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袭
夜已深, 窗外在打小雨了,唐瑜又和姜姒二人聊了一些别的东西,总归还是劝沈晏衡注意些, 又问及了姜姒的身体。
姜姒说没什么大碍, 却被窗户缝隙卷进来的风吹得咳起了嗽,软玉般的耳朵上的玉坠子跟着一阵乱颤。
沈晏衡扶着她的腰, 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唐瑜站起了身, 说:“这些日子我会替你招大夫来给你瞧瞧身子的, 你且安心调养。”
姜姒在沈晏衡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她点了一下头说:“劳舅舅挂心了。”
“好了,你们二人赶路也累了, 早些去歇下吧。”唐瑜挥了挥手,让两人赶紧去休息了。
.
已经夜深了。
雨也下大了,呼啸的风吹得人心惶惶的,姜姒看了一眼窗外, 然后慢慢的关好了窗。
身后沈晏衡将被子里的那个汤婆子拿了出来, 然后将被子铺好后,回头对姜姒说:“夫人,早些歇息,外面风大, 离窗台远一些。”
姜姒转身向沈晏衡走去, 边走边忧心忡忡的说:“妾身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夫人不要想太多,小小姑苏,翻不了天的。”沈晏衡声音微沉,莫名的有一种安全感。
姜姒由着他把自己拉到了床边坐下, 然后又听沈晏衡说:“这些日子我会让白芷放消息出去, 给你找神医医治身子的, 你呢,就安安心心在府里等我,不要想太多。”
姜姒心里一暖,主动握住了沈晏衡的右手食指,然后轻声说:“那个七姑并不简单,她现在在姑苏百姓的眼里,是神一般的存在,若非必要,郎君莫要和她起冲突。”
“对于这个七姑,夫人有什么见解?”沈晏衡主动问起了姜姒。
姜姒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眸色尚且清冷,盛着几分凉意,她说:“人们都会对未知的鬼神充满好奇与敬畏,那个七姑偏偏就利用这一点,怪力乱神,那都是虚妄的,神是人们捏造出来存放信仰的,鬼是人们捏造出来承接罪恶的。”
姜姒从来就是上京城的一弯明月,她这话竟莫名的还有一种审判的意味。
是迷人的。
沈晏衡看了她好久,然后垂下头小声说:“也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见过一个神,一个……勇敢的神。”
他声音有些空感,似乎陷入了一些回忆,看着姜姒的那双眼温柔又真挚,似乎夹杂着一些尘俗的欲,此刻,他看姜姒的眼神并不清白。
如果说姜姒是神,那沈晏衡此刻的眼神应该是想亵/渎他的神。
姜姒被盯得后背发倏,她娇软的身子僵了僵,有一些怯怯的看着沈晏衡。
“郎君。”这一句声音是清脆的,唤醒了身边的人。
沈晏衡笑了笑,“阿姒怕了?”
“郎君何意?”姜姒掀起眼帘,眸色冰凉,不起一丝波澜,明月并不会轻易情动。
沈晏衡最终败下阵来,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说:“今日我见了刘炜一面,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贪官污吏,不过我随意套了他两句话,却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姜姒对沈晏衡这种转移话题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问他说,从姑苏回上京城加急的书信几时可到,他说半日就到,并向我万分保证他向朝廷写了信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杳无音讯。”沈晏衡的话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姜姒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神色肃然了一些,“自古恶匪不劫八百里加急书信,送信人每到一个驿站就会与上一个驿站和下一个驿站通信,如果被劫走,朝廷早就知道了,所以刘大人是撒了慌?”
“夫人果真冰雪聪明。”沈晏衡微笑着夸赞道。
随后又道:“所以这个人身上有颇多疑点待我去探究。”
“郎君万事小心。”姜姒警醒道。
“好。”沈晏衡笑得很开心,应的这一好字都充斥着愉悦的意味。
他没有告诉姜姒,他今夜还有一事要做。
.
半夜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屋外的雨下得大,那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风吹得床帐微动,忽的——
那木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的手扣上,凉风再也钻不进来了。
沈晏衡一袭夜行衣,手里拿着一顶带纱斗笠,他面色冰凉的将挂在一旁的长剑取了下来,却又温和的望了床上的姜姒一眼。
最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
这里是县令府,屋外巡逻的护卫撑着伞有气无力的荡来荡去,这种沉闷的天气应该适合睡觉的,而不是来做这种苦差事,所以他们的模样根本算不上是当差的。
自然,他们也注意不到屋檐上掌剑飞过的人,那人身手矫健,三五两下就跳到了县令府的账房。
这个点的县令府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热闹非凡”。
刘炜响亮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你个废物!废物!有你这么算的吗?我让你压人数,不是让你把未死之人也从名单里划走!”
