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劝诫
轰隆——！
巨大的海浪互相撞击在一起, 溅起几十米高的浪花。
火焰号终于不堪夹击，在塞壬和拍拍鸟的战斗余波中宣告第二次报废, 除了坚固的龙骨和船骨，被念力特别加固的舰桥以及动力系统，剩下的全都在滔天巨浪中轰然破碎。
艾斯等人不得不驾驶着小船穿梭在两个史前生物之间的战斗海浪中, 狼狈的回到了海皇岛。
一回到海皇岛, 艾斯就遭遇到热烈迎接。
“艾斯大人您上来干嘛？”
“下去下去！将那边那两个收拾好再上来！”
“您的船员们也都下去！”
“对，这帮废物！居然又让船沉了！！”
“客人可以上来休息，其他人就算了！”
“……”
面对掐腰怒骂的海贼们，艾斯摸摸鼻子, 让人先将科米王子和几个保镖送上岸，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又一脚将西索踹上岸，省的他被塞壬一尾巴拍死, 最后又将船上的两位女士普娜和碧珊送上岸。
剩下的……
艾斯一甩披风，压了压帽子：“伙计们！一起和庞然巨物共舞吧！”
然后他第一个跳下了海。
戴尔两眼发直：“说好的回来吃胡萝卜和西红柿呢？”
卡拉扯着戴尔跟着艾斯也跳了下去：“走吧！先喝拍拍鸟的洗澡水啦~”
这场闹剧几乎持续了一整天。
等傍晚夕阳落下时，艾斯等人一个个都累成了死狗一样。
一部分跟着艾斯试图阻拦拍拍鸟和塞壬之间的战斗，一部分人趁机去将船骨等船上的东西捞回来，这真是个难得的体验。
火焰号虽然又破了，不过主体建筑没什么大碍，重要部分都有念力加固, 船员的个人物品也都机智的用防水的东西包裹住了，捞回来即可，船上的物资都放在密封的木桶或者特制的箱子里, 除了几个倒霉的被海浪卷到塞壬和拍拍鸟中间以至于被打碎以外，其他都完好无损，所以总的来说大家并没有什么沮丧和郁闷。
至于带头去拉两头史前巨兽的艾斯，则真的累惨了。
每当他扑向塞壬试图拉住他不要和拍拍鸟打架时，拍拍鸟就会爆发猛烈的攻击，每当他跳上拍拍鸟的脑袋爱抚对方不要乱叫时，塞壬就会卷起巨大的海浪和鱼群。
船员们刚开始还很耿直的帮助自家船长当夹心饼干，等打了一会就发现了这微妙的问题，于是这些贼精的海贼们全都默默退散了，坐看自家船长被两个史前巨兽当玩具抢来抢去。
艾斯觉得心很累。
什么伙伴在身后自己就充满了力量？这都放屁！这都是错觉！这都是想象！！
塞壬和拍拍鸟之间的战斗以塞壬上岸后鱼尾化为双腿达到了巅峰。
塞壬虽然不会走路，但既然鱼尾可以化为双腿，就意味着他可以上岸，哪怕上岸时间不能太长，但能上船了！
拍拍鸟看到这一幕后委屈的直接在海上打滚！！！
海上打滚！！
这是什么概念？
海皇岛遭遇了第二次海浪清洗。
艾斯只能爬到拍拍鸟的脑袋上安抚对方，安抚了老半天，拍拍鸟还是不开心，最终它将艾斯放下岸，张开双翅，飞走了。
有船员凑过来问艾斯：“……鸟大爷生气离家出走了？”
艾斯摇头：“没事，拍拍只不过去附近散散心。”
话音落下，远处的海面就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声。
始终在海上哨塔里观察海面的海贼颤巍巍的过来报告：“鸟大爷好像砸碎了一个礁石岛。”顿了顿，他补充道：“还拍飞了一条归航的海贼船。”
所有人都沉默了，归航的海贼船？是谁的船？
半个小时后，大家得到了答案。
出海去个鸟大爷寻找秋海虫的海船空手而归，他们遭遇了鸟大爷的求投喂，在发现没吃的后，鸟大爷送他们下海游回来了。
西索拿着手机对着从海里游出来的旅团众人拍拍拍，开心坏了。
“……”侠客目瞪口呆：“你怎么在这里？！”
西索扭了扭腰：“是啊，我也在这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侠客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蛤蟆似的腻歪。
他忍不住道：“你怎么来的？”
西索：“当然是跟着艾斯的船来的。”
侠客的眼睛一亮：“哎？他能下海了？人呢？”
西索耸肩：“不知道，刚才还在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艾斯正忙着和塞壬沟通呢，懒得搭理旅团这帮强盗头子。
拍拍鸟走后，海贼们一起收拾家园，艾斯带着塞壬来到平时自己居住的地方，他居住在岛上最高的山上，正好方便拍拍鸟找他。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大海扑过整个海皇岛，偏巧漏了艾斯居住的院落。
每一个收拾烂摊子的海贼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艾斯。
