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主权(1 / 1)

问津何处 桃枝竹 275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5章 主权

  众人应声望去,见是个衣着素朴的年轻公子,约是十六七岁。旁人倒也罢了,只道这人无礼,岑季白却是盯着他看了个仔细。

  那年轻公子亦且捕捉到这道视线,侧了头看他。岑季白回以一笑,那年轻公子被他笑得晃了晃眼睛,倒愣怔了。

  林津即刻站了出来,挡在岑季白前头,与那年轻公子道:“辞赋上佳,自然他是第一,你有不服?”

  小公子不屑道:“风花雪月,无病呻吟。”

  “那你评一个第一看看?”许挽容窝着火气,近来国事不顺,已是郁气,怎么连个小毛孩子也要来找碴儿?他这九卿做的,想必是个假的。

  其实历来评判,都是从各家族学中挑些德高望重的先生,许挽容这冠客之衔,还算公允。

  那小公子上前在字帛中拣了拣,挑出一支短诗来,平铺在案头。

  林津也不管旁人如何,当即上了花台,拿过那一首短诗念了出来。这诗吟咏的是菊花,不过短短两小节六十四个字,读来却是清气满口。傲寒凌霜,品致高奇。

  “未免……有些寒酸?”一位老先生迟疑道。诗是不错,但清花盛会,这么苦啊寒啊斗啊,哪里还有个盛会样子。

  许挽容倒不再说什么了,这诗是不错,与他的相比,一个清奇,一个艳绝,只看评判者偏好。

  为他抱不平的男子虽然遮面,但只听声音他却也知道这是哪个。在场不乏贵家,也有识得岑季白的,识得岑季白了,那蒙面的男子便不用猜也晓得是未来王后了。待要向他二人行礼,却被岑季白止住。但既然夏王与林津在此,怎么评判,也就看他二人的意思。

  林津回头看了岑季白一眼,看岑季白点头,便将那诗卷搁在案头。与众先生道:“倒也是各有千秋,不如并列?”

  岑季白点头的动作一滞,心道,林津是故意的。

  这些先生们大多倒不识林津,只是能让许挽容忌惮的年轻公子,陵阳城实在找不到几个。既然许挽容没有意见,那就并列吧。

  那衣着素朴的小公子却不依不饶起来,道:“若我也要这一盆凤羽兰呢?”

  “他先选了,自然予他。”林津毫不相让。岑季白的意思,是要取面前这小子为冠客的,林津弄出个并列来,就是看他二人方才含笑对视,觉得太刺眼。所以不愿给他独占。他竟还要林府的凤羽兰?林津怎会给他。

  小公子轻“哼”了一声,道:“不平!”

  岑季白心里想着,其实指他一盆名贵好卖的罢了,何必要什么凤羽兰。这人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哪儿会什么诗文,也不知是哪里寻来诗赋蒙人,该是要换盆名花卖点银子的。只是三哥不喜欢这年轻小公子也就算了,何必弄个并列,两下里相争,如何是好?

  他沉吟片刻,出声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意指那小公子有意刁难了。

  小公子笑了笑,望向许挽容,“许君子,不要夺我所爱呀!”

  许挽容见有林津与岑季白回护,这一肚子火气就往那小公子撒了,反讽道:“你那寒霜雨降,怕养不好凤羽兰这等精贵的,那路边长的金灯无义花倒好,养死了也是黄泉路上开,合得很。”

  谁不知道传说里金灯是开在地府与恶鬼照路的,小公子叫他骂了一回,并不着恼,反而嘴碎道:“你竟然不晓得,雨后鲜花,更为娇艳了。”

  在场诸人,有那不明白的,只当这话说得在理,不过凤羽兰当真娇贵,是经不得风雨的;有那明白一二的,于此情此景下,却也只当作不明白了。

  许挽容冷着一张脸,也不知是明了还是不明,只抱了凤羽兰,向岑季白与林津行了一礼,离了花会。

  那小公子生性洒脱,随手抱了盆雨过天青菊,便走到岑季白跟前来,自报了家门。“在下颜无,字无忌。”便是岑季白前世飞羽军中另一个小将军,颜无了。

  “陵阳多权贵,小公子还是忌一忌的好。”林津抱着剑,站得笔直笔直,如一株挺拔的小白杨似的,坚定地隔开了岑季白与颜无对视。

  “敢问公子是哪一家权贵?”颜无毫不示弱。

  林津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林津。”

  这身份是够骇人了,谁知那小公子听了他的话,却欢喜得惊呼了一声,扯住林津袖子道:“你就是林津?林府三公子北境前将军长平侯夏国王后林津林梦舟?”

