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双修竟然如此复杂?”清清不明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备热水沐浴。
对仙族来说, 她有时间的时候,会愿意舒舒服服地花半天时间泡澡。没时间的时候,沐浴只需要一个最基础的清洁术。
但这属于她没有试过的新领域, 而且天书也经常会描述他们在浴池戏水的情节。
在天书的后半部分,当了魔君后的白泽总是动不动就亲自抱她去浴池。
大半宿下来,浴池边的地面上总会被泼溅上大量的水渍和残碎的花瓣。
鉴于六界有着最严苛的书籍尺度审核制度, 天书的求生欲过剩, 对脖子以下的情节一概不做描述。其中的一些虎狼之词也会莫名其妙变成空格。
清清每次读到和脖子以下相关情节和一大堆空格,总是看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她会娇喘连连地趴他身上, 他会不知餮足地按着她。
不过, 不管怎么说, 照小狐狸和天书的描述,沐浴应当是双修的必备环节。她确实可以去找白泽探讨。
清清跃跃欲试,动手要敲开白泽的门时,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清清师妹……”
两道人影从底下窜了上来。
“清清师妹, 我总算找到你了。”秦岩跑到清清面前, 气喘吁吁地看着清清。
秦岩曾放清清和白泽离开,清清对他还算信任, 但对他身边的瑶华, 她充满了警惕心。
她永远忘不了瑶华在审判台宁愿忍受蚀心丹的痛苦, 也不愿说出事实的举动。在那一刻, 她对瑶华的好感度就成了负数。
清清的手心当即凝了把幻剑出来,“你们来做什么?”
她的气势可不能输。
她一个人可能打不过瑶华和秦岩两个人, 但是, 夫君就在隔壁房间呢。
白泽的房门虽然没开, 但门扉已经被他的威压激得哐哐作响,一股凉意透过门缝渗出。
双方大有随时干仗的架势。
瑶华嘴唇翕动,惭愧地低下头来。
秦岩看了眼瑶华,尽了一名男粉丝该尽的责任,小心地将她护到身后,“你们放心,我们是偷偷下山来寻你们的,不是来抓你们回去的。”
“瑶华师姐说,仙界的追兵到处都在寻你们,担心你们迟早会落网。她觉得白泽师兄是被冤枉的,觉得找回恶龙就算不能证明他的清白,也能替他减轻罪罚,不管不顾地跑下天凤山。我担心她的安危,跟着她下来了。”
清清做天真状,朝瑶华眨了下眼睛,“瑶华师姐,秦岩师兄说的是真的吗?我可真是感动。”
瑶华心虚地垂下眼,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要是有什么其它心思,早已将你们的行踪上报给天凤仙门和天宫了,何必如此迂回,将自己这个活把柄送到你们手中。”
瑶华自出生以来,要风要风,要雨得雨,被所有仙捧在手心长大。当仙界所有人都喜欢她,而白泽不喜欢她时,她就更想让他拜倒在她裙下,也为此做了许多荒唐事。
那日,审判台,她亲眼见到白泽带清清离开时决绝的身影,似乎注定她和白泽永远走向了陌路。
她无法忍受自己因为白泽犯下大错,而他反而更厌恶她。
她不甘心,思前想后,又从天凤山追了下来,靠着神器问心铃接触过几位被打晕的仙门弟子后,又去接触那些可能遇到过白泽和清清的人,一路追到了无忧城。
另外,虽然她靠蚀心药丹发作后的苦肉计得到仙门其余人的共情。但她听到不少人的心声后,发现他们看过玄坤镜的画面后,心里已经对她这个师姐起疑。
连云掌门那日虽然只是针对白泽,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数。他只不过是看在凰族的面子上没有为难她。天凤仙门的一些人也不似往常那般相信她,开始在心里各种嘀咕了。
那她总要表现出积极捉拿恶龙的样子,借此证明她的清白。
于是,她拉了全心全意相信她,又愿意保护她的秦岩师弟过来。
“我不信你。”清清直白地放话,始终保持戒备状态。
瑶华走近几步,靠手腕红绳上的问心铃听了清清的心声后,婉言提议:
“我知道你们要找寻恶龙的下落,打算从肆虐无忧城的魇魔身上着手。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入皇宫,尽量帮你们搜集可靠线索的。”
清清微讶。
瑶华师姐又如此精准地猜中她的心思。
她这种能轻易揣摩出他人心思的能力,好像确实有点帮助。
“瑶华师姐是真心想要帮你们的。”秦岩将瑶华当成最善解人意的师姐,也出言为她解释:“她饱受蚀心药丹的折磨,婉拒了连云掌门和云亭师兄的帮助,自己硬生生熬了一个昼夜。
蚀心药丹的威力刚过去,她就不顾她的身体情况,先关心你们的安危,迫不及待地喊上我。”
“你不要提这些没用的。”瑶华师姐轻扯秦岩的衣角,佯装示意他不要多提她所受的苦,再适当地拉出沈离梧当幌子,“何况,我还没找到沈离梧的下落,我也想借着这次机会看看是否能再遇到他。”
“我可以带你一起进宫,但有个条件。”清清收起幻剑,询问道:“你带了清心药丹吗?”
