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当四周刺眼的光芒完全消失时, 山崖上，就只剩下嘉洛德和史蒂夫两人还站在原地，彼此遥遥相望。
‘辛’在格洛芬德尔的力量下化成无数光点消失, 他的灵魂终将归于哪里, 嘉洛德并不知晓。但既然金花领主已经说了，这就是他们最后的重点, 那精灵就很明白，或许用不着他烦恼什么, 这个被他塑造、跟他针锋相对的宿敌从此不会再以堕落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无论如何, 那总归是件好事。
放下手中的长弓, 如同放下背负了太久的重担。嘉洛德看着不远处美国队长熟悉温柔的蓝眼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却被大脑中突如其来的记忆洪流所阻拦。
他捂住额角，不由自主向后踉跄一步。
“……嘉洛德？！”
回忆里似乎有很多失败，很多次死亡，也有很多相同的不同的熟悉的陌生的脸。在他终于为自己不断循环的命运画上休止符后，它也终于将他度过的所有时间重新归还, 让他彻底明白, 他究竟为在森林中那一时心软付出了什么。
整整七次的轮回, 永无止境的绝望, 以及从无数岁月之中叠加起来的伤痛和流离。
那是一场太过残酷的惩罚。
但好在,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也得到了足够珍贵、足够令他的灵魂再度安宁下来的东西。
“嘉洛德？你还好吗？！”
带着焦虑的熟悉呼唤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精灵先生皱起眉, 在纷繁冗杂的记忆之中挣扎许久，终于抓住了散落在大脑各处的现实，勉强睁开眼，正好对上自家网友近在咫尺的担忧目光。
深吸口气，他将额头抵在史蒂夫的肩膀上，任凭对方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格洛芬德尔跟你说过了。你知道的，对不对。”
沉默了很久，直到嘉洛德整理好所有突如其来的情绪，慢慢抬起头。他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以及疲惫，而史蒂夫很清楚，那绝不仅仅是近万年时光可以雕琢出的沧桑。虽然精灵实际上的年纪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变化，但他的灵魂却已在一瞬间走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距离，走过了无法用年月计数的时间。
“……我知道。”
心中千回百转，似乎有无数宽慰想要脱口而出。但最后，史蒂夫也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看着精灵先生从自己怀中直起脊背，选择了最不痛不痒的一句。
“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活了这么久，是什么感觉？”像是玩笑般，他轻轻笑了声：“大概要比我被解冻醒来之后要累得多。”
“没错，太累了。”
点点头，嘉洛德随着他的笑声挑起嘴角：“活得太久，大概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
“……”
美国队长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而精灵先生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憋不住，扭过头大笑起来，波澜不惊的眼底顿时荡漾起温柔缱倦的水波。
“你不是要哭了吧，队长。”
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那人脸上被自己揍出来的青紫，嘉洛德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的幽默感是跟着那个黑黢黢的家伙一起烧掉了吗？我可没有自我了断的爱好，从来都没有。”
——最多也只是打算一睡不醒，结果被神盾局从地底下非常不礼貌地挖了出来而已。
顿了顿，精灵先生在心里这么补充道。
“……看来等我们回去，我得好好跟你聊聊。”
表情在生气和好笑之间来回变化了很久，最终终于定格在后者上。史蒂夫·罗杰斯一把抓住他在自己脸上像撸狗一样乱蹭的手，拎在半空想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只好又悻悻放回了原处：“我起码得确定你到底是在吓唬我，还是真的这么想过。”
“我就算想过，现在也舍不得那样做的。”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嘉洛德挑起眉：“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
“但这正好是我现在缺少的。”
史蒂夫几乎是瞪了精灵一眼：“因为谁你心里有数。”
而嘉洛德眨眨眼，没说话。只当自己是看着熊孩子强词夺理的老爷爷，满脸宠溺安详。
他们看着彼此沉默了会儿。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陪我站在这里。”
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精灵先生把长弓背回背后，抄起双臂，看着史蒂夫的目光很奇特：“虽然每一回我都会跟「星条旗」聊的很开心，但有很多次，我似乎到死都不知道我的网友居然是美国队长，就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
然后在死去的那一刻抱着前所未有的遗憾和不甘。虽然现在想想确实有点阴差阳错的意味，但嘉洛德还是忍不住抱怨自己为什么这么蠢，同时再度庆幸，他现在所得到的确实是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结局。
谁能说这不是又一种冥冥之中的命运呢？
“但是，为什么？”
