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知道, 现在最难的部分不是怎么去跟那些蠢货死磕，而是去哪儿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说着这话时，嘉洛德正躺在实验室里的沙发上, 钢铁侠正坐在操作台上瞪着他。而两人之间浅蓝色的虚拟屏幕里, 据说去往欧洲搜集情报的黑寡妇则懒洋洋抄着手，饶有兴趣看着他们彼此对峙, 表情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反而出乎意料放松。
“‘辛’在等我去找他……换句话说, 只有我才能够让他露面, 从哪些不知道在哪儿的九头蛇基地里滚到太阳底下。”
耸耸肩, 只当做自己没看到托尼濒临崩溃的眼神。嘉洛德朝娜塔莎点了点头，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之后那么苦大仇深：“所以，这起码是值得一试的方法。”
“值得一试？”对此表达了极其深切的怀疑, 托尼的眼神看上去似乎很想让小呆拿灭火器喷他一脸醒醒脑子：“你所谓值得一试的方法就是离开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大摇大摆踏进对方的圈套里，然后让他在你身上做一些很可能会永远毁掉你的事情？！！”
“唔，虽然我很想回答你‘是的’，但事实上大概只会有前两个步骤。”
舒展身体, 把两条长腿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 嘉洛德挑起眉：“如果你能和我设想得一样找到我的话。”
“我打赌他可以。”在屏幕里懒洋洋笑了声, 寡妇接着道：“斯塔克就是干这个的。”
不, 我不是。
很想这么反驳, 但随即就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他确实并非什么循规蹈矩的人，日复一日毫无线索的排查早已耗尽了托尼的耐心, 如果有这样的办法，无论它最终生效与否，他其实也不介意去尝试一下。
但是，这里面有个很大的问题。
“你跟我们的星条旗队长商量了吗……好吧，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没有。”
简直要把眼睛翻到天花板上，托尼瞪着那个舒舒服服窝在自己沙发上给自己添堵的精灵，语气并不怎么愉快：
“是的，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你去跟那什么操蛋的‘辛’叙旧，也可以在他把你的脖子拧断之前找到你的位置，送过去整个复仇者联盟，但你能保证罗杰斯事后不会来用盾牌来拆了我的实验室，然后把我切成好几半冻进冰箱吗？”
嘉洛德想了想，非常肯定地朝他点点头：“不能。”
“……”
“但我可以帮你把他的盾牌藏起来。”
“……”
“而且在史蒂夫拆你的实验室之前，它可能已经先被‘辛’和他的怪物们给拆了。”
“……”
托尼不知道自己忍住没把他从楼顶扔下去究竟费了多大力气。但他很清楚，先不说嘉洛德要去的这件事本身有多么操蛋，在结束之后，他一定会变成美国队长黑名单中高居第二位的人物。而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位——
“别那么像个扭捏的姑娘，斯塔克。你只要拿出你平时熊的十分之一就够了。”
即便人远在欧洲，无处不在的气势也透过屏幕充满了整个房间。已经提前为自己预定好榜首位置的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哼了声，很难描述出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情报是我带来，计划是我跟嘉洛德一起定的，罗杰斯当然不会只冲你来。”
“又或许他谁都不会记仇。”
站起身，为这场秘密谈话作出最后的总结。嘉洛德看了看表，差不多已经是自己网友回来的时间，揉着黑眼圈慢慢朝门口踱步而去。
“记得给我身上放一个追踪器，托尼……不，不要告诉我在哪里。”
重新把表情定格在备受噩梦摧残，又不得不强忍着打起精神掩饰的水平上，精灵先生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辛’他一定会看着我离开，为了效果逼真，我走之前会把我知道的那个丢掉。”
“那为了效果逼真，我可以等你被揍得差不多之后再出场吗？”
依然很难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答应了，托尼忍不住又朝他的背影翻个白眼。
“我当然没有意见。”而嘉洛德只是回过头，有恃无恐地笑了笑：“只要你摁得住队长。”
“……”
钢铁侠毫不怀疑，这绝对是一个赤果果的威胁。而不久之后的事实证明，他确实摁不住，也不敢。
——————
“所以，你得知道事情有时候并不会都跟你想象的一样。”
站在废弃工厂的空地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几十倍于己的敌人，面前还有他迄今为止面对过最可怕的宿敌之一。但嘉洛德半点不安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揉捻着刚刚被对方扯痛的头发，而这种毫无虚假的平和显然是身后各自面向强敌的复仇者们所带来的。
