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点水
刘炜用他的脑瓜子仔细的琢磨了一下, 小眼睛溜溜的打着转,然后他跪着爬到了七姑脚边,扯着她的衣摆说:“七姑, 七姑, 我最相信你了。”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刘炜鼻涕眼泪都快蹭到了七姑的腿上。
七姑低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刘炜,然后微微弯下了腰, 用沙哑粗糙的声音说:“那沈晏衡并不简单, 劫官银的事你就不要出手了, 你在京郊不是有一处宅子么?拿来卖了也能抵了这次的损失, 当然,我只是建议, 毕竟你想怎么做我也管不了。”
京郊那宅子就是刘炜的命啊。
让他卖了宅子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可让他劫官银这种事他又实在做不出来。
怎么想都是让人两眼一黑的程度。
回去的路上刘炜一句都是浑浑噩噩的,劫官银是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的事,卖宅子就卖吧, 反正到时候赚了钱还能再买回来。
只要等祭祀大典结束, 结束了就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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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沈晏衡刚回到府里,白芷就告诉了他,刘炜单独去见七姑的事情,沈晏衡只细想了一下, 然后就挥了挥手让她走开了。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裳, 笑吟吟的去找姜姒了。
姜姒那会儿正和唐月在一起逗猫,见到沈晏衡来了,姜姒连忙放下了手里逗猫的东西站了起来。
她迎上前去,“郎君, 何时回来的?”
“刚到家, 我顺路给你买了一点零嘴,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沈晏衡将手里打包好了的零嘴递给了姜姒。
这时唐月凑上来看了看包装的名字,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小食南纪啊,这可是在沈东那边的店铺,怎么走也不会顺路吧——”
沈晏衡咳了咳,然后解释:“去那边办了点事,就……顺路了。”
其实说顺不顺路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姜姒心里一暖,眸色温楚了几分,“都很喜欢。”
“夫人喜欢就好。”沈晏衡挠了挠头,眼里的柔情很不收敛。
唐月在一旁看得很清,她挠了挠怀里小猫的下巴,然后用意味深长的话说:“我们还是一边玩儿去吧,可别打扰别人咯。”
说完她就要走,姜姒连忙喊住她:“小月,你不吃吗?”
“表姐,姐夫给你买的,我可不要。”她一边说一边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反倒是姜姒不好意思了。
沈晏衡揽过她的肩,让她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挨着她坐下,将那些零嘴一一打开。
大多是一些干果蜜饯,姜姒不爱吃甜食,但那些干果她倒是很馋。
沈晏衡给她递了一颗干红枣,神色淡然的说:“今天我和周子成开始调查刘炜了,他一整天都没来县令府,一直是那个师爷在招待我们。”
“然后方才我的人告诉我,刘炜单独去见了七姑。”
姜姒将红枣捏着咬了一口,烘干的红枣在嘴里被嚼得脆响。
“他越是着急,越是说明他心里有鬼,郎君只管大胆的查下庡?去就行了。”姜姒今日染的是润了脂的口脂,润红色的薄唇上下一碰,颇有些吸引人。
沈晏衡看着她的薄唇,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声音略微暗哑的说:“我们在查,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师爷很会做事,基本都没留后手。”
姜姒将剩下的那一半红枣也吃掉了,嘴角染上了一点残渣,不过她没有发觉,“他们做这种事嘛,总是不愿留活口的。”
沈晏衡嗯了一声,给姜姒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抬起右手轻轻的将她嘴角的那一点红枣残渣抹去了,姜姒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她见沈晏衡面色如常,便略略按下了心里的悸动。
“所以有点难办,祭祀大典就在后日了。”沈晏衡又给姜姒捏了一颗花生递给她。
姜姒接过花生,“那日郎君说看见了那几个篡改卷宗的,可还记得模样?”
“自然记得。”沈晏衡虽然不知道姜姒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乖乖照应了。
姜姒便说:“一会儿妾身替你把他们画出来,你让人去找到他们,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就找到他们的家人。”
沈晏衡惊了一下,“夫人是以为他们会藏得不干净?”
“篡改卷宗是杀头的大罪,倘若他们本是被逼迫的,他们就会留下保命的证据的。”姜姒解释。
“如果他们是自愿的呢?”沈晏衡忧心道。
姜姒喝了一口茶,眸色晦暗了一些,眼里躺着一轮浅薄的清冷的明月,“那就让周大人去处理吧,他不是御前翰林军从四品么?”