艾斯只能将自己的银行卡贡献出来，然后飞速带着塞壬跑了。
通过和塞壬的交流，艾斯才知道塞壬为什么和拍拍鸟打起来。
拍拍鸟的食谱上也有塞壬这种生物，不过这只拍拍鸟处于幼生期，以前没见过塞壬，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能吃，直到它见到塞壬，脑海中自然而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然后拍拍鸟就试图吃了塞壬，塞壬当然不乐意，他还想将这只鸟打下来，拔了鸟毛给艾斯做毛大衣呢！
塞壬给艾斯比划：【鸟毛很好看，人类很喜欢。】
艾斯以手捂脸，心情复杂极了。
认识的小伙伴是天敌，这可真是……
塞壬看着艾斯郁闷的样子，他伸手，尖锐的指甲小心避开了艾斯的胳膊，他的指尖微凉，脱离水中后他的皮肤有些干燥，不复在海里时的黏滑。
艾斯看塞壬，就见塞壬张开口，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声音。
艾斯眼睛一亮，他听懂了。
塞壬在告诉他，那只鸟不是什么拍拍，而是鲲鸟，成年后鲲鸟甚至可以变成鱼，深潜水下几百米，并且不需要浮出海面换气。
艾斯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厉害？！
塞壬还说，鲲鸟的食谱很广，天上飞的，海里游的，鲲鸟都可以吃，它自然也可以吃人，让艾斯小心。
艾斯听后大笑起来，他认真地告诉塞壬：“我相信拍拍，也许以后它是展翅高飞的鲲鸟，但现在，它是我的伙伴拍拍。”
塞壬听后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明白艾斯的意思。
艾斯问塞壬：“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的船？”
塞壬想了想，他说很好奇，就跟上来了。
艾斯笑道：“那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成为我的船员吗？”
塞壬表示不明白什么意思。
艾斯换了种说法：“一直跟着我的船，随我走遍目之所及的所有海域！”
塞壬的眼睛骤然一亮，他问艾斯，能找到他真正的族人吗？
艾斯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塞壬了，但我们可以一起寻找。”
塞壬点点头，咧嘴笑了笑，虽然笑容看着挺狰狞。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海贝，并将海贝交给了艾斯。
艾斯不明所以，他看着手中的海贝，海贝不大，摸着光滑细腻，海贝内侧刻画非常细密的线条，艾斯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念力符文。
塞壬手一翻，居然又拿出一个海贝，他对着海贝张口，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艾斯手中的海贝却轻轻颤动了起来，有声音从里面传来。
艾斯恍然大悟：“哦哦，这是你的传讯工具？要我随时带着？”
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船长帽取下来，将海贝直接挂在船长帽里侧，当他戴上帽子时，海贝正好垂在耳朵附近的头发里。
“这样一来，你什么时候说话我都能听见了。”
塞壬看上去很高兴。
艾斯问塞壬：“这个有距离限制吗？”
塞壬摇摇头。
艾斯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会受到任何阻挡吗？”
塞壬伸出手指，长长的指尖划过海贝内部刻画的细密符文，艾斯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塞壬的意思：“你是说如果符文出问题就听不到了？”
塞壬点头又摇头，他再度张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艾斯终于明白了塞壬的意思：“你是说如果有类似的符文阻拦，也听不清？”
塞壬点点头，他补充表示，就算被阻拦了，但只要发声，他就能听见，只不过听不到说了什么。
艾斯眼睛一亮：“那也很好用了，我们可以约定几个暗号嘛。”
塞壬眉眼弯弯，他伸手在海贝上敲了几下，艾斯跟着学，学会后问：“危险？”
塞壬点头，他继续敲，艾斯学会后问塞壬：“求助？”
就这样塞壬教会了艾斯几个简单的敲击力道，艾斯很快掌握了。