“你或许是忘了我活了快要一万年，年纪比你还大，孩子。”
愉快地翘起嘴角，似乎很开心看到‘辛’被自己摆了一道。嘉洛德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在空气中凝成实体：
“你想让我惧怕的那些东西，我早就已经将它们放在合适的地方。只不过利用了一点点过去的阴影而已，就算说的再多，噩梦再重来几次，你也无法借此将我蛊惑。”
精灵是有一颗敏感的心不假，但他们也比任何生灵都要来得坚强。毕竟，和大多数短暂而璀璨的东西不同，他们所要面对的可是永恒到足以摧毁一切的时间，如果学不会与过去和解，学不会将那些累积起来的阴影握在手心，那别说横跨数千年的岁月，早在天鹅港之后，他或许就已经因为心碎而死。
‘辛’想要借以操纵他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愧疚和负罪感。无论是对于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在通过同一个梦魇强调嘉洛德的多余和所带来的灾难。如果精灵先生再稍微脆弱一点，或许他的目的就会达到了。但很遗憾，在那具削瘦的身躯下，嘉洛德所封存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软弱的灵魂。
“更何况，我也相信他们。”
拍了拍美国队长紧贴着自己的肱二头肌，又指了指身后，嘉洛德朝对方扬了扬下巴：“你可没那么容易弄得死这些家伙。”
“嘿，你难道不应该用更肯定一点的语气说这句话吗？”
话音未落，不等‘辛’回答，停在半空的钢铁侠已经不满地哼出了声：
“我们可是有一个神，一个天才，一个老冰棍，一个绿色的大块头，还有两个顶级杀手。我们连外星人都打赢了，更何况是那些早该烂在地里的化石们？”
“对，你听他的。”
非常大度地容忍了托尼的的抢白，精灵先生朝他的敌人摊了摊手，语调近乎于叹息：“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时代了，你或许应该学着适应一下，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惊喜，而不是每天都想着怎么找我报仇。”
“……”
可以看得出‘辛’的表情确实是有点不愉，嘉洛德到底是出乎他想象的难缠，也远比他以为的要聪明得多。而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确实是活过了近万年的精灵，时光赋予他看透世事和人心的资本，也同样给予了他洞悉自己的能力。无论愧疚也好，负罪感也好，他从不曾否认这些的存在，也从不曾逃避，而是欣然接受，看着它们成为自己并不完美的一部分。
“你可真……出乎我意料的有趣。”
沉默了会儿，阴郁的目光从面前所有人身上扫过，‘辛’突然笑了起来，宛如一把刀划过枯死的树干那般沉闷。而这仿佛是什么信号，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半兽人也随之涌入到复仇者们的视野之中。连带着一直站在‘辛’身后那个黑色的人影，也从衣袖中伸出干枯的手，蓄势待发。
“如果你肯乖乖听我的话，放弃这些挣扎，无论对谁都是一件轻松的事。”
将身上累赘的帽兜扯了下来，明显准备跟他们死磕。‘辛’翘起嘴角，一如既往刻薄而嘲讽，盯着嘉洛德的目光中似乎有火焰在摇曳燃烧：“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嘉洛德。”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上前一步，将精灵遮在自己的盾牌后。史蒂夫脸上依然残留着恼火的神色，让他整个人比平时更加严肃，也更加锋芒毕露了点：“他唯一该遗憾的是让你活到了今天。不过没关系，马上我们就可以修正这个小小的失误。”
“……哦，我敢肯定这个‘小小的失误’里也包括了我。”
托尼隔着战甲嘟囔了这么一句。但在频道里有人接他的梗之前，以史蒂夫甩出盾牌为开始，两方人马已经完全抛下了表面上的对峙，终于彼此厮杀在一起。虽然相比较而言复仇者们在数量方面并不占优，黑寡妇还没回来，而鹰眼也因为受伤留在了神盾局里，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并未落入下风，甚至，隐隐有些控制了局面的意味。
从刀鞘里拔出短刀，微微矮身，直接扎到了面前朝自己扑来的变异体身上。嘉洛德握紧刀柄，虽然免不了被巨大的惯性甩飞，但也同时在那怪物的腹部刻下一道长而深的刀痕，发出凄厉的哀嚎。
“挺有意思的。”
轻轻弯起嘴角，偏头躲开飞溅而来的血迹。精灵先生在半空优雅地翻了个身，轻盈落地，随即，身后就有呼啸的破空声传来，一面红蓝色三色的盾牌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他站稳之前挡下了另一只挥来的利爪，默契得就好像曾经无数次这么配合过一样。
“我并不这么觉得。”
把折回来的盾牌重新拿在手里，史蒂夫从嘉洛德身边跑过，迎上朝他们这边冲来的怪物，语气怎么听怎么有些咬牙切齿：
“等会儿我们必须就这个问题好好谈谈，记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啊。”
