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偏执反派的小美人鲛 浮生有鹿 4832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27章

  悬崖下, 池水冰凉。

  清清潜伏在水池里,惬意地摆动两下鱼尾,在水下吐出泡泡, 算是舒缓这一路以来紧绷的心绪。

  她和瑶华从崖边一路坠落,跌落到这一方幽深的池水中。

  清清一开始想要安心待在水下。但她发现, 琴音居然意外地消失了。

  难道是水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清清在水下躲了一阵, 悄悄地探出脑袋,观察附近的情况。

  看样子,这是一处环境清幽,绿树成荫的别庄。

  目之所及处, 有一方水榭, 带有雅致绣花的帘幔飘飞, 隐约露出一个绯衣郎君的身影。

  他在背对着她们的方向,端坐在一张琴案前,在专注地抚琴, 并没有觉察到水池中有人。

  清清觉得这人得到的待遇很奇怪。

  说他像个囚犯吧, 侍女总是进进出出, 为他端茶倒水,对他嘘寒问暖, 生怕哪里惹他不满意。

  说他像别庄的主人吧, 水榭附近, 每隔几步, 又有几名带刀侍卫站岗,架势形同看押。

  而且, 这道清隽背影看着有丝丝熟悉感。

  到底像谁呢?

  清清疑惑间, 瑶华从水里钻出来, 打量陌生的环境,发问三连。

  “琴音消失了吗?”

  “我可以上来了吗?”

  “我们这是掉到哪里了?”

  清清疲惫地靠在岸边,低声回她:“你问我我问谁?”

  一阵琴音忽地响起,随着池中的莲香送入她们的耳中。

  瑶华对琴音有阴影,颤抖了一下身子,迅速地捂住耳朵,窜到清清身边。

  清清丢给她一个眼神,“不用再捂了。”

  这只是一曲寻常的《秋水》,抚琴人仿佛只是在抒发心志。

  瑶华失态,不小心拍打出水花。

  “池里有人。”警觉的侍卫们注意到动静,飞快地围过来。

  他们将人从水里带了上来,拔刀架到她们脖颈处,盘问道:“你们是谁?”

  清清不确定她们是不是来到一个更危险的地方,寻思该如何报一个安全些的身份。

  她们衣着华贵,说平民肯定不合适。

  清清思索片刻,自认想出一个比较完美的回答。

  “遭遇劫匪掉下悬崖的富家千金。”

  “大夏天子的座上宾。”

  瑶华几乎与清清同时开口。

  清清一口血要吐出来,无奈地和瑶华大眼瞪大眼。

  如此矛盾的回答,连傻子都看出她们不对劲吧。

  瑶华则是从袖中拿出一块篆刻九龙的玉质令牌,给侍卫们展示,“诸位大人请看,这是陛下给予我们的令牌。”

  侍卫们看到令牌的第一眼,就垂下视线,将刀收回。

  进出宫的令牌常有,但是天子亲自给的令牌不常有,上面的九龙图案他们很熟悉。

  水榭中的郎君听到后方的声音,对身侧的一名侍女说了几句。

  那名侍女挑开帘幔,慢步而来,帮那位郎君传话。

  “郎君说,既然是陛下的贵客,请两位女郎去厢房更衣吧,莫要怠慢了她们。”

  侍卫们颔首,不再为难清清和瑶华。

  “请两位女郎随我来。”侍女彬彬有礼地发出邀请。

  清清由她们引路来到厢房,换下湿透的衣裙。

  她忍不住问道:“瑶华师姐,你为何如此自信?”

  “清清师妹,我知道你是担心落入更危险的境地。”瑶华点出清清的忧虑,想起她听到的侍卫心声,笃定地同她解释:“但是,方才抚琴的那位郎君正是长乐长公主的驸马,三年前的探花郎。探花郎才学过人,清和雅正,向来宽待旁人,是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清清回眸问她:“瑶华师姐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瑶华搬出准备好的说辞,“我方才偷偷问过带我们过来的侍女,她说大家对驸马的看法都很好。”

  清清的眼神古怪,“别人说的就一定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瑶华看见她的眼神,总觉得她在讽刺自己,“我们现在被捆在一条船上,我没有必要骗你。”

  “我没别的意思。”清清盈盈浅笑,“我就是想到,仙界众人也说瑶华师姐善解人意,温柔宽和,关怀同门,一视同仁……”

