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炙焰(1 / 1)

冬焰 时只柚 3848 汉字|11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9章 炙焰

  便利店里, 柜台后的姑娘把最后一把透明伞递到逢冬手里。

  逢冬接过伞,在这两三分钟的时间里,陈北炙跟他那个舍友已经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他的舍友还在频频回头,在她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 又兴奋而隐晦地招了一记手。

  招完往前边指了指。

  逢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看到经大的校门。

  这个时间校门里外充斥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陈北炙插着兜,懒懒散散往里走, 冲锋衣上沾了水汽, 进校门的时候大概发觉他舍友有落在后边的趋势了,斜头说了句什么。

  他那个舍友立刻小跑两步跟上去。

  便利店的店员是经大学生兼职的,也探头往外看:“那个好像是T大的风云人物诶, 帅爆了!”

  逢冬解开伞带上的塑料扣,轻轻嗯一声。

  想起件事, 又问:“你们学校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辩论赛啊,跟T大的,我舍友还喊我去,座都快爆满了, 都是冲着那位。”

  目光往陈北炙的方向指。

  “几点开始?”

  “七点半, 在小礼堂那边, 不过你得早点儿去, 前排的座位估计挺早就满了。”

  现在是六点三十七。

  时间不算晚, 逢冬又拿了个塑纸包装的松饼,撑着伞往外走, 她身后, 便利店那姑娘还在意犹未尽跟她朋友语音。

  陈北炙的精神头是真挺足。

  经大附近是一片学校区, 汇集了全区一半左右的小初高, 经过一所小学的时候,她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

  逢冬扭头,魏晓铭在朝她挤眉弄眼地做表情,做了两三次后,回头说:“老师,我家长来了,她是我姐姐。”

  半年多的时间没碰面,魏晓铭蹿了个,横向也蹿了不少,身上那件校服油乎乎的。

  他身后站着三年十班的班主任,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刚才还在怒发冲冠地盯着魏晓铭,在听到他的介绍后,目光移到她这儿,审视地看着她。

  这是被叫家长了,又不敢找倪蓉,刚好看见她,把她当救命稻草了。

  逢冬要抽手,魏晓铭又攥紧了点:“姐,我知道个事。”

  她没理魏晓铭的话,抬起头:“他爸爸妈妈的电话我这儿存了,如果需要的话...”

  魏晓铭的手心都湿了,用气音:“姐夫。”

  逢冬看了他一眼。

  他特别上道,用口型又比划了一遍:“姐夫的事。”

  在这个上边,魏晓铭比倪蓉和魏长明聪明多了。

  于是逢冬在那儿听了十几分钟的训,从做家长的怎么能没有时间教育孩子到已经三年级了两位数加减法还能错一半。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魏晓铭松了手。

  逢冬问:“你爸呢?”

  “还在跑出租。”

  “怎么回去?”

  “坐公交。”

  魏长明前段时间腿骨折了,最近才开始重新跑公交,本来还应该再休息一段时间,可是面馆那边最近的生意特别不好,他没什么办法了。

  总之过得不太好。

  逢冬看了魏晓铭一眼,没继续这个话题:“你刚才说陈北炙怎么了?”

  魏晓铭低着头,估计是怕她把刚才的事跟魏长明他们说,所以格外乖觉:“姐夫来过家里。”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那天我们刚放寒假。”

  全B市小学用的是统一的校历,也就是他回国的第一天。

  这事陈北炙没提过,不过他去找倪蓉跟魏长明,也只有为了暑假那会儿她跟魏子蓁被泼的那些脏水。

  魏晓铭又说:“对了,他把你落的那个兔子也拿走了。”

  魏晓铭说的是一个兔子玩偶,还是逢冬从镀城带过来的,后来落在了倪蓉那儿。她不想再见倪蓉了,所以没回去拿。

  难怪昨天晚上在陈北炙租的那个房子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

  那会儿她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耳根还在烧,特别红,看见那个兔子,说:“这个跟我之前的那个挺像,我总抱着那只兔子睡。”

  因为那个时候逢志达跟魏子蓁半夜也会吵,砸东西,动手,然后就是门板被拍动的声音,和女人哽咽压抑的啜泣声。

  陈北炙一开始张了下口,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听完后半句后慢悠悠回了三个字:“那挺巧。”

  又问:“不抱着爷睡?”