就知道自家网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精灵先生苦笑着点了点头，试图作最后的挣扎：“如果我现在跟你认错，我们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当然，”似乎是冷笑了下，美国队长的声音从半兽人堆里远远传来：“——不能。”
“……”
扶了扶护目镜，离他们最近的猎鹰默默飞远了点。
事实上，虽然这些数量众多的变异体的确难缠，但也还够不上要让复仇者联盟陷入苦战的程度。相比起来，更让他们警惕的其实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辛’和他身后那个黑斗篷，前者从战斗最开始就被汹涌而至的半兽人潮给淹没，不知道正在窥视，而后者，则是被保护在战圈之外，不时有黑色的雾气在夜幕的遮掩下蔓延而来，一旦触碰到，就会陷入某种短暂的疲乏和晕眩之中，确实给复仇者们带了不少麻烦。
“该死。”
原本在半兽人够不到的地方大杀四方，结果被那团诡异的黑雾影响，差点一头从半空栽下来。托尼颇为恼火轰过去一个掌心炮，却在半路被挡了下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嘉洛德你知道吗？”
“如果知道我早就已经提醒你们了。”
虽然是个会走路的中土百科，在战场也见过太多的黑暗生物，但确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诡异的敌人。嘉洛德试探着把短刀朝面前的黑雾挥了挥，看着刀锋上闪着蓝色光芒的咒纹在与黑雾接触的一刹那，发出一阵类似于气化的‘刺啦’声，微微皱起眉：“但我猜他应该有类似于精神攻击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别碰到那个黑雾……”
“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钢铁翅膀从他头顶呼啸而过，猎鹰看着面前几乎已经笼罩了整片废弃工厂的黑色暗影，忍不住在频道打断了他的话：“这地方就那么大，想完全避开是绝对做不到的，得想个其他办法。”
“那就直接干掉他。”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美国队长一盾牌拍开朝自己扑来的怪物，这么斩钉截铁道：“索尔，你能做到吗？”
“可以一试。”
从包围圈中跳出来，雷神点点头，朝天空举起锤子。瞬间，阴沉的乌云就从四面八方涌来，遮蔽了原本璀璨的星空，而伴随着沉闷的轰鸣，一道银色的闪电也穿透云层，直直朝着那个黑斗篷劈去。
脸隐藏在帽兜之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在呼啸而来的落雷中，那人扬起头，凝视着神力凝聚成的耀眼光芒，眼看就要被那摧枯拉朽的力量击个粉碎，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微晃，直接从原地消失了人影。
“这是——？！”
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原地，雷电只在地上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索尔和其他复仇者们都忍不住一愣，朝四周望了望，很快发现那个黑影又重新出现在另一个方位，身后黑色的悬浮圈慢慢闭合，随即再度被保护起来，站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安静望来。
“像是魔法。”
扭断了某个倒霉鬼的脖子，轻盈落在地上，嘉洛德如此评价道：“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真是，省点力气老老实实被打败多好。”
隔着面甲翻了个白眼，总裁爸爸忍不住抱怨了句，很快又被淹没在利爪刮过战甲的刺耳摩擦声中。
在空地上蔓延的雾气依然没有停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猎鹰在频道里开口：“对方有场控没法玩啊。”
“当然是再来一次。”
脸上并没有什么苦恼的表示，嘉洛德耸耸肩，把左手的短刀插回刀鞘里。在原地一个翻身，就踩上了半兽人的肩膀，并毫不停顿借力踏上另一只怪物的脑袋，像跳舞一样在半兽人堆里转移腾挪：“我准备去试试，谁有空帮我一把……队长？托尼？”
“……看来我们需要谈谈的内容又多了一项。”
刚转过身，还没发表意见，就看见精灵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方向跳来。史蒂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却也立刻举起盾牌立在自己身前，撞开挡路的半兽人，迅速朝那个黑影冲去。
“嘿，我这可是合理的行动。”
躲开四面八方的攻击，嘉洛德在脚下的半兽人肩膀上一踩，轻盈地朝前扑去。而与此同时，美国队长也已经准备达到了他的落点处，反应极快举起盾牌，让精灵踩了上去，然后猛地朝前一顶，几乎是将嘉洛德给用力甩了出去。
“你们谈谈的时候可千万别叫上我。”