瑶华思考片刻,点点头。
清清伸手道:“你的清心药丹应当能帮无忧城百姓不再受魇气困扰,师姐如此心善,应该不愿意看到这边的百姓受难吧。”
她的歌声暂时驱散了魇气,这不代表无忧城那些百姓不会再次受魇气侵蚀。
瑶华的清心药丹却可以有抵抗魇气侵蚀的作用。
瑶华心觉她若是将药丹交给清清,那功劳岂不是全归清清了?
“清清师妹连日奔波,应当先去休息。现在百姓都歇下了,明日一早,我就会以苏记药铺的女掌柜的身份,和秦岩师弟一起为城中百姓赠送含有清心药丹成分的药材。”
清清不懂她的所思所想,见她答应了,也不再费心。
经过两人此番搅和,她今晚没兴趣对找白泽探讨双修之事,自觉滚去睡大觉。
白泽房门外的威压也逐渐淡去。
瑶华路过那扇自始至终都没打开的房门,怅惘地低下头。
……
翌日晚间,大夏皇宫。
长乐长公主身为备受大夏天子宠爱的妹妹,她的生辰宴办得尤为盛大,完全不似城中正闹「时疫」的样子。
极乐殿内,暖风袭人,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大夏当前是人界最强盛的帝国,大夏皇宫又是帝国里最讲究享受的地方,宫内的乐师水平自然不俗。
这未免也太不俗了。清清跪坐在属于暹罗国的坐席前,感到有些困惑。
数十万年来,天宫的司音殿代表了六界最高的音律水平。即便人界偶尔出几位拔尖的乐师,也是远远不及司音殿的仙。
可这大夏皇宫内的音律水平,仅仅是比司音殿差了一些。
清清听罢一曲琴音,对前来送茶点的宫人赞叹道:“你们这的乐师水准也太高了,都快能和天宫相媲美了。”
“承蒙暹罗王女谬赞。”宫人谦虚过后,又不无骄傲地说:“不过,我们长乐长公主天生擅长音律,五岁时抚琴所奏的《兰陵破阵曲》,就震惊了大夏最出名的抚琴大师。
十岁时,她就亲自接管教坊,替大夏培养出一批出色的乐师。连先帝陛下都夸她定是哪位音仙转世呢。”
提起音仙,清清倒是思念起她的紫裳仙子来。
师父离开那么多天,回去后如果见不到她,是不是会伤心。
她走都走了,不能多想,以免越想越难过。
清清将注意力转移到皇宫中的珍馐上面,感叹揽月楼厨子水平远不及皇宫的厨子。
她很大方地给自己喂了好几口燕窝羹,见白泽一直没有碰吃食,时不时给白泽夹上一块色如桃花的运司饼。
相比起来,白泽对吃食没太大兴趣,反而对宫中佳酿有点上心。他拿着盛满葡萄美酒的玲珑弯,靠在席边,独饮独酌,如醉卧花下的名士。
清清悄咪咪地靠近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有察觉到。
等清清将运司饼递到他唇边,调皮地想塞进去时,他反手将筷箸调了个弯,迅速将整只运司饼送入她口中。
清清腮帮子顿时鼓起来,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脸懵懂的表情。
白泽转过头,一脸无辜地问她:“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将自己吃得跟只馋猫一样?”
清清:“!!”