  骚话说得特别顺畅,他在这个时候从来不掩饰欲望跟混蛋劲。

  因为这个插曲,逢冬进经大小礼堂的时候,辩论赛已经进行到一半。

  前排的座位果然都挤满了,台上面对面两列席位。

  T大是反方,陈北炙坐在反方的二辩席上,聚光灯从他的头顶往下打,他在这个时候很有点正经模样,那些痞劲跟坏劲都压下去了,十足的镶金边好少年。

  礼堂里透着外边的湿潮水汽,逢冬收了伞,坐在最后边的几个空位置上。

  这时候卢妤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

  是一张A舞论坛的截图。

  A舞的论坛正掀着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不知道谁开了一个帖子,首楼发的是昨天舞蹈教室的一张抓拍。

  是逢冬的。

  镜头的焦点在她锁骨的创可贴上。

  【1L:这个位置,所以女神真的非单身了!!】

  【2L:上学期缺考那两门课不会是真去医院了吧】

  【3L:卧槽】

  【4L:对八卦不感兴趣,就上来说一声,姐姐锁骨杀我啊啊啊】

  【5L:所以是乔煜吗?之前乔煜不是有追人的苗头吗,我还听动保里边的人说过,但是这俩气场不搭,说实话,那可是T大神坛上的人物诶】

  【6L:T大神坛不是还有一位吗,说实话,那位路子可比乔学长野多了,女神前!男!友!】

  【7L:说实话,要是女神身上没那点事,谁不想追?但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啧】

  那张照片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赵贺知没有完全相信周艺然,周艺然现在已经有点自顾不暇了,之前偷拍的女生在退出学生会的时候写了一封万字长信,控诉学生会内部的各种乱象。

  周艺然这段时间一直在被学校约谈。

  学生会内部人心也有点散了,之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正义的那一方,现在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

  但是赵贺知在A舞那边还找了其他人,所以消息渠道依旧在。

  能爆出这张照片,说明他已经知道现在她跟陈北炙还没断了,决意在这上边做出点文章来。

  屏幕上方又连续跳出几条消息。

  第一条是朱言的,说最多两个月之内,她能把所有证据拿齐。

  也就是说最多两个月,无论是周艺然还是赵贺知,都会接受法律的审判。

  好事。

  第二条和第三条是赵贺知的。

  “陈北炙的护照有问题,不是因为他们学校交流部的差错,是他少交了一份材料。”

  “他办过多少次签证,怎么会就这么一次有这样的疏忽。本来他要跟瑞尔顿那边的教授做一个项目,他跟戚辰想吃那边的市场,所以这个项目对他挺关键的。”

  她快要捏住赵贺知命门的时候,赵贺知也捏住了她的软肋。

  台上的灯光特别耀眼,陈北炙全然置身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之外,对方二辩进行发言后,他略倾了下身,系得规整的领结贴在衬衫领口。

  “I want to use a quote on the cover of The Stranger.”

  (我想引用《局外人》封页上的一句话)

  “I know there’s no place for me in this world, but who are you to judge my soul.”

  (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下边无数应援牌无声地挥舞,特别狂热,一小部分是因为这段话,剩下的全因为说这句话的是陈北炙。

  逢冬在这场盛大的欢呼中看着他。

  她的外衣搭在椅背上,身上就穿了件单排扣的薄针织衫,外边湿潮的冷意顺着半掩的后门穿进来,她因此轻微地颤栗了一下。

  目光依然在陈北炙身上。

  而他在此时别了下头。

  也看到了她。

  搭在膝上的手指慢悠悠点两下,眼里那些坏劲显露出些端倪来了,也没耽误他后边一串流畅论述,他用的是很纯正的伦敦腔,对面的三辩听到一半,神色明显开始紧绷,做出手指扣桌面的动作。

  辩论赛结束的时候,场内终于不用保持肃静。

  两边队员还在场上等最终结果,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正方的三辩紧张了好几次,最后的逻辑明显乱了。

  陈北炙立刻抓住其中的一个漏洞,直到最后那个三辩也没能自圆其说。

  女生们在台下喊他的名字。

  赛结束了,他身上那点没正形的劲儿又上来了,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的一辩在跟他说话。

  他一边点头,一边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半分钟后,一条消息发到她那儿。

  【待会儿一块回家】

  一块回家这四个字充满暧昧,逢冬低头划屏幕的时候,他又补了两个字。

  【睡觉】

  调戏她这件事没影响他继续进行社交,十分钟后结果出来了,意料之中的结果。

  场下的人群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负责组织的几个学生干部在疏通人群,逢冬跟着人群往外走,旁边的好几个女生还在谈着陈北炙的名。

  在她想着去哪儿等陈北炙的时候,胳膊被人拉了一把。

  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已经抵在门板上,陈北炙跟她相隔几厘米的距离,他辩论队的队友还在外边喊:“炙爷,晚上去哪儿庆个功?”