而看着他们的动作，托尼哼了声，同样伸出手，掌心炮在黑暗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芒，直直朝黑斗篷打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掌心炮带着呼啸声破空而去，吸引着所有人的主意，并不出意料被围在黑影身前的半兽人挡住。然而，当被轰掉半个脑袋的怪物轰然倒地之后，再被它挡住的视线范围之外，精灵的刀锋也已至身前，直直刺向那人，避无可避，几乎注定要将他的胸口捅个对穿。
你跑不掉了。
几乎能够看到帽兜那人眼中浮现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嘉洛德挑起嘴角，毫不怀疑自己最终成功的可能性。
然而，下一秒，他的刀锋却被人徒手抓住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嗯？”
瞳孔中倒影着‘辛’被火焰烧毁大半的脸，和眼底依稀残留的惊愕一起构筑成无法逾越的壁垒。嘉洛德猛地一惊，想要抽回短刀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挥手，胸膛发出无法负荷的呻吟，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那样被打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砸起一大片尘土。
“嘉洛德！”
谁都没想到‘辛’会在这时候杀出来。史蒂夫皱起眉，想要朝精灵坠落的方向跑去，却被数倍于己的敌人阻拦在半途。其他人想来帮忙，也同样寸步难行，无奈之下只能先转过头，将周围的半兽人清扫干净。
“咳……”
确实被刚刚那一下打得不轻，嘉洛德仰面躺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胸口疼得像是有把火在燃烧一样。可还没等他稍微喘口气，‘辛’就又出现在了他面前，如同黑暗中的鬼魅般，在精灵震惊的目光中一拳挥下，带出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彭——’
本能侧过头，才避免了被对方直接打在脸上的惨剧。嘉洛德瞳孔缩紧，还来不及去看水泥地上被‘辛’打出的龟裂，就不得不举到挥刀挡住对手又一次咄咄逼人的进攻，却因为架不住那太过可怕的力量，整个人被朝下压去，膝盖重重落到地上。
……堕落之后的精灵居然这么吓人吗？
感觉自己简直要被‘辛’压到地底下去。嘉洛德咬了咬牙，猛得收回刀锋，同时迅速向右侧身，远离对方的攻击范围，却免不了让左臂被波及，撕裂出一道长而深的伤口。
简直不堪一击。
血液的铁锈味道随风弥漫开来，引得四周的半兽人蠢蠢欲动。但精灵并没有心思去管它们，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对手，很容易就能够从他的表情里读出这样的轻蔑。
“我应该给你放点水。”
挑起眉，语气里满是阴郁的嘲讽。‘辛’没有拿出任何武器，只是这么空着手站在原地，却依然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那样或许会比较势均力敌？”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同样回以挑衅的微笑。嘉洛德拔出另一把短刀，握在手里，刀锋斜斜指向那人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脸：“记住，如果你今天杀不死我，我就会让你跟着你的小可爱们一起完蛋。”
“多谢提醒。”
两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半空相遇，他们冷冷看着彼此，同时动了起来。
————————
事实上，嘉洛德从未像这样直面过‘辛’，也从未了解过堕落的精灵究竟是怎样一种概念。他或许能从格洛芬德尔语焉不详的叙述中窥探到隐隐约约的一角，但那绝没有事实真正摊开在眼前时那么震撼人心。
黑暗是充满诱惑的毒药，不义的力量被从中发掘，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威力。他们的神祇从来都在警惕着中土上的生灵被这种毒药所侵蚀，却依然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尤其人类，更是如此。
但精灵本不会变成这样。
他们是从诞生开始就成为永恒的种族，是维拉最喜爱的星光，汇聚着世界上所有的美好。然而，从另一方面而言，那也意味着一旦堕落，他们也会变成更加破碎的样子，永远没有挣脱的可能。
——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成就了什么样的怪物。
插在血肉中的刀锋被什么硬生生阻隔，然后在无法反抗的力度之下慢慢顺着来时的轨迹后退。嘉洛德看着‘辛’抓住自己的短刀，一点一点从他肋下拔出，红色的血液顺着锐利无匹的金属慢慢滑落，滴在地上，渐起一小朵耀眼的血花。
那应该很疼，就像自己被用力扼住的脖颈一样。
‘当啷’一声，短刀掉落在地的响声宛如惊雷般回荡在耳边。嘉洛德只来得及看一眼‘辛’身上被自己砍出的狰狞伤口，就被迫随着咽喉上的力度抬起头，嘴唇开始泛起窒息的紫色。
“我说过了，你没有能力打败我。”
手指慢慢收紧，似乎在欣赏精灵逐渐痛苦的表情。‘辛’阴郁的目光直视着他浅绿色的眼睛，轻声笑了笑，语气却远远要比表面上要来的尖锐：
