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茧
相册夹在一众绘本之间, 薄薄的册子毫不起眼。
万祺接到手中，保护膜是磨砂手感，封面是普通的简笔画，男孩的黑发褪了色, 女孩的羊角辫很是可爱。
“这是我画的吗？”
“这是我们, ”封淮用手指圈住两个小人，接着滑到右侧的房子, “这是我们的家。”
万祺的视线在女孩身上停顿, “我之前头发这么长啊？”
封淮声音有些沉：“后来粘了胶水, 你再也没留过长发。”
怪不得。
有些事情哪怕忘了, 也会在心中留下阴影，就像她怕气球, 不留长发。
相应的，爱也不会忘。
万祺心中五味杂陈, 翻开相册，入目是一张多人合影，封爷爷和她妈妈站在中间, 前面依次排着封叶、封淮和她。
大家都严肃地望着镜头，只有她是侧脸，仰起下巴盯着身边的男孩，小手抬起想去揪他衣摆。
封淮为她讲述照片的来历：“这是你和芸姨刚来我家那天拍的。”
万祺往后翻, 背面是相同的照片，只不过这张她面对镜头, 封淮也牵住了她的手。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是。”
封淮往后翻了几页，都是出游的集体照片, 终于, 有一张的画面中只有他们。
照片中, 午后橙黄的暖阳洒进琴房，名贵优雅的三角钢琴前，男孩按着琴键，侧过头与紧挨着的小丫头说话。
封淮嗓音温柔：“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琴房。”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十多岁的孩子突然失去双亲，任他心智再成熟，心性再沉稳，也难以承受这种毁天灭地般的打击。
原本颐养天年的爷爷不得已再次出山撑起这个家，姐姐沉迷学习，利用闲暇时间提前恶补金融知识，只有他，年仅十岁，不哭不闹就是最大的贡献。
封淮越来越沉默内敛，学校和琴房成了他安全感的来源。
那天是周末，他写完作业后便缩进琴房，不停地弹奏母亲最喜欢的曲子。
不知道弹了多少遍，直到手指酸痛按不准琴键才停下，也是这时，他瞥见门口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丫头梳着羊角辫，眉心贴着小太阳装饰，她圆圆的水眸弯了弯，小手艰难推开琴房厚实的门。
小小年纪便爱美，本就红润的唇涂了薄薄一层唇膏，她没敢进来，就趴在门框上，对他甜甜地笑，脸蛋陷进去两个小坑，“哥哥，你弹得真好听，我可以进来吗？”
封淮想起爷爷说有客人要来，眼前的小丫头和记忆中的未婚妻对上号。
他知道她妈妈是来帮忙的，所以出于礼貌让她进来。
小丫头自来熟，费好大劲爬上琴凳，抹了下累红的小脸，揭下额心的小太阳。
贴得有点紧，揭下来时她禁了禁鼻子，纯真的视线在他脸上晃了晃，可能是因为太高够不到，退而求其次把小太阳贴在他手背上。
“哥哥，你真好看，比太阳还好看。”
这一刻，昏暗的海底射进一束光，山巅的冰雪开始融化，贫瘠的土地再一次有花朵盛放。
封淮猛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拥有许多东西。
至少眼前的小姑娘是属于他的。
万祺听他讲完，不由红了眼。
封淮轻笑着抹去她眼角的水光，“你感动什么？”
万祺埋进他怀里，闷声辩驳：“我被我自己感动了。”
万祺从小就知道，她只需要快快乐乐地长大，不需要成为优秀的人。
父母呵护有加，容不得她受丁点委屈，哥哥是天之骄子，为她保驾护航，闺蜜成了杀伐果断的商业大佬，却愿意参与她无聊的娱乐圈投资。
有他们在，她活得恣意，也单调。
封淮在她眼中和这些人无异，天才光芒加身，影帝头衔高挂，如今却为她剖开了心，说她是他的光。
封淮一下一下抚摸她柔顺的发，“祺祺，我曾以为你是我毕生的责任，初遇那日我想护你一生，直到你走我才醒悟，你的存在已经成了我生命的意义之一。”
万祺攥着他胸前的衣料，鼻腔喃喃：“我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千真万确，”封淮让她听他的心跳，“心跳不骗人，你是我的骄阳。”
万祺任性地用他衣服擦眼泪，“我想听你弹琴。”
“不看照片了？”
“拿回房间，睡前再看。”
封淮带她上了三楼，推开琴房的门。
空旷的琴房中依旧只摆放着那一架三角钢琴，阳光沉淀了岁月，折射着他们难以忘却的过往。
封淮绅士地伸手，“是否有幸请封太太跳一段舞。”
万祺将手搭在他手心，“当然。”
两人走到钢琴旁边，封淮款款坐下，修长的手指跃于琴键之上，悠扬的华尔兹缓缓流淌。
万祺抬起手，高度刚好是封淮的肩膀，她赤着脚，跳着双人舞步，每一次旋转，睡裙摇曳生花。
琴声消散，封淮起身，抱住她的腰，让她踩在脚背上，在静谧中跳完这曲华尔兹。
跳完舞，万祺像小时候一样，靠着他的手臂，听他弹琴，忽然提议道：“封淮，我们拍张照吧。”
半小时后，万祺的微博更新。
一百万打动不了本小姐：【我和他和钢琴[图片][图片]】
【青梅竹马？！】
【失语了，你们居然早就认识】
【原来恋爱脑是从小养成的】
【营销号怎么回事，不是说恋爱两年吗】
【生日第二天就出来虐狗，封淮你是不是不行！】
【恋爱脑是真不做人，祺祺脚踝怎么回事，青一块红一块的】
万祺看见有人提到她的脚踝，心虚地退出微博，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门口。
就见男人倚着橱柜，看手机时眼带笑意。
一声凄厉粗糙的嗓音传出来：“封淮！你下次秀恩爱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居然在通话？
