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坠网
平静的声音没有产生余韵, 从那红红的唇瓣里吐出来，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封淮在她面前蹲下，自然而然矮了她许多，手指蜷缩了下, 攥住她手腕, “祺祺，我不会和你离婚。”
万祺没有挣脱他的手, 敛眸看他,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们本来就是协议结婚, 你要是怕影响公共形象, 我可以配合你隐瞒，一年之后以分离太久, 感情淡了为由宣布。”
封淮眼中是溶不开的雾霭，声音低沉：“然后呢？”
万祺不假思索道：“你追你的白月光, 我捧我的小明星，各自欢喜。”
封淮手上微微用力，且微不可查地颤抖, 回答笃定又强横：“想都别想。”
万祺往后仰，企图避开男人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祺祺，你要什么我都能答应，唯独离婚不行, ”封淮忽地倾身，气息竟然稍显紊乱, “我等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放手。”
万祺怔愣, 不理解他的话, “我们那三年……”
“三年不够, ”封淮抢白道，“我等你成年，等你毕业，等你看到我。”
他每说一句，身体就压近一分，逼得她无路可退，只能窝在他怀里，“如果那天你不给我递房卡，我也会用其他方法接近你。”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万祺脑子很乱，他们才认识三年，怎么就牵扯到那么久远。
封淮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祺祺，你从出生起就是我的未婚妻，你跑不掉。”
看出她眼中浓浓的不相信，他拿出证据：“你从小戴的长命锁是我妈妈你婆婆送的，上头坠着的同心结流苏穗子，是我学了三天，打的第七百零七个。”
万祺下意识看向梳妆台，最左边的小抽屉里，他所说的长命锁已经静静放了二十多年。
她胸口像堵了一朵云，膨胀起来绵软一团，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挤出体外。
感觉到万祺的身体没有了一开始的抗拒，封淮语气中多了几分从容与轻松：“祺祺，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封家的变故不是秘密，现在搜还有新闻，妈觉得我是为了报恩，你也这么觉得？”
他握着她的手，贴在她心口，循循引导：“摸着良心，你感觉不到我爱你吗？”
似是被这个字烫到，万祺眸子晃了晃，脸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她再次强调：“我们是协议结婚，没有感情。”
封淮见她表情松动，在她身边坐下，从善如流道：“单方面的也算感情，而且你就算走肾，也该做出点主客情谊了吧？”
万祺轻哼：“我要是说没有呢？”
“那就证明我不够卖力，”封淮应得很快，又将话题拉回来，“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
万祺躲开他的视线，指腹磨蹭个不停，她隔着门听见那些话，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
不论是联姻还是娶她报恩，本质上都是互惠互利的买卖，但她偏偏无法接受他的出发点不是她。
封淮眼底积聚起笑意，星眸弯弯，映出她局促的模样，“我很高兴你为我生气。”
“说明你在乎我。”
他这句话说得很快，也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爱人间的私房话。
“你那个白月光，是我？”万祺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话，索性提出新的问题。
“嗯。”
“你和我签协议是为了骗我结婚？”
封淮顿了下，“嗯，不是骗，是智娶。”
脑子一时短路，万祺又问：“那我要是也有白月光怎么办？”
封淮这次坐不住了，把她压在沙发上，手指捋着她柔软的发丝，“祺祺，你这辈子不管有多少男人，结婚证上，盖了章的只能有我封淮一个。”
疯子。
万祺抬眼，瞬间被他漆黑的瞳仁看得一僵。
他说得不是假话，若不是颁奖典礼阴差阳错，这场联姻怕是会变成强取豪夺。
她忽然想起结婚前那场秘密约会。
他问她偷偷的行不行，因为未婚夫是他，所以她以为只是调情时的玩笑话。
现在才惊觉他不是逗她，他为了她，就算是做三也没问题。
被这个想法吓到，万祺难以置信，“你的道德呢？”
封淮低头亲她，怕她没消气，贴了下便分开，快得让她没来得及反应，“我要老婆，要道德做什么？”
万祺收着力气拍他肩膀，他立刻明白她意思，将她拉起来，柔声哄道：“别气了，气坏了我心疼。”