  瑶华颇为不自在地别过视线,掠过这个话题,“就算不深究驸马的为人,这个别庄对我们来说也是安全的。负责看押驸马的全是大夏天子的人,他们听命于大夏天子,当然会对天子的贵客恭恭敬敬。”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清清敷衍一句,透过窗棂,看向外面湛蓝平静的池面,心想什么时候能离开。

  她将无忧城的事梳理了一遍又一遍,一时头大。

  广场上杀人的琴音,幽禁驸马的别庄,似曾相识的旋律,长相和特长都和紫裳仙子相仿的长乐长公主……

  她们真的还能从别庄离开吗?

  ……

  一曲琴音奏罢,驸马轻轻阖目,感受《秋水》带来的余韵。

  长乐长公主早侯在水榭边,听到琴音静下来,伸指拂开帘幔。

  驸马目光淡然,客气疏离地唤道:“长公主。”

  长乐长公主别有深意地笑问:“我听说别庄里来了两位陌生的女郎?”

  跟在她身边的数名侍女屏住呼吸,面面相觑,不由得为那两位女郎担心。

  长公主善妒,向来视驸马为她的唯一。从前那些怀了心思,企图靠近驸马的女子,全都被长公主处死。

  “不是生人,是陛下的两位贵客。”驸马开口了,音质清润,若昆仑之玉。

  “贵客?”长乐长公主听他提起遇到两位女郎的过程,想起大夏皇宫发生的事,让所有侍女退下,面色逐渐凝重。

  “我跟你说过的,这两日似乎有几位仙人入了大夏皇宫,把皇陵的冤魂带去了冥界,动手处理了还未化形的魇魔,搅乱了我们的计划。”

  就是如此,他们才不得不加速进程,将为恶龙供血的步骤提前。

  “这两人有心隐瞒身份,该不会就是他们吧?”

  “仙人?”驸马反复咀嚼这个词,心中多了其它思量,“我明白了。青龙大人应该会更喜欢仙人的血气。”

  末了,他缓声道:“长公主,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长乐长公主从后面环抱住驸马的身子,将纤纤玉指搭在驸马的手上,带起一阵缭乱乐音。

  两人都精通音律,常年抚琴的手指纤细分明,尺寸相契。

  一树梨花压低枝丫,由微风将梨花瓣送入水榭。雪白的梨花瓣落在交缠到一起的两双手上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适配感。

  驸马却是悄然将手从长乐长公主手底下抽出。

  长乐长公主神色惘然。

  面前这个男人,曾在她的睡梦里出现出无数次。

  从牙牙学语到少女怀春的年纪,他都缠绕在她心头。

  他们成亲那日,世人评价,探花郎郎绝独艳,世无其二,与她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沈离梧,你多看看我好不好?”长乐长公主侧过脸,越过他的肩头,痴迷地看着他的俊颜。

  红唇轻擦过他额间状若桃花的朱砂,低语声旖旎入骨,“既然我和你师父长得一模一样,那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成她?”

  “长公主恩情,沈某无以为报。”沈离梧对上她的视线,唇角轻弯,目光却有些冷漠,“但你不是她。”

  沈离梧动作柔和地推开她,站起身来,“今日的血气采集的差不多了。我去告知青龙大人,血祭仪式可以开始了。”

  长乐长公主愣了愣,果断道:“好,我帮你。”

  沈离梧劝道:“长公主不必勉强自己。”

  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长乐长公主轻嗅满园的梨花香,凝望着眼前看似多情的郎君,只暗暗怨道,他为何不将他的情意分她一些。

  可惜,他只想让另一个女人活过来。

  她苦涩一笑,“我说过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何况,我已经和皇兄闹僵,我现在只有你了。”

  “我去关照一下那两位仙人。”沈离梧没有再劝,抱着对长乐长公主的歉意,默然转身,步伐踏出水榭。

  他直接去了方才给清清和瑶华安排的厢房。

  瑶华在厢房门口踱步,因着清清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的心中开始忐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当察觉到脚步声,她警惕地抬起头。

  “沈离梧?”瑶华诧异万分。

  沈离梧见到她,眸中亦有讶色一闪而过。

  他顿了顿,语声平缓道:“瑶华仙子,好久不见。”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瑶华见到熟人,喜不自禁。