瑶华看到两人打闹的模样,总会回忆起白泽和清清在审判台上那一幕。那时,落叶无声,繁花无香,仿佛无人无事能插足他们的世界。
她有些酸涩,侧眸提醒:“清清师妹,我们是来皇宫调查魇魔线索的。你莫要太过胡闹,以免露出破绽。”
清清当没听到,继续夹了桂花糕跟白泽闹腾。
小狐狸轻瞥瑶华一眼,笑道:“小女郎年纪还那么小,好不容易见点新鲜事,当然要玩得尽兴点,何必顾这顾那,总要拘着自己。”
秦岩感觉炮火味有点浓,轻咳一声,有意缓和他们的关系,“瑶华师姐,那个暹罗国没那么讲究规矩,女子行事挺奔放的。清清师妹的举动,反而让我们这个使臣团看起来更像真的。”
瑶华暗暗生恼,却又不好表现出她的不愉快。
“我该去献舞了。”她站起来,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宫里的人觉得那些方士都是大夏天子请过来的,魇魔可能和天子有关。他是最有可能知道魇魔情况的人,我想办法从天子身上套消息。”
起初,瑶华对扮演献艺舞姬颇为抗拒,觉得有失她的身份。转念一想,献舞是最佳的接近天子机会。
她若是为白泽取得有用消息,白泽就会对她改观。如此,她才好让白泽渐渐喜欢上她。
瑶华尽量摆正心态。
她莲步轻移至中间,轻甩水袖,一只脚缓缓抬起,起了个头。
相比起清清那张伪装得平凡不过的容颜,瑶华只是对自己的相貌稍作掩饰,不妨碍她仍然是一位光芒四射的大美人。
自从瑶华踏入皇宫以来,她吸引了诸多人的眼球。此时,她出场献舞,自然是惊动了在座所有人。
瑶华的裙摆摇曳,舞姿优雅。美人水袖一收一放间,美不胜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脸色略显憔悴的天子也看了她好几眼。
天子身边几位宠妃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此等佳人若是被天子纳入后宫,岂不是要宠冠六宫,风头无双?
到那时,天子心里还会有她们的位置吗?
几位宠妃互相看了对方几眼,达成了惊人的默契。
不管她们平时如何斗法,互相陷害。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她们也会团结一致,火速行动。
淑妃先站了出来。
她出身医药世家,擅长医理,两指按在天子的太阳穴处,柔声道:“陛下昨夜又做噩梦了吧,臣妾为你解忧。”
天子正愁自己的精神状态没办法持续待客。淑妃的手法刚好合他心意,他没阻止她。
梅妃奉上一只瓷盅,用白瓷勺盛了一勺汤药,送到天子唇中,“这是臣妾令御膳房早早备下的甜梨汤。汤里添了清神醒脑的药材。但从臣妾家乡淮南过来的御厨厨艺精湛,向太医署请教了多日后,让一碗本该极苦的汤药变得甘甜入口。陛下,你尝尝就该明白臣妾的一番用心了。”
天子尝了一口,当真觉得这汤药不仅真的甘甜入口,还能助自己清醒,遂由着梅妃喂汤药。
瑶华眼看就要旋转到天子跟前了,却蓦然被安昭仪挡住。
安昭仪为天子捶腿,在转身见到瑶华时,显露出惶恐的表情,仿佛才发现瑶华的舞跳到天子跟前来了。
“陛下,臣妾不知暹罗美人临近,臣妾失礼,臣妾有罪。”
瑶华舞出一身香汗,本就觉得疲惫,又听到这几位宠妃的一堆恶毒心声,知道她们是故意针对她,脸色不免垮了下来。
天子皱了眉。
他虽喜美人,但连日来,他忙得焦头烂额,无暇贪恋美色。何况,这位美人神情高冷。
他想要消遣的时候,不介意一掷千金,寻遍稀世珍宝,博心仪美人一笑。但心烦的时候,他见到对他摆臭脸的美人,难免更觉胸闷。
几位宠妃的温柔解意,才是他目前需要的。
他大手一挥,对瑶华说道:“你退下吧。”
“暹罗王,真是抱歉了,”贤妃不失礼仪地对白泽致歉,“陛下近来受梦魇困扰,着实是愁人得紧。”
白泽眉目疏淡,微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清清观察情形,感觉瑶华应当无法顺利接近天子了。
眼看着瑶华的护花使者秦岩蠢蠢欲动,想去将他的瑶华女神拉回来,清清担心他露馅,忙是开口:
“你小子还挺机灵的啊,知道尊贵的大夏陛下不满意我们暹罗的舞姬,就打算先去将我们此番专程为大夏长公主生辰备下的贺礼取来,让大夏的陛下过目。快去吧,别给我们暹罗丢脸。”
清清发挥出暹罗王女应有的骄纵,轻嗔道:“记住了,取贺礼的时候,你带人检查得仔细一些,那极品象牙和孔雀毛上面一点灰都沾不得,我可不希望大夏的长公主到场的时候,见到脏兮兮的贺礼,会沾上什么晦气的兆头。”
说话时,清清给扮做随从的秦岩使了个眼色,暗示她都在尽量拖延时间了,他们该将备用计划提上行程了。
按照他们商定好的,若是瑶华失败了,秦岩要负责偷偷前往方士们所在的居所刺探消息。
秦岩见不得瑶华师姐受委屈。但他又答应过清清师妹不会坏他们的事。
思来想去,他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王女息怒,属下这就去办。”
秦岩毕竟是仙,避过皇宫的金吾卫应当不成问题。
长乐长公主暂时还未到场,秦岩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清清继续埋头吃东西,随便观察情形。
瑶华一支舞还没跳完,却被天子挥退,一时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做。
淑妃俯在天子耳边嘤咛:“陛下,也是排练许久,臣妾,要不让她跳完吧……”
看到殿中那几位宠妃联合一致对付瑶华的一幕,清清都有些吃惊,心觉有多位道侣真是一件很麻烦事。
这还只是一个生辰宴。
按照小狐狸的描述,双修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大夏天子平时日理万机,晚上真的有空和那么多道侣完成双修运动吗?