  过了半分钟发现人不见了,开始消息轰炸。

  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三声后被调成静音,两人的呼吸在这方狭小空间起伏着。

  外边的人声在这会儿终于弱下来了。

  他松了手,低头打烟,顺便把门给反锁了。

  事实证明他在这上边挺老手,因为他辩论队那些同学们在挨间敲门找人,敲到这间的时候,他把烟跟火机都收回兜里了,抬头看她。

  过了两三分钟敲门声才停下来,他在这时候低头回了个消息。

  【有事先走了,今晚算我的。】

  下边一片谢炙爷,他懒懒散散地把手机扔回兜里。

  两人之间还是几厘米的距离,她转头往外看的时候,马尾擦过他的领口。

  于是抬手把头发散了。

  他一直看着她的动作,闷笑一声,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

  她身上还穿着针织衫,外衣落在小礼堂了,被冷气一激,偏头咳了一声。

  他脱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里,她问:“陈北炙,你那些同学知道你现在在这儿跟人鬼混吗?”

  “冬,我不是个好人,用不着道貌岸然。”

  这话说得有点混蛋,但是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其实他本人还真没刻意干过什么,但是那些耀眼的光环就这么叠在他身上了。

  所以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她问:“陈北炙,你相信宿命这个东西吗?”

  他答得很快:“不信。”

  “那我们玩个游戏?”

  他偏了下头,大概是回忆起之前她在艺体楼抛硬币的事了:“又赌输赢?”

  他这么问着,没有丝毫紧张感,眼底反倒烧着兴味,顺手把她蹭乱的碎发别过耳后。

  “对。”她说。

  “赢了什么奖励?”

  “怎么不问输了什么惩罚?”

  他顺着她问:“输了什么惩罚?”

  她其实也没想好。

  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帮她换了个话题:“什么游戏?”

  她伸出右手,握成拳,再打开,最后食指和中指拢成剪刀的形状。

  最简单的一个游戏,没有任何技巧,输赢全凭运气。

  “敢玩吗?”

  他笑。

  第一局他出的剪刀,她出拳。

  第二局他出拳,她出剪刀。

  是个平局。

  第三局,她说:“出拳,陈北炙。”

  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真出了拳,她出了剪刀。

  食指和中指缠住他的拳,微痒,陈北炙低头看,她在这时勾住他的脖颈,唇贴上他的。

  他的另一只手从裤兜抽出来,扶了她一把。

  这个时候经大的晚间广播开始了,是关于这场辩论赛的报道,开头挨个介绍参赛的辩手。

  广播里很快传出陈北炙的名。

  他的优秀事迹实在太多了,精简过,但时长还是明显比其他人长了不少。

  【瑞尔顿商学院交换生,T大学生会副会长,辩论队队长,品学兼优…】

  他衬衫领口的第一粒纽扣被扯松,表面上是她主动,实际上是他扣着她的后颈,她借不到力,只能牢牢勾住他的脖颈,他低着头给她勾,偏这会儿不肯扶她了。

  肩上的那件冲锋衣滑落到地面,金属拉链跟瓷砖碰撞,清脆的一声。

  外边的人声未绝,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和交谈上里,偶尔听得到一两句他的名字,带着点少女怀春的心事,轻轻柔柔地念出来。

  窗外那盏路灯在这个时候亮起来了。

  广播还在继续。

  【T大年度校园十佳人物,B市最佳辩手…】

  她的头发滑进他的领口,他没管,手扣得更紧,她的背脊紧紧贴着门板,门轴闷响了一声,她的呼吸不顺,渐渐仰起头,他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

  勾在他脖颈的手腕绕着刚才解下来的皮筋,她偏过头,咬住那根皮筋,从手腕上褪下来,低头,发尾扫过他的手腕,那根皮筋擦着他的衬衫袖口推进去。

  因为这一系列动作,她细细地喘息,看着他的眼睛。

  “陈北炙,要是有一天你觉得腻了,或者信宿命这个东西了,就把它丢了。”

  作者有话说: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