我帮忙断你桃花,我想让你认真学习,一拍即合。”
在这之前,万祺一直以为他们是商场上惺惺相惜的竞争对手,没想到竟是这种开展。
怪不得那些找她表白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反悔。
“你们找人麻烦了?”
封淮开口撇清嫌疑:“我那时在国外,只是请林总帮个小忙而已。”
林岁晚拒绝背锅,“我只是找他们谈谈未来而已。”
见他俩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万祺一下子就懂了。用不着找麻烦,简简单单两句话能解决问题。
“把你们威胁人的话术说来听听。”
“别说好好学习,我不信你林大小姐有闲心和陌生人谈生活。”
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林岁晚身上。
封淮虽然是主顾,但是对她劝退的方式一无所知,万祺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一朝识破“阴谋诡计”当然要刨根问底,平屿对林岁晚的过去素来感兴趣,不愿意错过分毫。
林岁晚扶额,“一共两句。”
“第一句,万家和封家有婚约,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就离她远点。”
万祺倒吸一口冷气,“真狂啊。”
她们上的是私立高中,敢和她表白的都有些家底,但是不管多有底气,碰上封家,都是泡沫。
和封二少抢女朋友,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后果他们都承受不住。
万祺目露疑惑,“那不对啊。”
“第二句,”林岁晚竖起手指,“今天的话要是敢说出去,封家林家都不放过你。”
万祺无话可说了。
封家林家全都搬出来,就为了隐瞒婚约,但也证明那些人确实没胆,这么多年愣是没传出一点风声。
“那你明知道我不记得婚约的事,怎么还帮他的忙啊?”万祺努着嘴盯着好姐妹。
林岁晚淡淡道:“我怕你后悔。”
“你去京市那年,在电话里和我说非封淮不嫁。”
这次轮到封淮迷茫了,“祺祺真这么说过?”
林岁晚挡在这两口子之间,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狗粮。
“真的,还说以后你要是毁约,她就和你拼命。”
万祺:“……别说了。”
年少轻狂,她拒不承认。
提起过往,平屿话也多了,万祺知无不言,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
直到十一点,万祺挂在林岁晚身上,对两位男士道:“你们自己安排吧,我和晚晚睡觉去了,晚安。”
平屿还不知道要留下过夜,望向林岁晚的目光带着几分哀怨。
封淮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淡定道:“好好休息,晚安。”
目送她们走进客房,封淮转身给平屿准备衣服和房间,平屿只能客气地感谢。
洗了澡,两姐妹一左一右躺在床上,脸上皆是一片轻松。
没有老公的世界,是如此安然。
聊着聊着两人都开始困倦,不期然林岁晚突然认真起来,问道:“祺祺,你和封淮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作者有话说:
万祺:婚纱照还没拍,又有人催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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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鞠躬~
感谢小天使们追更,大兔子今天也很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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