  林津都不知道自己有那般长一串称呼,一时哑然,颜无又道:“就是那个十五岁时创下连云关大捷,三年间营建朔州数城大小二十余战从无败绩北狄人人敬畏的鬼面将军?就是那个……那个独占后宫善妒狠辣一见着漂亮男女都要送上刀剑划了人脸的……”说到这里,颜无即刻退后两步,两手各自护了一半脸面,神色忧虑起来。

  岑季白轻笑出声,林津回头瞪他,但隔着面纱,这瞪人的威势可是不显。

  “我家公子心善得很。”小刀忍不住为公子辩白,只是爱喝些飞醋罢。

  颜无放下手来,庆幸道:“我就说嘛,将军的剑是杀敌的,怎么会划脸呢……”

  林津心道,此刻倒是想划了……

  岑季白不想听他再说些脸啊鬼面之话,便带林津上了马车,只临行前让阿金问那颜无可愿同行。

  颜无对林津是钦佩至极的,又怎会有不愿,当下便蹭上了马车,与驾车的小刀阿金攀谈着,一路往林府去了。

  岑季白亦请了李牧过府,也就是让他看看,这颜无是否可用,用在哪里。

  到了林府,颜无倒是敛容肃色,向着岑季白恭敬跪下,行了大礼。既然同林津在一起,除了当今夏王,也不作他想。

  岑季白让他起身,赐下座来。

  林津见着颜无有些不喜,但这人又是敬畏又是仰慕地说了许多,他反而不好表露了,只往岑季白胳膊上一下一下轻拧。再后来也不拧他了,只抱着他一只胳膊静坐,犹如抱剑在怀一般,静静地宣示着岑季白是独独为他所有,不容旁人觊觎的主权。看得林夫人不住地摇头,不住地叹息。

  岑季白并不多话,只听宋晓熹与颜无往来应答。

  “年年花会,都是那么些熟面,诗赋也多秾丽琦艳,今年倒格外清奇了。”宋晓熹由衷赞他。又道:“颜公子是哪里人氏?从前竟未听闻夏国有公子这般人物。”

  颜无听他夸赞,是很高兴的,向着宋晓熹眨了眨眼,戏道:“你猜?”他样貌当真算不得太出众,只是这样顽气地笑笑,格外灵动洒脱,竟有些勾人了。又道:“可惜我这样好的,竟还没订个亲事,可惜可惜。”

  哪个问你亲事……在场的人都是不自觉转了脸去,不愿再看他。

  “你是合州人氏吧?”李牧进了花厅,笑道。

  “咦,你怎么晓得?”颜无惊讶了。

  “你这官话说得不错,却还是有些合州口音,”林渡紧随李牧入了花厅,亦是笑道:“子谦耳聪得很。”

  对于林渡这无时无刻,逮着机会就要夸一夸李牧的毛病,众人也都是习惯了。连李牧自身亦是无奈,只能听之任之。

  林津是教林夫人头疼,林渡则是格外地叫林夫人头疼了。但难得李牧到林府来一回,林夫人格外礼遇,态度是客气又亲近。管家特意上前问过,看李牧可有什么想吃的菜,好吩咐膳房做下。

  林夫人又道:“怎不见小念儿?常带她往府上走动才是,晓得你忙,远疾是个不管事的,还是伯母多替你看顾着孩子……”

  岑季白古怪地看了一眼林夫人,与林津小声嘀咕:“你母亲这是怎么了……有事要寻李牧做?”

  有什么事寻他不就好了,他可是夏王呢!怎么李牧的待遇比他还好些……不平。

  林津小声回他,“母亲是怕子谦不要二哥,他到人府上住下,要是子谦还不要他,林府没脸……母亲盼着子谦尽快上门提亲。”

  “……他们可是没那心力筹办婚事?”岑季白略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李牧整日繁忙,连带着林渡也是事多。于是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是不是,太苛待臣工了?”

  “他有闲暇折腾兰房,没时间办婚事?”林津坏笑道:“肯定是子谦不要他。”

  “三哥……”岑季白也觉好笑了。

  “到时候他来求你赐婚,把兰房要过来。”林津所思所想,很是长远。

  “我将原来那店里膳夫寻到宫里好么,总惦记这个……”岑季白决定叫吴卓去寻人。

  “……傻子,”林津白了他一眼,“一万两呢!”

  “你……”岑季白愣了一会儿,再想想措辞,道:“你这身份……”

  “谁晓得那是我的?”林津在他掌心挠了挠,小声道:“九十九两银子一副小画,定是在蒙人!”

  岑季白凑在林津耳边,亦是小声细语:“唔,我明白了,三哥并不是想看那小画,三哥只是担心那黑心的林掌柜漫天要价,坑骗了人。所以要看一看,验一验,试一试……”

  “哪个要试的?”林津面色红热,慌忙瞪了他一眼,斥道:“满脑子不正经!”

  这一声“不正经”出口,还“满脑子”,岑季白愣住,在场众人,更是愣住了。

  林津后知后觉,才晓得是一时情急,不如先前低声,他缩了缩脖子,迅即将脸埋到了岑季白怀里。

  岑季白一手在林津背上轻拍,一手取了茶杯,认真喝茶,严肃喝茶,正经喝茶……谁说他不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感觉这章写完,下限无限掉落,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