沈晏衡默了一阵,姜姒心里微微发慌,翰林军处理这种事不是最寻常了吗?
下一秒沈晏衡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奖:“不愧是夫人!”
姜姒抿嘴,很是无奈。
“不过夫人,当时除了刘炜师爷,还有三个人呢,你……会不会太累了?”沈晏衡有些担心姜姒的身子吃不消。
姜姒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毕竟一幅丹青画就足够耽误时间了。
她沉思了片刻,“那便赌一赌吧,我们先将其中一位面部有明显特征的人画出来,倘若他没死,就可以让他交代其他人,倘若死了,便问问他的家属知不知情,总归是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
“好!”沈晏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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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深夜,大概是亥时了。
第一副画就做好了,姜姒右手酸痛,但好歹是完成了一幅画,她放下画笔的时候,右手还微微颤抖。
姜姒就准备伸出左手去捏了捏臂膀,却被沈晏衡抢了先,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滚烫又坚硬,即便如此他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他没先去关注画像,而是挨在姜姒的身边一边给姜姒揉捏臂膀,一边温柔地问:“阿姒,舒服些了吗?”
姜姒点了点头,垂下头去看沈晏衡的手,他的手因为常年习武,指腹很是粗糙,手背青筋凸起,脉络分明,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的臂膀握住了。
而一个恍惚间,她突然忆起了那个梦,是这样一双手,他狠狠的钳着自己的腰身,腰间的软肉都从他的指缝溢出了一些……
“夫人?”见姜姒走了神,沈晏衡脸贴近了她一些,然后轻轻的唤她。
是这样一声唤回了姜姒的神,她眨了一眨眼目光清明了起来,“嗯……嗯?”
“想什么,这般出神?”沈晏衡以为她心里在为这次祭祀大典的事情忧心。
姜姒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可看着沈晏衡的眼睛,她慌乱的别开了眼。
然后把臂膀挣了回来,说:“妾身没事了,郎君先看看画,有哪些地方没画好。”
沈晏衡听了她丽嘉的话,就起身弯腰去拿起了画,姜姒看着沈晏衡的脖子,古铜色的皮肤,但喉结旁的那颗针扎了似的血痣,在姜姒眼里越发显眼。
姜姒闭了一下眼,她心思不正。
心跳如雷般贯耳,跳得很快,羞红从颈脖往上攀,幸而她染了脂粉,并看不出来异样,不过那层浅薄的红晕却附上了耳畔,连指尖都染上了蔻丹般的红晕。
沈晏衡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目光放在了画上,上下看了看,他很是满意的点头说:“夫人画得纹丝不差。”
“没画错那便好的。”姜姒微微勾唇,以饰她的各种异样。
沈晏衡就站起了身,他将画像叠好塞进了胸口,然后蹲在姜姒的脚边仰头看她说:“我现在就去差人找他,你不必等我回来。”
沈晏衡是去做大事的,姜姒点头应下,沈晏衡就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她晓得沈晏衡身上随时都是温暖的,可是他的唇也是这般温暖,吻在手背的时候,她的心狠狠一颤。
这回不等姜姒说什么了,沈晏衡起身就走了。
他在得寸进尺,在察觉出了姜姒对他态度的变化后,他又开始贪恋更多。
他觉得自己之前在一本书上看的是对的。
人心都是贪恋不停的。
因为他一开始只是希望姜姒认识他,后来姜姒每天都在他身边了,他又觉得姜姒如果对自己放下戒备心就好了,等姜姒对他放下戒备心,不再那么疏远了的时候,他又开始贪恋姜姒的温柔了……
姜姒回头看着沈晏衡走远的背影,好看的手指微微挑了一下,就像是在拨动琴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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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衡带着一批人很快就找到了画像上的人。
此人叫石余,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会得不少的书字,和她的妻儿住在矮东巷。
这会儿已经是子时了,现下姑苏雨不停,连打更报时的人都碰不到了。
沈晏衡一身玄色便捷衣裳,窄袖银护袖,加宽衣带收束腰身,只更显得他的宽肩窄腰,一顶金缕镂空发冠将头发束成马尾状。
他站在石余门前面色冰冷的理了一下腰带,然后抬起右手招了招手,身后的一个侍卫就上前来敲了敲门。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前来打开了大门。
他正张嘴要问来人是谁,就和沈晏衡冰凉的眸对视上,他大惊失色,脸色倏地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此人正是石余,眉眼温顺,嘴角一颗大痣,七尺身材。
石余吓得手忙脚乱的去关门,然后就被沈晏衡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开了大门,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石余也因此被狠狠的冲到了地上去,摔得屁股成了好几块。
他捂着屁股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身旁的侍卫将手里刘炜的画像举了起来,然后问:“这人你知道吧?”