“还有你这个废物!那张老二家的房子冲得地皮都不在了,你不划去这个名,你划去了那个只冲走了几只鸡的陈家!你是不是蠢!是不是蠢?!”
………
窗外偷听的沈晏衡嘴角抽了抽,然后他慢慢的抬起手将窗纸戳了一个洞,透过一个洞,里面的一切也就一目了然了。
他看到刘炜一副大爷模样的坐在书桌前喝茶,而地上蹲着,跪着四人,他们都在用毛笔修改着什么,刘炜旁边的师爷不一会儿就给他递上一份卷宗,是那四个人呈上去的。
合刘炜的意的,他就笑呵呵的把卷宗放到了桌上,不合意的,他就骂骂咧咧的把卷宗往师爷头上敲,师爷就会往递卷宗那个人头上敲。
其实莫名的,还有一种滑稽的喜感。
沈晏衡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这刘炜果然不简单。
然而不等他多想,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种他特别熟悉的气息。
一种……杀气。
沈晏衡站直了身子,手里的剑也握紧了一些。
他还没回头,身后那人就发出冰冷的声音:“阁下夜闯县令府,所为何事?”
雨下得很大,那人说话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但他浑身上下透露的杀气却并不弱。
沈晏衡是偷偷出府的,他并不想和人打架,所以他一个横跨就借栏杆跳上了屋顶,然后就准备逃去,却没想到那穿铠甲之人穷追不舍。
沈晏衡当下就向着唐府相反的方向跑,然后向着一处静谧的地方跑了去。
身后那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沈晏衡知道,这是非打不可了。
他飞身来到了一处胡同,将手里的剑抖了一下,雨珠滚滚的落下,那人也平稳着地,落在了沈晏衡身后两米处。
沈晏衡叹了一息,慢慢的转了身,对面模样不俊,但身材魁梧,眉目犀利,手里的大刀透着一股血腥气。
“我不想打架。”沈晏衡直接挑明道。
“贼人,当死!”对面不给沈晏衡多说话的机会,握着长刀就刺了过来,沈晏衡连忙将手里的剑抬起,借剑鞘挡住了对方犀利的刀剑。
在对方的逼迫下,沈晏衡往后滑了好远的距离,然后他在后面的右腿一用力,再猛的一蹬,竟然直接逼丽嘉退了那人,随后在一阵刀关剑影间,沈晏衡拔了剑鞘主动出击。
沈晏衡常年练武,反杀能力从不会弱,对面反而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毕竟是县令府的暗卫,岂容小觑,那人脚下发力,腰身一转,整个人便旋着飞了过来。
沈晏衡握着剑后退,余光瞥到了身后一米处的围墙,只是脚尖一点,借着墙壁一个翻身就跳到了那人的身后,然后抬起脚就是一脚踢出去。
踢在了那人的后背上,让他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一下。
不过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调整了过来,然后手里的刀非常的快,和沈晏衡硬碰硬了起来。
刀和剑从不存在着哪一个优势更大,都是拿武器的主人说了算,沈晏衡认准了他的下一步是横劈,所以他猛的仰下身子从刀下滑了过去。
削骨如泥的大刀从沈晏衡眼前擦了过去,沈晏衡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宽大的刀面上映出他的脸,沈晏衡目光一寒,又是一个翻身给了他一脚,同时手里的剑也向着那人的右膝盖窝刺了去。
刺痛感瞬间遍布全身,那人不受控的单膝跪了下去,他一手撑在刀柄上,一手撑在膝盖上,痛苦得眉头紧锁,脸都皱成了一团。
“你有力量,但光有力量是不够的。”沈晏衡一向不多废话,只是他发现这个人和最初的他有点相似,也都是以一身的蛮力为傲。
“我们……下次再战!”听起来就像是觉得沈晏衡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可沈晏衡却不给他机会,他上前去一只揪住了他的头发,然后猛的往后一扯,那人就被迫仰起了头,只是一瞬间,沈晏衡手里的剑就割了他的脖子。
鲜血如泉喷/射而出,溅到了沈晏衡的手上,温热温热的,不过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而他面前的这个人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对方的那句话绝非不是想下次再战,而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个活口可留不得。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天上扯着可怖的闪电,雷声也一阵一阵的,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脚下的积水已经漫过了沈晏衡的脚背,血水和雨水混合,越流越远。
沈晏衡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奔回了家。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的,依旧是那两盏烛火,沈晏衡轻手轻脚的准备伸手去拿屏风上那套干净的白色衾衣。
屏风后面的床上,却不轻不重,清清冷冷的传出了一道情绪不明的声音:“郎君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鼠鼠我丫,被老婆抓了个正着呢……〔面如死灰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