万祺横他一眼，“之前为什么不说？”
“说了怕你不嫁。”
封淮把玩她手指上的戒指，“如果我一早表明身份，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万祺沉默，封淮确实了解她。
她虽然不抗拒联姻，也没有真爱情结，但是让她莫名其妙嫁给陌生人，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搅黄这件事。
阳奉阴违的事她做得很顺手，当初乖乖答应徐女士见未婚夫，其实下一步计划早就写在备忘录里了。
万祺敛睫沉思，结婚后封淮的付出她看在眼里，只是一直逃避，告诫自己这只是封淮的教养，之后再理所当然地享受。
她认为他做的一切是对她的补偿，其实不然，他的包容体现在方方面面，就连床笫之间他都尽可能配合她的节奏。
“我，”万祺素来直白，但是面对比她更直白更炙热的情感时，她竟然有些结巴，“我知道。”
她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将话题领到了另一个方向。
面对这样惹人喜欢的万小姐，封淮的眸光更加温柔，“嗯，我不需要你回应，做你自己就好。”
“不行。”
万祺扭头，对视后又触电似的移开视线，“我喜欢，不是，我们很合拍。”
她用“合拍”来形容，显然，婚姻协议更像一种长期合同，在她眼中他们的关系依旧停留在情人阶段。
从情人的角度看，封淮性能优越技术高超，从联姻的角度看，封淮背景雄厚，本人更是向行走的摇钱树。
万祺没有道理不选择他，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各取所需。
现在这份单纯的“情感”变质了，他说爱她，还说不求回应。
万祺时刻警醒不投入真情实感，却也从未想过玩弄别人的真心，尤其这个人还是封淮，她本能地不想伤害他。
手指搅啊搅，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需要时间。”
封淮没问她需要多久，他有足够的时间和信心让她爱上他，轻声道：“慢慢想，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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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淮给她时间，节目录制却没法停下来，一周后，第二次出发直播如约而至。
万祺站在衣柜前，脚边是散开的巨大行李箱，边找衣服边和直播间的观众聊天。
“封老师半小时前下的飞机，估计还有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两人之间的窗户纸破了一半，封淮怕在家会让她不自在，便接了剧本进组拍戏去了。
【祺祺老婆，你让你老公发个微博呗，好想他啊】
真够混乱的。
万祺腹诽一句，“他的各种账号不归我管，你们应该去找丁哲。”
【啊……那你查过封老师手机吗？】
万祺眨眨眼，流露出一丝茫然，“我查他手机做什么？”
他手机屏保桌面都是她的照片，多看一眼都尴尬，她得多想不开才查他手机。
【我男朋友总说我不查他手机就是不爱他，好苦恼】
【……叉出去】
【秀恩爱的，爬爬爬】
【一会封老师回来，你找要他手机，看他什么反应，不给看就是有秘密！不能姑息！】
万祺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提出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那他让我礼尚往来怎么办？我秘密还挺多的呢。”
光是和好闺蜜的聊天记录，就已经非常见不得人了。
“滴滴——”窗外响起车笛声。
万祺放下衣服，“应该是封老师回来了，带你们看看他。”
她拿起手机往外走，不忘将摄像头调成后置模式。
刚走到玄关，便见密码锁亮起，门自动弹开一个小缝，男人冷白的指骨探到缝隙中，向外一拉，门完全打开。
许久不见，光是看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她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草生了出来】
【好色，家里没有门把手吗，居然这样开门】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这是开门吗，开的明明是我的心】
万祺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下，完全不知道自己放大了焦距，此时正对着进门的男人。
阳光与他一起进入室内，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极少见，他穿的很休闲，白T内衬搭配军绿色的不规则衬衫外套，袖子挽在手肘下一点，低调的腕表表带是奶咖色，下身是毫无特色的黑色裤子运动鞋。