“你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给我几个不痛不痒的伤口，但我却能决定你什么时候去死。”
“那……就来试试……啊。”
几乎是被对方从地上提了起来，嘉洛德抓住‘辛’布满疤痕的手腕，从喉咙发出嘶哑的嗤笑声：“试试看你现在杀了我，他们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不知是不是触到了那人的痛处，精灵感觉到那扼住脖颈力道再一次变大，似乎要将他的颈椎拧断。但很快，几乎被自己激怒的宿敌就再度平静下来，冷笑一声，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你除了会依靠别人，还会干什么？”
还沾着血的左手握紧，用力打在精灵肋下。‘辛’愉悦听着他被闷在胸腔里的痛呼，一缕艳红从咬紧的嘴角流下，表情前所未有狰狞：“以前是格洛芬德尔，现在是那些千奇百怪的人类……嘉洛德，没有他们，你也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这倒不假。”
并不被他的话所迷惑。嘉洛德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铁锈味道，眼神依旧澄澈而明亮：
“如果没有格洛芬德尔，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如果没有队长他们，我也没有命能站在这里……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因为我依赖他们而愧疚，因为事实就是这样。我拥有他们，而你只能永远跟那些恶心的怪物为伍。”
“……”
这或许不是个激怒对方的好时机，但他无所谓。看着‘辛’瞳孔微微放大，眼底的也开始变得狂躁起来，嘉洛德从唇齿间泄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声，睁大眼，让对方能够看清自己眼底毫不掩饰的怜悯。
“所以，你应该比我更加羞愧，辛。”
嘴角扬起一个扭曲的弧度，精灵愉悦地这么宣判道：“毕竟所有人都可以造就毁灭，却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有人帮助。”
“闭嘴！”
五指猛地收紧，然后蹲下身，将他重重掼到了地上。‘辛’死死盯着嘉洛德因为疼痛和晕眩而扭曲的脸，看了很久，眼底渐渐燃起清晰可见的火焰，似乎下一秒就可能将他徒手扼死。
“你应该知道惹恼我的下场是什么吧。”怒极反笑，那人更加凑近了些：“我本来觉得你不值得我费什么事。但现在，你的朋友应该感到惋惜，因为他们将会由于你的依赖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呵。
露出自己所能想象的最轻蔑的表情，嘉洛德仰面躺在地上，纵然身上每一寸骨头都疼得像断掉了一样，却依然抹不去他嘴角始终存在的笑意。
你尽管去试。
脖子上的淤青让他难以开口，但精灵并不介意，而是用口型这么一字一句说道。
然后，不等‘辛’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一道灼热的光线就在他背后炸开。随即，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盾牌也重重砸在他本能抬起的手臂，‘咚’得一声，几乎能从那无法抵挡的力道中感受到主人的愤怒，转眼间就将‘辛’逼退了很远。
“真好不意思，我们可没有死在你手上的打算。”
踩着青色的焰尾从天而降，托尼张开五指，掌心炮对准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的那人，语气显得傲慢而讥讽：“嘉洛德说的没错。我们愿意帮他就帮他，愿意揍你就揍你，还需要挑日子吗？”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反正你没他好看。”
伸手把精灵从地上拉起来，护在身后。史蒂夫看了眼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把恼火全部写在脸上，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家网友保持了惊人的同步：“想让我们消失，你大可以来试试。”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结束的战斗留下了满地狼藉，只有几个的漏网之鱼还能站着，其他全都成了地上冰冷的尸体。嘉洛德的目光在周围扫了圈，将复仇者们的成果尽收眼底，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却很快就意识到这确实没有什么好诧异的，他们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从来都能做到比他想象的更多。
“真遗憾。”
虽然在嘉洛德面前被激怒了好几次，还陷于这种不利的局面中，但‘辛’依然很快恢复了镇静。就好像被翻盘的不是自己一般，看着周围满地的半兽人尸体，眼神没有半分触动。
“别以为这就结束了。”