石余害怕地点了点头,“我……我们县令大人。”
然而沈晏衡正要问话的时候,屋内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老石,谁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听着她就要从里屋出来了,石余连忙用很是轻松的声音喊:“有你妇人家什么事,滚回去哄儿子睡觉!”
沈晏衡上前踢了他一脚,警醒:“好好说话。”
石余连忙跪趴在地上,缩了缩身子,不住的点头。
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怪异的声音,因为他一贯都是这臭脾气,他的娘子也就没有出来,不过她又交代:“那随你吧,赶紧说完了回来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去私塾教书呢。”
“好嘞,马上的。”石余给自己揩了揩汗,态度明显好多了。
解决了那边,沈晏衡听着里面没了动静,这才开口:“知道我是谁吗?”
“上…上京城来的,沈……沈大人。”石余战战兢兢的回。
沈晏衡不怀好意的勾了一下唇,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理由吧?”
石余疯狂地摇头,结果沈晏衡眼睛微微一眯,捏着不知名的危险气息在里面,石余又狠狠地点头。
沈晏衡勾了勾唇,“说说吧,篡改卷宗可是砍头的罪,严重一点,你,还有里面那两个,都一起砍了。”
他说出来吓唬人的,他就看石余认不认罪。
石余那叫一个悔过啊,他皱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然后沙哑着声音说:“我……我是被逼的啊,那天晚上师爷匆匆找到我,把我带到了县令府,直接就让我篡改卷宗,还说我要是不愿意,他就杀了我的家人,大……大人您是知道的,妻儿就是我的命啊。”
他说得实在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得也很真诚。
沈晏衡皱着眉想了想,然后问:“除了你,还有其他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青石巷里面的谢敢当,一个是南街的赵无二。”石余跪在地上发着抖,揭露同行的时候,说话倒是利索起来了。
“他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沈晏衡抬了抬下巴继续问。
石余就磕磕绊绊的说:“赵无二家里有个女儿,谢……谢敢当是一个人。”
沈晏衡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身后的侍卫一眼,说:“去把那个,青石巷的谢敢当抓到南街来,我懒得走那么远。”
“是!”暗卫领命退下。
沈晏衡瞥了石余一眼,矮下身子和他说:“对你娘子好点,别整天有的没的冲人家喊,哄儿子你也得哄,这又不是她必须做的活儿。”
石余连忙点头答应,“好好好,大人的话小的都记下了。”
沈晏衡这才站直了身,转身又抬起手招了招,身后的侍卫就跟了上去,临走的时候还将门带了上去。
石余看着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人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再骑着马绕了两条街,适时远处传来了子时正刻的钟声,而这时他们也来到了南街赵无二家里,他这回是自己上前去敲的门。
屋里的人已经睡下了,并没有烛火的影子,他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门,好一会儿——
“来了来了。”屋里男人的声音传来。
沈晏衡两只手的大拇指插在腰带上,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舔了舔后槽牙,一脸阴沉的看着门后的人。
结果房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乖巧的姑娘,约莫十二三的样子,梳着一对发髻,模样乖巧得不行。
看到了沈晏衡一脸阴沉的模样和他身后十几个侍卫,她吓得后退了两步,脸上很是惊恐。
沈晏衡立马收起了阴沉的脸色,然后笑吟吟的半蹲了下去,问:“小妹妹不要怕,我们找你爹有点事。”
“我爹……我爹身子不舒服,在屋里睡着呢。”小姑娘还是有些害怕,眼里全是戒备。
说完屋内还穿出了两声咳嗽的声音。
沈晏衡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他起身对着身边的侍卫抬了一下手,侍卫就上前去将手里的令牌拿了出来,铁面无私的说:“县令府查案,去叫你爹出来。”
小姑娘已经十四岁了,自然晓得县令府查案是多大的事情了,当下就跑回了屋里去叫家里的大人了。
沈晏衡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那个铁面无私的侍卫一眼,然后笑了一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
弄得那个侍卫也不明所以的。