被他的话惊了下，随即眉头就有些难受得皱了起来。史蒂夫嘴角动了动，看进精灵璀璨如星空的眼眸里，明显对这个事实很不高兴：
“为什么我们会认不出彼此？难道一次都没有？”
“唔，那倒也不是。”
摸摸下巴，嘴角翘起细小的弧度。嘉洛德伸出指尖在嘴唇上点了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什么，那种很明显是在耍什么坏的表情顿时让美国队长在脑子拉响了一级警报。
而事实证明，这是绝对正确的预感。
“好像就上一次吧，我被神盾局挖出来，然后由九头蛇接手。结果在洞察计划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上了你们的通缉名单。”
耸了耸肩，精灵先生这么愉悦开口：“因为被神盾局追得紧，我在约「星条旗」见面的时候现在餐厅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结果发现你就是复仇者联盟那个一直追着我打的紧身衣队长——说真的，当时我实在太惊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最后只能把你晾在那里自己逃走了。”
“……你应该如实告诉我的。”
这个设定实在是太狗血了，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史蒂夫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花了好几分钟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呢，我最后知道你是「炸金花」了吗？”
“或许吧。”
想了想，给了他这么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嘉洛德微微翘起嘴角：“毕竟我不知道我最后去找‘辛’的时候你是怎么跟上来的。我猜托尼给了你一点技术上的帮助，比如定位「炸金花」的位置什么的，可惜……”
“可惜？”
“你找到我的时候，‘辛’正好捅穿了我的胸口，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听你说。”
“……”
美国队长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嘉洛德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还有摇摇欲坠的理智维系着，他很可能已经冲上来替‘辛’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情——把自己一把掐死。而为了防止这种惨剧成真，就是一肚子坏水想给人添堵的精灵先生难得见好就收，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在对方的胸肌上轻轻拍了拍。
“反正已经过去了，队长。”他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虽然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但那会让你对现在的美好生活抱有充分的感激和满足，我觉得还是挺有意义的。”
“……”
很难说史蒂夫到底是被嘉洛德的无耻还是机智给气到了，他现在的表情介于“我想给你个温暖的拥抱”和“我想给你漂亮的脸上来一拳”之间，胸膛起伏得像是有人在里面塞了个风箱一般，代替自己的嘴巴在嘉洛德手心下激烈地尖声抗议。
他被梗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作为再次将美国队长气到升天的罪魁祸首，半天没得到响应，嘉洛德讪讪收回手，却在半途被对方一把抓住，重新按在了自己过分饱满的胸前。
“你是不是故意的？”
大概是有什么触底反弹模式。在被一个万岁老精接连撩了两把脆弱的精神之后，史蒂夫反而开始变得平静下来，声音淡定无比，其中还包含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认命：“打定主意要让我哭给你看，是不是？”
“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看看。”
很是诚恳地这么开口，嘉洛德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其实你也不算吃亏，毕竟你上次追捕我的时候也把我打得挺惨。”
所以，说到底还是记仇。
“那我愿意补偿给你。”
也学着精灵翘起嘴角，毫不意外看见对方被吓得一抖，史蒂夫真诚点点头：“四倍的补偿。”
说着，他还朝嘉洛德张开了双臂，认真而严肃地开口：“过来。”
“……”
总觉得自己可能是作了个大死。精灵先生站在原地犹豫了下，还是抵不过对方‘你敢说不试试’的恐怖表情，慢吞吞地朝前挪了挪。
然后，他就被一双铁钳般的手箍在了大胸网友怀里。
“先还你点利息。”
耳边最后只听得到史蒂夫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嘉洛德抬起头，刚要去对上他的眼睛，却只来得及看到天边也终于解决掉自己对手、正朝他们这里飞来的复仇者们，然后，就是放大在视野中的脸和金发，以及一个像是要把自己的肺抽干的吻。
带着滚烫而炽热的欲望，被撩拨的恼羞成怒，和终于得到一个完满结局的劫后余生。
就像是在用从今往后所有的时间，为这场命运盖棺定论，划下终局。
嘉洛德愣了愣。
随即，在复仇者公共频道里一派“我要瞎了”的哀嚎中，毫不犹豫地咬了回去。
……
“你记时间了吗？”
“他们到底要亲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要不把他们就扔在这里吧，队长有四倍的肺活量呢。”
“mmp他们的嘴巴是长在一起了吗？！！”
“我想、回家、吃饭睡觉！！！”
……
诺多精灵在中土的流亡结束了。
他终于不必一个人。
他又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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