  一开始,沈离梧对她并无好感,一心恋慕他师父紫裳仙子。

  自从紫裳仙子出远门后,她为了跟白泽较劲,将目光转移到沈离梧身上。

  她学着紫裳仙子做过的事,为他送药,陪他抚琴,能感觉到他的内心对她有了变化。

  当沈离梧的大妖身份暴露,被关押到幽冥之境时,她还帮他盗取神器助他逃脱,从而闯下滔天大祸。

  沈离梧待她,应当是又感动又爱慕。

  瑶华坚信沈离梧对她是特别的。

  只不过,对于沈离梧的忽然出现。她腹中也有诸多疑惑,“你怎么会在大夏的皇家别庄?”

  她想得离沈离梧近一些,好听清他现在的内心想法。

  沈离梧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和她保持距离。

  难道是太久不见,和她有点生分了吗?瑶华心下存疑,像往常那般柔声轻嗔道:“你从幽冥之境出去,和我分开以后,居然也不和我报个信。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是委屈瑶华仙子了。”沈离梧适时地为脸上添些思慕之色,一如从前面对她时的温雅和迷恋,“方才仓促之间,难免招待不周。我这就让人去安排一桌酒食。我们晚上把酒言欢,我会好好说与你听。”

  瑶华未能成功挨近他。

  不过看沈离梧的态度,她觉得他应当是相当痴恋她的。

  她就说,留在这处别庄很安全嘛。

  瑶华由着沈离梧派来的人为她盛装打扮,绘上鲜艳的口脂,簪上沉甸甸的红宝石五尾凤凰垂珠步摇。

  白清清都不知道去哪了。

  算了,不管白清清了。

  她和沈离梧叙旧关白清清什么事。

  不知道白泽回来,见到她与沈离梧在一起,会是什么态度。

  男人嘛,都是要有危机感。

  多个有力的竞争对手,他们才会感觉到内心的在意。

  瑶华用心地对镜描眉,脑海里过了许多幻想中的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的场景,不知不觉笑了出来,拖慢了打扮的进度。

  几位侍女催促道:“女郎,该动身了,不要让郎君等急了。”

  瑶华看向外面的天色,心中纳闷。沈离梧说的时间是晚上,这才大白天的,她们为什么要着急。

  她想要听听侍女们的内心想法。

  除了领头的侍女亲自为她梳妆,其他侍女总是目光呆滞,和她保持三步以外的距离。

  而领头的侍女想法很正常,想的都是带她去酒席的事。

  罢了,兴许是沈离梧见到她太激动,想尽快和她相聚。

  瑶华起身,对镜练习了几遍自认最有魅力的表情和动作,跟侍女们上了路。

  待走过一段林荫小道,瑶华逐渐感觉到诡异之处。

  两侧骷髅铺路,燃起幽然鬼火。

  头顶天空暮色沉沉,如同黑夜将至。

  前路漫漫,仿佛在通向她无法预知的方向。

  数位侍女为她挽起曳地的华丽裙摆,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面色虔诚,不像对待一位座上宾,反而像对待一样祭品。

  瑶华的脊背爬上森然凉意,心跳加剧。

  这些侍女看着面目和善,真的会是什么邪祟吗?

  她的身子往旁边倾斜,佯装倒地,想借机听清侍女们的心声。

  “我脚崴了。”

  等侍女们手忙脚乱,上前扶她时,瑶华手心紧攥玉珠禁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昏厥。

  除了领头的侍女,其他侍女都没有心跳,没有任何心中想法。

  她们体温冰冷,似乎没有魂魄,如同行尸走肉。

  ……

  清清尚且不知别庄内有没有非人的高手,不敢轻举妄动。

  她假借参观别庄景观的名义,在别庄里到处走动,总算是找到一处少人巡逻,方便逃脱的院墙。

  她准备回去拖着瑶华逃跑。

  岂料,她并未在厢房内寻到瑶华的身影。

  清清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瑶华的身影,只见到两名落伍侍女在仓促地往前奔跑,“快些快些,我们要是赶不上血祭仪式,会被罚的。”

  清清从她们的对话里捕捉到关键词。

  【皇陵地宫】

  【血祭】

  清清顿住脚步,想起瑶华抛出护身伞前,她又答应过瑶华的交易,要保护瑶华。

  她现在总不能食言。

  她有点理解白泽对别人施加好意之举的抗拒了。

  欠下人情确实好麻烦。

  清清拿出玉简,把她这边的情况跟白泽简单说了一遍后,追了上去,拍了拍侍女的背。

  “你们是不是漏掉祭品了?”