掌握后，塞壬指了指窗户。
艾斯了然，他推开窗户，他所在的山峰有一条河，河水顺流直下，直接汇入大海。
他扶着塞壬来到窗户边，塞壬的身体软软倒下，直接跳进河里，下一秒纤细瘦弱的双腿化为长而有力的鱼尾，塞壬看了艾斯一眼，似乎笑了笑，然后翻身如水，不见了。
艾斯心情好极了，他哼着小曲出了房间，刚下二楼，就看到一个老头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海贼，在看到艾斯时，那海贼立刻将脑袋上的帽子取了下来，放在胸口，微微欠身行礼。
艾斯的表情顿时垮了下去。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下楼，老老实实的坐在老头对面，低声道：“库斯伯伯。”
艾斯很敬重约普特尔，约普特尔自然也有敬重的长者，面前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头曾是北海域之主黛拉的叔叔，后来黛拉离开海洋进入黑暗大陆再无消息，库斯老头就带着北海域的全部势力投奔约普特尔了，是个对自己人很和善慈祥，对敌人冷酷狠辣的老头。
库斯老头穿着白色衬衣，外面穿着黑色小马甲，下面穿着黑色长裤，最外面还罩着一件大衣，头上没戴帽子，眼睛前戴着一个单眼镜片，看着严谨而斯文。
老头在看到艾斯时，本来下撇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艾斯大人，回来了。”
艾斯咳嗽了一声：“嗯，这一次还算顺利。”
库斯老头呵呵：“是啊，挺顺利的，船又破了。”
艾斯干巴巴地道：“这是个意外。”
库斯老头莞尔：“意外，也是，大海上最容易出意外了，你说是不是，杰姆？”
艾斯一愣，神情严肃起来：“出什么事了？”
“幻影旅团的团长还是有点能力的。”库斯老头语气淡淡：“他将杰姆船上的航海士的能力夺走了。”
此言一出，艾斯的表情瞬间一变，他似乎想要冲下去找库洛洛，但还是忍住了。
“一定有原因吧。”他深吸一口气：“否则库洛洛不可能随船回来。”
杰姆叹息道：“接下来就让我说明吧。”
“前两次出航没有什么问题，这是库洛洛等人第三次随船出航，他们的实力很强，很快就成了船上的中坚力量，并且在风暴中多次救下船员，大家……都渐渐的相信了他们。”
其实会相信旅团等人这件事发生的非常自然，海贼们重视自己的伙伴，旅团等人同样重视伙伴，在海上不需要什么勾心斗角，只需要携手对付海兽和恶劣天气，环境较为纯粹，没事时还能互相切磋锻炼一下，从旅团等人的角度来说，如果他们不帮着一起干活，那么狂风巨浪打来时，船沉了他们也别想安然回到陆地，所以也很尽心。
来回几次航行，大家自然成了在危难中可以互帮互助的伙伴。
艾斯听到这里，神色略微缓和。
“大海能包容一切，不管是痛苦还是愤懑，出航后一切就好了。”
杰姆苦笑起来：“您说的不错，所以这一次遇到危难时，我们也帮他们了。”
事情非常简单，窝金因为过于鲁莽而被秋海虫卷入了海底，大家自然要想办法救他，杰姆指挥船员们开船追着秋海虫，然后他们偏离了航向。
“我们在里侧海域迷失了。”杰姆说：“如果在里侧海域迷失方向，是非常危险的事，我们面临了是继续寻找窝金，还是返航的抉择。”
说到这里，杰姆脸上流露出懊恼和后悔的神情。
“我做出了决定，选择相信我们的航海士，相信他能带领我们返航，所以我决定继续寻找窝金。”
“我们在一个礁石岛上找到了昏迷的窝金，那家伙……”提到窝金，杰姆忍不住笑了笑，那个大汉的确是个直爽的家伙：“那家伙说自己被秋海虫吞到了肚子里，他用全部念力打穿了秋海虫的肚子，才跑出来的。”
“他的运气很好，碰到了一群海豚，海豚将他推上了礁石，所以才活了下来。”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秋海虫再一次出现，原来它将窝金当成了饵儿，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一场大战下来，我们好不容易脱离了秋海虫的追击，可我们的航海士在战斗时感染上了秋海虫喷发的剧毒液体，生命垂危。”
“没有航海士，我们一定回不来，就在这时，库洛洛说他可以救航海士。”杰姆抿唇，语气变得艰涩起来：“但作为交换，他想要航海士的念能力。”
说到这里，艾斯已经不用再听了，后续发生了什么只需要想想就知道了。
库洛洛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选择的时机太巧妙了，巧妙到所有人都无法拒绝他，就连那个将能力交给库洛洛的航海士都不会反对。
不想让伙伴因为自己而死亡，如果只是付出念能力，就能让生死与共的伙伴们平安回港，区区念能力又算什么呢？