几乎是刹那，万祺脑海中浮现出封淮的出道作品，那部片子里，他演了一个话不多的阴沉少年，与眼前温柔的邻家学长毫无干系。
将他上下打量一圈，最后看向他四方的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
“封老师。”万祺唤了一声，略有些拘谨。
封淮勾下墨镜，挂在领口，衣领下沉，精致的锁骨更加清晰。
他敞开手臂，调笑道：“一周不见，不认识你老公了？”
还在直播，他索取拥抱的动作不能回绝，万祺向他走过去，接着便被男人揽到怀里。
他先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接着手掌缓缓上移，在她后颈揉捏，终究还顾忌着镜头没做出更出格的动作，只低低叹了一句：“想你了。”
盛夏阳光很足，雪后森林的冷香染上了太阳的味道，闻起来有种昏昏欲睡的踏实感。
万祺耳尖颤了颤，心中贪念肆起，贴在他胸口，听他有节奏的心跳声。
长久的分离与想念换来一时温情。
封淮静静抱了她一会，转为牵她的手，“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你的衣服还没选。”
万祺落后他一个台阶，仰头便能看见他宽阔的背。
不经意瞥见手机上滚动的弹幕，她连忙将镜头反转回来。
【谢谢你镜头侠，已经晕了。】
【如果这是和老公拥抱的代价，我愿意承受】
【我们遭了这么大的罪，需要赔偿安慰】
【强烈要求查封淮手机！】
万祺失笑，粉丝们想要查探封淮隐私的要求着实不合理，便想着忽略算了。
不期然，砰的一下撞上男人的背，她鼻尖一酸，眼眶顿时红了，茫然抬头，对上男人无奈的眸子，嗔道：“看什么看。”
封淮抹掉她眼角的泪珠，主动道：“就是想问问封太太要不要查我的手机。”
迎着她吃惊的表情，他手指夹着手机往前一递，“毕竟，让太太放心是我分内之事。”
薄薄的手机如烫手山芋，万祺接到手里犹豫该不该进行下一步，再看封淮，已经接替了她的工作，静静收拾行李。
万祺看向直播间，弹幕全在怂恿。
心说这男人一回家就给她找事，万祺上划屏幕，“咳，封老师，你手机密码是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他手机密码！】
万祺扯了下嘴角，说得好像不知道老公手机密码就像犯罪了一样。
封淮抬头，“你指纹能开。”
万祺：？？？
“你什么时候设置的？”
“你确定要现在问？”
仗着镜头拍不到，封淮伸长了腿，倚着衣柜，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痞气，“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提示得很清晰，一定是做运动的时候。
他惯会这样，趁她稀里糊涂提一堆无理要求。
万祺在粉丝们的催促下解锁了手机，漫无目的地滑动屏幕，思绪飘飘然回忆指纹录入的时机。
【查他的消费记录】
【蚂蚁森林也可以查，不过封老师的行程不是秘密，应该查不到什么好东西】
【当然是查聊天软件了，看看有没有奇怪的数字】
“你们到底是不是他的粉丝啊？”万祺头一回翻别人手机，索性给粉丝们当一回人形机器人，听他们的指示。
【爱之深责之切，封老师要是私生活混乱，我们绝不姑息】
蚂蚁森林被粉丝们否决了，一是封淮最近和剧组同吃同住，二是丁哲不会允许他低碳出行。
最后一致决定先查消费记录。
“封老师，你查你流水了哦。”万祺手指悬在钱包上空，扭头知会他。
“嗯。”
听见他答应，万祺点进去开始翻，主要是为了满足粉丝们的要求，她如实道：“近五天没有消费记录，只给一个叫小年的好友转过钱。”
【小年哥是助理，转了多少？】
万祺没有正面回应，“不算多。”
本想轻轻揭过去，不料封淮顺着她的话开始解释：“让小年给剧组订了次下午茶。”
“哦。”
万祺之前探班也请过，价钱相差无几，知道封淮没骗她。
封淮对她冷淡的反应不太满意，提议道：“要不我把卡绑在你手机上，以后我花钱你就能看见了。”
万祺转头，水盈盈的眸子都瞪圆了，“我才不要管你的钱！”
脆生生的一句话，成功让封淮眯起眼睛，眉梢弹了一下，反问：“老婆管钱不是天经地义？”
万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你就不怕我划你卡？动辄千万那种。”
【嘶——万小姐的消费水平，恐怖如斯】
【大哥你三思啊，劳心劳力拍部戏，睁眼闭眼就没了，我都替你心疼】
封淮抻悠着嗓子翻旧账：“只要不是给某某刷豪车，我都不介意。”
“……”
万祺转回身，不想理会男人的调侃，问粉丝：“还想看什么？”
“聊天列表啊，我找找。”
封淮的聊天对象一览无遗，有名有姓的备注，个别几个后面加了括号标注重要日程。
【封老师给你的备注是什么？】
【万小姐太普通，一定是小宝贝啦~】
【哇偶——封老师这么闷、骚吗？】
这群粉丝一看就是恋爱专家，再不济也看过不少偶像剧。
顿时，屏幕上刷过一片腻歪的称呼，还有一些被自动屏蔽成星号，可见都是什么成分。