  两名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很能理解,“祭品不是已经走了吗?”

  这些侍女被抽走魂魄,全靠沈离梧的命令行事,脑子并不好使。

  她们觉得祭品走了就不用理会其他人,绕过清清,继续奔跑。

  因为跑得过急,她们的绣鞋跑掉了,又要笨拙地俯身重新穿鞋。

  “你们主子是不是交代过从别庄里送过去的祭品是有两个人?”清清错愕地睁大眼睛,哒哒哒地走到她们面前,高调地表示存在感,“我和那位女郎是同时来的,他总不会搞歧视,只挑了她一人吧?”

  “对哦,好像是有两人。”两名侍女停下穿鞋的动作,脑子转了再转,陷入迷茫中,“但我们刚刚没找到另一个人,也就算了。”

  “另一个人就在这里!还不快些带我过去。”清清抬高下颌,神情高贵,姿态矜傲,“怎么,是我不配吗?”

  两名侍女想得头疼,只能不想了,“那……女郎你随我们走吧……”

  ……

  白泽和秦岩将冤魂送到往生河后,没有多做停留。

  “白泽师兄,你是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冥界的出入通道,避开冥界的重防?”

  秦岩跟在白泽身边,一路絮絮叨叨,“冥界有着森严的防守,并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白泽随口答道:“以前替司狱殿抓妖时,有妖躲到冥界寻求庇护,就顺道摸清了冥界的防守。”

  秦岩表示大写的佩服,激动地一拍手掌,继续同他尬聊,“司狱殿和天凤仙门失去你,真是太可惜了。”

  白泽并不想和仙界的人走太近,也不喜欢和别人说那么多话。

  秦岩絮叨多了,他就撇下秦岩,自己走了。

  几道黑影如轻烟般飘来,落地成了几位穿黑袍的魔域使者。

  “少主,属下总算找到你了。”魔域使者们热泪盈眶,单膝跪伏在他面前,一脸殷切道:“魔君称他老了,让属下带少主回魔域担当大任。”

  白泽刹步,问了他们三个问题。

  “魔域有清新可爱的美少女吗?”

  “有会天天唱歌的美少女吗?”

  “有喜欢养花的美少女吗?”

  魔域使者懵了。

  少主对美少女是有什么执念?

  他该不会耽溺美色,所以才会这么久都不回去吧?

  魔域使者表情悲壮,以头抢地,义正严辞道:“少主身为辛苑公主之子,应当牢记公主之死,魔域之殇,以大业为重,率领魔域大军踏平仙界。怎可沉迷于儿女情长?”

  “那就是没有了。”白泽不知道有没有将他们的话听进去,只觉得无趣,“多没意思。”

  魔域使者见状,当即改口稳住他,“魔域到处都有清新可爱的姑娘。会唱歌姑娘多的是,喜欢养花的姑娘也多的是。少主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妖魔两界都不会缺。”

  白泽神态散漫,掌心多出一株彼岸花。花色殷红,与他的白衣相衬。

  “那你们能让此曼珠沙华花开不败吗?”

  魔域使者不解其意,只能掌心聚力,以魔气灌溉花株。

  鲜妍的彼岸花被黑雾缠绕,在瞬间凋零。

  白泽摇头轻叹,“看来,我得快点回去了。”

  此前,他最喜欢美丽事物的濒死挣扎。

  自从清清提起让他带花回去,他就看了一路的花,觉得盛绽的彼岸花确实挺好看的。

  可惜,彼岸花离了冥界无法存活。即使他将大量的花带回去,到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留下一朵。

  要是她流露出失落的神情,就不好玩了。

  白泽的脚下提速,步履如风。

  魔域使者紧跟不舍,口口声声喊着「少主留步」。

  白泽回身,看到黑袍兜帽下皆是肃穆的神色,不悦地拢眉,眉间戾气横生。

  宽大的衣袍轻扬,挥退魔域使者。

  “你们会吓着人,不必跟过来了。”

  话音落下,枯萎的花瓣莫名沾上几点血渍。

  白泽见他手心沁出血珠,平添一弧血痕,目光一暗。

  他没有受伤。

  那定然是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