杰姆继续说：“我们成功回来了，航海士也活了下来，按理说我应该高兴的，可……很抱歉，我做不到。”
“我知道库洛洛没有救助航海士的理由，我也明白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可当我看到航海士只能默默收拾东西下船，再也不出航时，我还是很痛苦，甚至憎恨那几个人。”
杰姆扯扯嘴角：“艾斯大人，我不是圣人，发生了这种事，我实在无法容忍那几个人继续留在我的船上，甚至连见都不想再见到，所以我请求您许可，让他们换一艘船出航吧，我不想再搭载他们了。”
艾斯叹了口气：“我允许，你们暂时不要在里侧海域里出航了。”顿了顿，他道：“正好我这里有个任务，拉古国国王的外孙，科米王子跟着我的船来到了海皇岛，他打算回拉古国，你送他回去吧，顺便还能看看老爹那是否需要帮忙。”
艾斯笑了笑：“如果是正常海域的话，以你们航海士的能力，就算不用念能力辅助，也可以凭经验航行的吧？”
杰姆船长听后眼睛一亮，他激动万分，深深鞠躬：“多谢您。”
库斯老头听到这里微微笑了笑，他道：“去找欧西吧，他应该能代替艾斯和你交接的。”
杰姆看向艾斯，艾斯点点头，杰姆立刻欠身行礼，随即他转身离开了。
“库洛洛·鲁西鲁。”库斯老头笑呵呵的：“真是胆大心细的年轻人。”
艾斯揉了揉太阳穴：“我听说库洛洛是个恶棍，没想到……”
库斯老头语气柔和地道：“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您这样心胸宽广，乐于助人的。”
艾斯深吸一口气：“当初我就不该让欧西去救他们。”
库斯老头笑着摇头：“侠客那小子还是不错的，他过去也的确是您的船员，找您求助，您给予帮助，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老头温言细语地说：“您当时应该扣了侠客，让他代替旅团留在海上还债，而不是让旅团所有人都留下来，至于库洛洛等人，当时可以罚钱嘛，他们强盗手上怎么可能会没钱？我想侠客也不介意在海上玩几个月，毕竟他过去就是海贼嘛。”
艾斯叹了口气：“您说的对，是我做错了。”
库斯老头摇摇头：“您有错，约普特尔那个家伙也有错，他太自信了，这一次你们父子两个都应该反省一下。”
“海贼的成员非常复杂，来自世界各地，背景各异，他们有的也存在矛盾，甚至是生死之仇，作为这些人的统帅，您可以用最大善意去对待他们，但也请记住，您的宽容也可能助长他们的气焰，您认可的伙伴们不见得互相认可，当他们互相伤害的时候，您如何自处呢？”
“难道您要一直压着他们，让他们面上和睦共处，内心仇恨加剧吗？”库斯老头说：“有些问题可以和解，有些问题只能生死以决，您作为所有人追随的目标，在展现出实力的同时，也同样要拥有强大的控制力，您要学会引导海贼们的想法，并给予他们充分的自由。”
“尊重伙伴们的意愿，倾听他们的信念，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您都要将一切记在心中，并微笑以对。”
艾斯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抬手捂脸，一言不发。
“这很难。”库斯老头看着艾斯的目光柔和极了：“因为在海贼们达成自己的目标或者信念的瞬间，若有死亡，对您来说也是一种失去。”
库斯老头轻笑起来：“您得到了伙伴们给予的信念和力量，就要有失去的心理准备，只是得到而不考虑失去，是不是太天真了？”
艾斯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了手。
他抿唇，轻声道：“……嗯，我明白您的意思。”
艾斯仰头，靠在沙发上，他看着头顶的吊灯，喃喃道：“其实活着是很累的一件事。”
“但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累呢？就看值不值而已。”
“我只是想让我的伙伴们知道，哪怕他们觉得自己再没用再默默无闻，我都在为他们的存在而高兴着。”
艾斯问库斯：“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库斯老头哈哈笑：“不，相信我，听到您这么说，任何人都会很高兴的。”
艾斯精神一振：“那我……”
话没说完，库斯老头就打断了他。
“请您继续这么说下去吧。”老头笑呵呵的：“临死前回味一生，也能让那些垃圾们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过。”
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