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史蒂夫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要炸了。

　　甩出盾牌, 看着它在半兽人群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将面目可憎的怪物砸得东倒西歪。他表情阴沉, 眉头皱得很紧，就连向来平静温和的蓝眼睛里也被怒火填满。不用克林特提醒,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创造的出来, 而九头蛇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同样再清楚不过, 能够培养出数量如此庞大的变异体，队长简直不敢去想嘉洛德究竟在这座基地里遭遇了什么, 又还有多少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可能。

　　“去把浩克叫过来, 娜塔莎。”

　　捡起盾牌，毫不留情拍飞了敢朝自己扑来的半兽人，史蒂夫按上耳麦, 声音听上去冷得像冰：“托尼和猎鹰去解决基地那边的九头蛇，鹰眼和我把它们驱赶到一起。还有, 顺便告诉神盾局, 如果十分钟内他们的人还赶不到现场, 那就不用着再过来了。”

　　“收到。”

　　频道里陆陆续续传来复仇者们的应答声。用掌心炮把面前的怪物炸上天，钢铁侠踩着战甲青色焰尾瞬间腾空而起，发射出小型飞弹。恰好击中基地上方正缓缓打开的机库舱门, 阻止了里面的人想要逃跑的企图。猎鹰紧随其后，展开身后飞行服的钢铁翅膀, 在飞跃过树梢时顺手带起了鹰眼, 将他空投到战局中心的美国队长身边。而与此同时, 黑寡妇也已经从旁边的树林里钻了出来, 引着浩克加入与半兽人的战局，很快，就将原本密密麻麻的半兽人群扫荡出去了一大片。

　　一边倒的局面，很正常。

　　从半空中往下看了一眼，托尼扁扁嘴，觉得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凭浩克能拆了半个纽约的战斗力，搞不定这点半兽人才是个笑话，但如果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没有变绿的家伙，也在几乎同样的效率收割着他们的对手，这就比较让人震惊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冰棍应该只打过血清，没照过伽玛射线，对吧？”

　　干脆让贾维斯把战甲调成了自动模式守着基地大门，坚决贯彻着美国队长不许放跑一个九头蛇的方针。总裁爸爸瞪大眼，看着那个在半兽人群中横冲直撞的人影，有点怕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们上次见他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发现九头蛇跟神盾局是一家，并且把巴恩斯变成了冬兵的时候。”

　　耸了耸肩，猎鹰在频道里见怪不怪地开口：“然后他就往人家总部大楼上砸了三艘天空母舰，一点都没犹豫，老子当时都被惊呆了。”

　　“所以弗瑞现在死活都要把神盾局重建在复仇者大厦旁边。”

　　早已看穿了那颗黑卤蛋的险恶用心，托尼默默翻了个白眼，突然并不是很想说话。

　　“那队长这次要搞个多大的事情？往九头蛇基地里砸一个浩克？”总裁爸爸把手臂抱在胸前：“……说实话，我觉得他把自己扔进去就够了。”

　　点点头，猎鹰对此深以为然。

　　不过，虽然只是这么说说而已，但托尼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一语成谶。

　　在将外面的半兽人差不多全部清空之后，史蒂夫并没有扔一个浩克去给他的死对头搞拆迁，反而是见大势已去的九头蛇自己启动了自毁装置，想要把基地连同嘉洛德一起埋葬在崩落的山石下。而听着山体深处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震得地面似乎都在摇晃，美国队长半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脚步不停，似乎是真打算把自己扔进这座正不断坍塌着的危险建筑里的样子，吓得一直跟在他身后划水的克林特连忙把他拽住，躲开从头顶砸来的一块水泥板，脸色无比难看。

　　“队长，队长队长队长！！”

　　被超级士兵的臂力拖得一个踉跄，鹰眼苦着脸这么开口：“你别着急啊。这里塌得这么厉害，你走不了两步就要被埋进去的！！”

　　“我没着急，克林特。”

　　语气无比冷静，动作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史蒂夫一边气势汹汹地朝前走去，一边这么平平板板地开口道：“我会躲开的。”

　　“得了吧，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事。”