弹幕又快又密，万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猜对，但是说封淮闷骚确实是对了。
“都不是啦，就是普通的备注。”
“嗯？”没等粉丝们质疑，身后的男人先低低哼出一个音节。
他这一声，粉丝们又炸开了锅。
【封老师，你给祺祺留的什么备注啊？】
【小人鱼？小玫瑰？】
封淮起身去找自己要带的衣服，远远地回应：“都不是。”
粉丝怎么问，万祺打定主意不回应，但是看着这个不像话的备注，成功唤醒了录入指纹那晚的记忆。
那时白月光真相还未揭开，两人的运动频率很是稳定，结束时她累得不想说话，便用手指着浴室门，让他帮她洗澡。
结果他捏着她手指鼓弄半天，现在才知道是录入指纹。
根本没和她商量！
就像这个丢人的备注一样！
封淮手臂上搭着三套衣服，路过她时，声音轻之又轻，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音：“小哭包。”
万祺：！！！
真的要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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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收拾好之后，两人等导演组的车来接。
万祺坐在行李箱上，足尖勾了勾封淮小腿，“封老师，我们这次去哪录啊？”
封淮摇头，“我也不知道。”
万祺刚想找喻如打听，导演组的车便到了。
因为王涛提前交代了不让带狗，两人算是轻装上阵，很快便出发了。
上车之后，随行导演递给他们三个信封，“本期的录制内容就放在信封中，二位有一分钟的时间商量抽哪一个。”
信封长得一模一样，从外表根本分辨不出内容如何，全靠运气。
万祺问道：“第一组抽到什么了？”
随行导演笑而不语，一点信息都不透露。
万祺随便抽了一个出来，递给封淮，“要是不好可别怪我。”
封淮笑着接过来，打开蜡封，取出里面的卡片。
是一张小区的照片，封淮将照片面对镜头，“这是我们这次的住处？”
随行导演解释道：“本期主题是‘体验新生活’，到达新家之后，我会公布二位的工作，发放生活费用。”
万祺凑到封淮身边，仔细看了看照片，“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
“看来这段时间要委屈万小姐了。”封淮握住万祺的手腕，一下下磨蹭。
镜头还拍着，万祺被他摸得汗毛全都竖起来，身子一歪，倚住不让他动弹。
封淮顺势伸长手臂揽住她的腰，温柔道：“别怕，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
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点都没退步。
到达新住处，导演把房门钥匙和钱包交给他们，“封老师的新工作是执行经纪，艺人资料会在今晚发给您，钱包里有五百块钱，是你们三天的生活费，一定要妥善安排。”
说完，他就要离开。
万祺把他拦住，“我的工作是什么啊？”
现场导演微笑道：“你没有工作，是家庭主妇。”
万祺没意识到家庭主妇有什么问题，放人离开后，在新家逛了一圈。
新家面积不大，房间全都挤在一起，好在各种功能齐全。
她从浴室出来，看见封淮坐在布艺沙发上，问道：“你明天真的要出去工作吗？”
封淮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万祺坐下后，直观地感受到沙发的大小，只能勉强躺平。
封淮看出她对沙发的嫌弃，往旁边挪了挪，让她枕在腿上，“执行经纪活比较杂，不能带你一起。”
自己在家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万祺不懂他为什么露出一副抱歉的神情，“那辛苦封老师，我就在家享福喽。”
确定万祺不介意，封淮又拿出那五百块钱，“封太太，家里的钱就交给你保管了。”
万祺刚否决了他的工资卡提案，直觉这五百块钱意义重大，警惕道：“我不出门，用不到钱。”
“你总得有点贡献，”封淮强行把钱塞到她手里，在她错愕的神色中，低眉顺眼道，“那么封太太准备给我多少零花钱？”
作者有话说：
封淮：这钱你非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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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鞠躬~成功日万！
阳了后遗症有点头晕，下次日万估计要等很久了。
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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