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在埋怨一个叛逆的孩子。他抬起头，目光与被美国队长护在身后的那个精灵遥遥对峙，又慢慢移到前方持盾而立的金发男人脸上，嘴角翘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既然你想，就算你赢了这一局吧。
但可别忘了，我给你的噩梦才实现了一半，我们还有足够的机会去将另一半变成现实。
在你今天将最大的弱点主动送到我眼前之后。
“我很期待下一次见面，嘉洛德。”
捂住肋下精灵给他的伤口，‘辛’轻声笑了笑，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什么：“当然，还有你，美国队长。”
话音未落，那个一直如同幽灵般游离于站圈外的黑影就突兀出现在他身后，而那些原本弥漫在周围的黑色雾气也像被什么召唤般，迅速朝两人聚拢而来，几乎很快就将他们的身影遮掩起来。
“想跑？”
并不明显地和嘉洛德对视一眼，托尼朝精灵点点头，掌心炮瞬间呼啸而去，在黑雾前炸开一串耀眼的火花。而与此同时，在谁都没有注意的刹那，嘉洛德也伸手从兜里拿出了什么，随即，就是一粒极其微小的影子‘刷’一下飞了出去，以精灵的目力，可以很清楚得看到它最终落在了它应该落下的地方，不偏不倚，没有半分差错。
下一秒，面前的硝烟和雾气一同散去，空气再度恢复了原有的寂静。而这座废弃的工厂内，除了满地横七竖八的怪物尸体外，也再没有任何黑暗的影子出没。
他们终究是慢了一步。
“可惜了。”
收起飞行服的钢铁翅膀，落在史蒂夫身边。猎鹰叉着腰看着‘辛’消失的地方，很难掩饰脸上的懊恼和失望：“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行踪，差一点就能抓住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倒是对此看得很开，见多了这种事的雷神只是甩了甩锤子，安慰般拍拍山姆的肩膀，结果刚打完架没注意力度，一下子把人拍了个咧趔，差点摔在地上，被迫扯住旁边美国队长的肩带保持平衡。
“站好，山姆。”
被冷不丁这么一扯，倒是从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史蒂夫扭过头，看向身后还半蹲在地上的精灵，犹豫不到半秒，还是伸出手，直接拎着他的衣领把精拎了起来。
“你刚刚扔出去的是什么？”
架着嘉洛德的胳膊让他站稳，队长看了眼这家伙嘴角隐隐约约的红色，眉头皱得很紧。
“唔？你看见了？”直到这时才感觉到身上每个地方都在呻吟，嘉洛德毫不客气地靠在了自家网友身上，懒洋洋回答道：“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隐蔽了……托尼？”
“是，托尼，我听到了，我正在看。”
声音隔着战甲传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贾维斯富有金属质感的嗓音。总裁爸爸看着面前不断闪烁的浅蓝色数据流，很快在视线中合成了一张地图，以及被标记出的某个红色圆点：“居然跑这么快，都到南欧了？！”
“托尼。”
声音再度低沉了下来，明显带着某种濒临爆发前的警告。才没忘记这两人之前都瞒着自己干了点什么，史蒂夫不满地绷紧下颌，似乎打定主意要在他们的交流中横插一脚。
“好吧，好吧，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Cap.”
忍不住给他连带着他旁边那只精灵一起翻了个白眼，托尼摊摊手；“只是个plan B，你男朋友定的。毕竟他之所以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把‘辛’引出来，在无法阻挡他逃跑的时候，起码也得放个追踪器过去，才能让这一趟不白跑，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点点头，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史蒂夫又把目光转了回来，重新锁在精灵脸上，满脸严肃。
“我以为这是合理的行动。”嘉洛德嘴角抽了抽。
“……”
“我错了。”
“……”
“我知道我真的错了拜托你别这样看我好吗队长——”
“……”
“好吧，今天就到这儿吧。”
并不想在大战之后让自己的眼睛再遭受一次暴击。总裁爸爸叉着腰，瞪着面前这两个大眼瞪小眼的老家伙，拼命忍住再给他们翻个白眼的冲动：“我想你们需要一个地方解决问题，而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现在复仇者大厦那边不能住人。我找个地方，我们在那里一个晚上，不开party，就睡个觉什么的，然后明天早上调昆式过来继续去踢他们的屁股——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总得有人赔我的实验室，那里面的东西比你们加在一起都贵——怎么样，谁有意见吗？现在说。”
“……”
面面相觑了很久，似乎是想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话里隐含的威胁。作为被金主包养的小白脸们，其他人，包括正在视奸彼此的嘉洛德和史蒂夫，都下意识摆摆手，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