不多时,赵无二在他女儿的搀扶下走出来了。
沈晏衡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这赵无二才几天不见,就病成了这样,双唇白得跟白纸一样,两眼空洞无神,仿佛下一秒就要不行了,他捂着嘴咳了咳。
看到了沈晏衡的那一刻,他连忙跪了下去拜见:“不知沈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了。”
沈晏衡皱着眉头说:“你且站起来说话吧。”
赵无二在女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看了女儿一眼,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地说:“进去给我烧点热水喝。”
女儿乖乖的点了点头就跑回了屋里了。
“沈…沈大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赵无二叹了一息,虚弱的说。
沈晏衡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那天晚上你去篡改卷宗的事。”
“此事非我意愿,他说我要是不愿意,他就将我的女儿送去祭祀,这些天我也因为此事感到惶恐不安,这不,从回来以后就染了风寒,到现在也没好。”赵无二无奈的顺。
沈晏衡又问:“那你手头可有他让你篡改卷宗的证据。”
“我们走的时候他不准我们带任何东西走,还派人搜了我们的身。”赵无二说完又咳了一阵。
等他咳完以后,就在沈晏衡以为这一次又要无望的时候,他又突然说:“不过大人,我发现刘大人的书房里面,有一块地砖是空的,我当时趁他不注意往里面藏了一张被改动得最大的卷宗,你要是信得过,可以去找,应该没被发现。”
沈晏衡心里一喜,他偏头对一旁的侍卫低声说:“回去告诉周大人,书房,地砖里面。”
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沈晏衡看着咳得厉害的赵无二,不由得想到了姜姒,她咳起来的时候,也似这般痛苦。
所以他就皱着眉头问:“你病成这样,不找人看看?”
“找过了,大夫说是风寒,要静养。”赵无二苦笑。
沈晏衡看着他,又问:“姑苏……有没有什么神医?”
“以前是有很多,后来……后来最厉害的神医不就是七姑了吗?”赵无二笑了一笑。
沈晏衡此刻就提醒说:“鬼力乱神,信不得。”
赵无二摇了摇头,“沈大人是没见识过。”
他与赵无二不得沟通,就说:“好好养病。”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他边走边说:“把谢敢当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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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府外的马车里,周子成大半夜就被沈晏衡找人叫了过来,只说让他在县令府等着他的消息,他找到证据抓刘炜了。
他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给人耍了,结果下一刻就有人来报,说县令府书房的地砖里藏了东西。
他当下就带了一帮人闯了进去。
那刘炜和师爷本来在书房内算账,结果周子成突然带人闯了进来,他都不带反应的就被人扣在了桌上。
“周周周周周大人,这是干什么啊?”刘炜的脸和桌面紧贴在一起,都快要被挤变了形状。
周子成斜睨了他一眼,不留情面的说:“把这里的地砖都给我撬了!”
“周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就算是上京城来的,你也不能这样吧?”周子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次肯定不简单。
但周子成并不想和他废话,他看也不去看他,那些属下就跟疯了一样去砸地板砖。
周子成已经预感到不妙了,果然,没多久他们就从地砖下面找到了一张纸。
周子成草草的看了两眼,就上前去展示在了他面前,“刘大人,熟悉吗?”
刘炜两眼一闭,心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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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隐隐亮堂起来了。
沈晏衡没从谢敢当那儿问出啥有用的来,不过周子成那边倒是带了好消息来,那地砖下真有一张完整的卷宗。
他嫌火不够旺,又吩咐人去将刘炜因为贪污受贿被抓的消息放出去,说只要有人提供证据,就会得赏。
做完了这些他也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已经破晓了,天际居然有了一抹光亮,不过天气该是阴沉得厉害,这雨始终被压在云层,总感觉要倾泻而下。
周子成从县令府出来,看到了门口的沈晏衡,难得对他脸色好了一些,“你怎么知道那地砖下有东西的?”