万祺抿唇。
丁哲又疯了，溜了溜了。
-
生日过完便是第四次拍摄，依旧是合宿别墅。
万祺和封淮最先到达，进门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万祺警惕道：“我感觉有诈。”
进入别墅，整体装潢是马卡龙色系，玄关处放着一个冰淇淋雕塑，客厅地毯是时下最火的动画片周边，墙边更是夸张，各种各样的气球，就连楼梯扶手都绑上了蝴蝶结。
这里四处都透露着诡异，万祺战战兢兢在沙发上坐下，手心被硌了下，拿起一看是块积木，“这集不会是鬼屋特辑吧，孤儿怨那种。”
封淮轻点她的额头，“你见过恋综搞鬼屋的吗？”
“那倒没有，但是谁知道王涛是不是抽风了。”
“等人齐就知道了。”
四组到齐，王涛拿着小喇叭出来，“欢迎大家来到温馨小家，本期的主题是‘双倍爱意’。”
听到这个主题，大家的反映稀松平常，两个人谈恋爱结婚，当然是双倍爱意。
然而王涛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变了脸色，“当两个人的爱意同时给予一个人时，他们便象征着爱情的结晶。”
程乐鑫脱口而出：“孩子？”
万祺怔了下，下意识扭头找封淮。
他们感情刚刚起步，这种事情压根没想过。
王涛继续道：“现在问大家几个问题，第一，你们是坚定的丁克吗？”
两个前辈早有了孩子，夏悦悦和唐迩做过计划。
程乐鑫和喻如对视一眼，他们只是恋爱阶段，事业又在上升期，现在爱得昏天黑地，未来能不能走到头还两说。
喻如表态道：“我觉得孩子还挺可爱的。”
程乐鑫附和着点点头。
然后，大家将目光齐齐落在沉默的一组身上。
万祺低着头，心乱如麻，她对未知的事情是恐惧的，而且圈中好友几乎都是未婚，更别提抱着孩子玩。
封淮声音沉稳：“顺其自然，一切自有缘分。”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竟然开始用虚无缥缈的缘分搪塞问题。
王涛是铁了心制造话题，“大家对未来孩子的性别有过幻想吗？”
郑又馨接过话茬：“我生的儿子，臭小子不省心，已经被我赶出家门了。”
笑过之后，唐迩说道：“我和悦悦都喜欢女儿。”
程乐鑫挠挠后脑勺，“我都可以，但是生一个就够了，妈妈太辛苦了。”
封淮的答案依旧含糊：“祺祺生的我都喜欢。”
万祺心说这都是什么破问题，一句错句句错。
王涛又问：“那你们希望孩子像谁呢？”
这次封淮肯定道：“像祺祺。”
问完这些问题，王涛拿出一个箱子，“这里有四把钥匙，房间构造相同，只是惊喜有差别。”
万祺和封淮抽到第四间，上楼时，她问：“你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你都三十二了。”
封淮呼吸一滞，眼底浮现出危险，“三十二很大吗？”
“没有没有，”万祺连连否认，“主要是前面的问题。”
封淮平静道：“真没想过，我有你就够了。”
万祺又问：“那你对孩子性别没概念，为什么又要像我？”
封淮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扭动，同时回应道：“像你，我才会更爱TA。”
打开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他们耳中。
房间中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单人床上坐着一个小姑娘，正在吃饼干，见他们进来，水灵灵的眸子流露出紧张和好奇。
封淮和万祺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进去怕吓到她，不进去又不能进行本期录制。
小姑娘把饼干收进点心盒，然后塞到小背包中，跳下床跑到他们面前，“叔叔好，阿姨好，我叫李星繁，小名繁繁，今年五岁了。”
万祺关注点跑偏，忍不住小声道：“这名字以后考试可吃亏了。”
她蹲下来和小姑娘保持平视，“繁繁你好，你为什么在阿姨的房间啊？”
繁繁捏着裙子，大声道：“我是来给你们当女儿的！”
“嘭！”
万祺和繁繁同时抖了下，仰头看向封淮。
封淮手还放在门板上，听见繁繁的话，他没控制住力气。
繁繁被他吓了一跳，往万祺身边缩了缩，“王涛叔叔说我要和你们，在一起，两天。”
万祺让她先到床上坐着，“王叔叔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繁繁从小背包里拿出一张纸，“他让你们看这个。”
万祺展开信纸，“繁繁的代理家长你们好，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度过美好和谐的两天两夜。”
“在这两天两夜，你们需要尽到家长的责任，照顾繁繁的日常起居，关爱繁繁的心理情绪……”
“注意，繁繁不能吃豆制品，夜里床头需要点夜灯，起床后会哭。”
读完最后一条，万祺的眼神有些麻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繁繁，这两天多多指教了。”
繁繁高兴地点头。
万祺把她的饼干翻出来给她吃，趁机找封淮说话，“封老师，她哭怎么办啊？我可不会哄孩子。”
封淮已经恢复了沉稳，意味深长地看她，“照顾五岁小孩，我有经验。”
作者有话说：
万祺：封老师，她有起床气！
封淮：别怕，你小时候也有。
-
鞠躬鞠躬~
感谢小天使们追更，爱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