清清琢磨不明白,挨近白泽的耳边,呢喃道:“夫君,你说,这大夏天子也就二十出头,道侣却有那么多。既有皇后和这个梅妃,又有那个淑妃,还有好多其他什么妃。那他和他道侣们双修时,岂不是很累?”
白泽愣了一瞬,面不改色地问:“你对双修很有想法?”
“也没有。”清清摇头,“小狐狸说,双修最好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我可不会那么随便。”
白泽想起清清曾向云亭表白的举动,面色冷了下来,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清清托腮,“当然啊。”
那不就是云亭?白泽顿觉胸腔窒闷。
他很不喜欢云亭。清清未来选择谁当夫婿都可以,就是不可以选择云亭。
更让他烦躁,她都已经想到双修这一层面了。
他觉得这应该是清清平时都在天凤山活动,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缘故。等她见多了世间男子,自然不会再对云亭抱有太多幻想。
在清清遇到合他心意的夫婿前,他必须得打断她的想法。
白泽给自己灌了一口葡萄美酒,语声不悦道:“双修没什么意思。”
清清不信,眼眸中流转出莹莹的辉芒,“可是,小狐狸说双修的过程很美妙?”
“你被她骗了。”白泽凉凉开口:“那个过程会让你很痛很难受,比蚀骨钉的刑罚还难受。”
“真的吗?”清清微怔,红唇轻张,眸中惊慌的神色表明她确实有点怕了。
“不信?”白泽单手撑地,眯起狭长凤眸,朝她的面门欺进,一股灼热的气息捎了浓醇的酒意,钻入她的鼻腔,“你晚上大可以到我房里来试试?”
“我不要。”清清断然拒绝。
即便是意志力最强的仙,受了蚀骨钉的刑罚后,也会抱头在地上滚来滚去,生不如死。
如果比蚀骨钉刑罚还痛苦,那岂不是鬼哭狼嚎了?
难怪天书说她会娇喘连连地倒在白泽身上。
她怎么可以去受那种苦。
“我去扶瑶华师姐回来。”清清不适应大夏的礼仪,跪坐那么久,感觉两腿发麻,借故活动筋骨,“瑶华师姐现在是暹罗送来的舞姬,我身为暹罗王女,见她遇到难堪,肯定要意思意思。”
白泽的手压住了她的裙摆,见她起来,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清清刚站起来,就被裙摆扯住,跌到他身上。
白泽往后稍仰,没让她的额头硌疼。
他似是困扰,“你连路都看不清,我该怎么放心你看男人的眼光?”
清清抬手揉额头,构思着要如何反击回来。
忽然间,有人在她身边刹了脚步。
一个清凌凌的女郎声音落在她的耳边,“暹罗王女没事吧?”
清清回过头,看到了一位仪态端庄的女郎。
女郎着一袭水红色襦裙,绦带上的华美刺绣在满殿的烛光中熠熠生辉,晃得她愈发金尊玉贵。她的容色足以倾国倾城,眼下一颗泪痣令人过目难忘。
清清望着眼前的女郎看了好久,眼眶逐渐湿润。
一声「师父」险些就要唤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