“先不说我,我只和你说地砖下有东西,你这是又抓人又砸地板的,你也挺有本事的。”沈晏衡双手抱肘,扫了周子成几眼。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姜姒,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姜姒和你说的。”周子成并不害怕在沈晏衡面前说起姜姒,他甚至都有一种出言挑衅的意味。
沈晏衡笑了笑,“周子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是因为阿姒和我说过,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说完他就钻上了马车,然后对外面的周子成说:“回家和阿姒睡觉去了,周大人早些休息——”
实在颇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得意感。
周子成脸都气得铁青了,他愤恨的踢了一脚马车轮子,然后也风风火火的钻进了马车,“回府!”
马车就慢慢的驱动了。
此事涉及到贪污受贿的证据整理,就交给六扇门那边去处理了,最终刑审的时候他们再出面代表上京做个表率就行了。
所以刘炜这边算是解决了。
沈晏衡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回来的时候他又听车夫和他说,上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卖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地方的宅子给他们,宅子主人正是刘炜。
直接把沈晏衡逗乐了,虽然不知道刘炜卖宅子的原因,不过他卖得宅子的那笔钱必然要拿去充公,也就是说倘若他没有这个动作,谁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座宅子。
真真是……活该呀。
沈晏衡扯着嘴角笑了笑,想去见姜姒的心愈来愈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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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已经是辰正时零刻,正巧是府里人用早膳的时候。
他回去得赶巧,早膳正刚刚摆好,姜姒是背对着他坐的,她对面的唐月一眼就看到了沈晏衡,她连忙去唤他:“表姐夫!你回来得赶巧,快来用早膳!”
姜姒连忙放下碗筷站起了身,转身去看来人。
她今天穿的衣裳是比较素净的,颈上带着一只白玉璎珞,头上的珠钗也只是戴了一两只,脸色并不好看,连脂粉也不曾用上,唇色泛着白。
整个人看上去就快要被细风揉碎了一样。
沈晏衡连忙上前去拜见了祖母,祖母点了点头,沈晏衡就握住了姜姒的手,温声问她:“昨夜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姜姒摇了摇头。
沈晏衡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拉着她往外面走了去,然后回头对老夫人和唐月说:“我和阿姒说点话。”
说完他就拉着姜姒走出去了。
等到了一处安静的假山后面,沈晏衡才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温柔柔的问:“昨夜没睡好吗?是不是做了噩梦脚又凉了?”
姜姒点了点头。
“没有叫人给你端热水来泡一泡吗?”沈晏衡看着姜姒这可怜的模样,心都要疼碎了。
姜姒又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口:“郎君昨晚不是说要回来吗?”
听着……
怎么这么像……
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呢?
饶沈晏衡是一个木头,他也听懂了,姜姒是在担心他!!
沈晏衡心里那个喜啊,就像是得了大宝藏一样。
他笑得很开心,他将姜姒往自己怀里拉了去,然后说:“是一些事耽误了时间,不过因为夫人精湛的画技,我们已经成功捉拿刘炜了。”
听到这里姜姒也来了兴致,他离开了沈晏衡的怀抱,抬头看着他说:“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沈晏衡就将昨晚的事大致的交代了出去。
提到了自己带着一群人去找那三个人的时候,他非常得意的说自己当时非常的霸气,那方圆十里没人敢过来打搅他。
可姜姒听着,却总觉得他把自己说得有点像……怎么说呢,就像是街上的流氓溜子一样。
不过事情毕竟是圆满解决了,姜姒也松了一口气。
沈晏衡心里欢喜,她把姜姒的手拉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头上,说:“夫人也夸夸我?”
不晓得沈晏衡为什么突然这么要求,不过她的手心在柔软的头发上面,她手指微微挑了一下,然后应了他的请求,说:
“郎君很厉害,只用了一晚上就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她不太会夸人,现下想起来,她以前觉得沈晏衡夸她的时候就那么两句话,还是如此直白的。
没想到轮到自己了,也会觉得无话可说。
沈晏衡听得欢喜,看见姜姒羞涩的模样,他摁捺不住心里的欢喜,歪头在姜姒脸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那个吻很轻,轻得沈晏衡都认为自己没吻上去,可姜姒却愣了一下,她双眸一动,软玉般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了红晕。
这回她没有用脂粉,脸上也染上了一点如腮红般的红晕。
可细看沈晏衡,他的耳根红得更厉害。
沈晏衡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这个吻是情不自禁的,可偏偏弄得姜姒很羞涩,她手指都泛了红。
沈晏衡晓得姜姒面皮薄,而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着她往屋里走去,说:“说得太多了,我们先用早膳。”
说完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沉寂。
姜姒的心跳很快,这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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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得也很巧,外面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
沈晏衡一整夜没睡觉,回来的时候还兴奋了一回,等心里的那阵悸动过去了,再遇上这样沉闷的下雨天,他就真的有些困了。
起初姜姒在逗猫,后来沈晏衡就给他说昨晚的细节,姜姒就坐起来做女工,她挣子上面的布料,还正是沈晏衡给她买回来的那个。
沈晏衡看着姜姒的侧脸,她很认真的在做女工,密长的睫毛偶尔颤一下。
然而不多时,沈晏衡还是抵不住睡意来袭,他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搭在桌上,就这么垂着头睡了起来。
没听到沈晏衡的声音了,姜姒就抬头去看他,然后就看到他困得撑不住了,她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刺绣,然后起身去推他。
“郎君,去床上小憩一会儿么?时辰尚早。”她压着声音小声的说。
沈晏衡睡得半醒,他揽住了姜姒细软的腰,可怜兮兮的说:“夫人,我好困呀。”
“妾身知道,妾身是让你去床上躺着睡。”姜姒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腰,语气却轻得很。
沈晏衡听了话,松开了禁锢着姜姒的手,然后站起了身,这会儿他只是犯困,又不是醉了酒。
自己摸到了床边脱下了外衣,正要脱鞋上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夫人,我还没沐浴。”他睁大了眼睛,瞌睡都醒了一些。
姜姒见他都困成这样了,还记得自己以前说的话,好笑之余又觉得心暖。
“不洗了,晚上再洗也可以。”姜姒说。
沈晏衡立马脱掉了鞋子,钻进了被窝里去,姜姒就上前去给他盖被子,结果沈晏衡顺势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将她带到了被窝里来,他将姜姒搂在了怀里,黏糊道:“夫人,一起睡吧,你昨夜也没睡好。”
姜姒微微挣了一下,挣不开沈晏衡的手,她就妥协了那般的说:“我还没脱鞋。”
沈晏衡一听姜姒这是同意了呀,当即就坐了起来,然后说:“我给你脱。”
说完他就俯下身将姜姒的脚踝握住了,然后轻轻的替她脱掉了鞋子,他捏了捏姜姒的脚,并不凉。
“阿姒,睡吧。”沈晏衡给她盖好了被子后就倒在了床上,然后闭着眼又将姜姒搂在了怀里。
这会儿姜姒也不动了,她昨晚是做了噩梦,醒来后脚冰得睡不着,后半夜她几乎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直到天亮沈晏衡也没回来,姜姒心里略微有点不安,她说服不了自己这种不安是其他原因,只能承认她是在担心沈晏衡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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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炜被抓,县令府被查,他在姑苏所有的房和产业都被彻查。
四大首富只觉得沈晏衡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也是打心里觉得沈晏衡不愧是白手起家,做成了上京城首富的男人。
而七姑这边似乎就高兴不起来了。
四大家和那些士族相继退出祭祀大典,刘炜如今被抓了,幸好她一早就吩咐萧晨去处理过了,否则她也会不得安生一阵子。
现在能组织祭祀大典顺利进行的三个势力都没有了,祭祀大典就不得不推迟,沈晏衡,周子成这两个人就应该死在姑苏。
第二日,刘炜被发现死在狱中,师爷疯掉。
祭祀大典最终竟然只推迟了三天,这个消息传到姜姒这边来的时候,她百思不得其解。
三日,三日能做什么?三日再找一个刘炜宛如登天。
直到那天早上,她听到外面过路人夸沈晏衡和周子成干了大事,抓了贪官,还到处修缮房屋,是清正廉洁的好官。
她就想明白了。
连忙找到沈晏衡,“郎君…郎君,那两位治水的大人,快去找到他们!”
沈晏衡不知道姜姒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说的话他都是信的,当下就领了人去找二人了。
作者有话说:
可恶,就差一千就日万了!!!
不行,明天也要写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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