　　降落在地上，张开双臂拦在队长面前，托尼的声音从战甲中闷闷传来：“你的血清可没法保护你被砸得缺胳膊断腿……等在外面，好吗？那个军情六处的小子不是说了，有人进去救他了吗？”

　　说着，他还偏过头，询问般看向他们身边不远处，从最开始就一直站在树下的人影：“是这样没错吧，林恩？现在情况怎么样？”

　　棕绿色的眼眸被阳光照耀出一丝璀璨的金色，那人慢慢抬起眼。

　　“让队长去吧，托尼。”

　　倾听着附近所有死物传来的嘈杂，林恩瞥了眼史蒂夫现在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邦德和巴恩斯已经找到他了，大概马上就到门口，去看看也没什么。”

　　“可是……”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总裁爸爸依然非常犹豫。不过，还没等他可是完，美国队长已经把鹰眼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抄起盾牌就冲进了基地大门，头都不回，很快就冲进了不断崩落的碎石间。

　　而他的正前方，已经有三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出现在漫天扬起的尘土后。

　　“我猜他们会来个重逢的法式热吻什么的。”

　　无精打采看着冬日战士率先跑出基地大门，在史蒂夫肩膀上重重一拍。克林特维持着被人扒下来的姿势，蹲在地上，默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等他们亲热完之后再叫我，或者告诉我朝哪里看可以不用眼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托尼。”

　　“是吗？”我怎么都不知道我是？

　　斩钉截铁拒绝了鹰眼发来的好人卡。目送着不远处的林恩朝巴基招招手，愉快迎了上去，总裁爸爸想了想，很快俯身把克林特拎了起来，提着后衣领把人挪了个方向：“睁眼吧。”

　　“你发誓我不会看到队长，也不会看到那块活化石？”

　　“我用我的战甲发誓。”

　　克林特放心地张开了遮住眼的手指。

　　然后——

　　“Holy Shit！！我也不想看林恩·莫里斯和他的男朋友打啵好吗，去你妈的斯塔克！！！”

　　……

　　虽然鹰眼崩溃地咆哮声响彻整个山林，但嘉洛德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对面正朝自己跑来的金发网友身上，一身令人眼熟的制服，拿着盾牌，虽然身边全是还在不断崩塌的碎石，随时可能将自己压在废墟下，却也无法再让他感受到那种急迫的忧虑。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就会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精灵先生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一时间，连眼底那些难以掩饰的虚弱和疲惫都褪去了不少，宛如久旱甘霖，瞬间就将他整个人淋得通透。

　　而仿佛不甘心就这样被他们逃脱般。在嘉洛德和007身后，已经彻底被炸药破坏了结构的基地建筑也正在加速崩塌着，轰鸣声越发急切，就像一头噬人的野兽，要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们全都留在这里。

　　已是和死神赛跑的时刻。

　　“邦德！”

　　精灵敏锐的直觉察觉到头顶迅速坠落下来的阴影，嘉洛德猛得一惊，条件反射抓住007朝自己这边一拉，堪堪避过朝他脑袋上砸来的水泥板。而在高速奔跑的时候突然被外力一扯，邦德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保持平衡，瞬间就顺着惯性撞在了精灵身上，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

　　不过，在他们摔倒之前，史蒂夫就已经跑到了两人面前。

　　来不及考虑什么，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了朝自己摔过来的007。美国队长猛地转身，用惊人的臂力把他朝身后一甩，直接将邦德扔出了崩塌的范围，自己却因为惯性而朝相反的方向倒去。而与此同时，被撞的一个踉跄的嘉洛德也稳住了身形，就像配合过无数遍那样，借力踩上旁边的墙壁，在越过史蒂夫身边时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带，将人用力拉离了近在咫尺的崩落。

　　‘彭——！！’

　　伴随着最后一声轰然巨响，这座隐藏在阿尔巴尼亚山林中的九头蛇基地也和无数先例一样，变成了一座废墟。漫天灰尘遮蔽了头顶洒落下来的阳光，却立刻被午后的微风吹散，山谷中回声渐息，惊鸟还巢，很快就再次还归了这里本来该有的安宁。

　　“哇……”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晃晃脑袋，从地上晕晕乎乎爬起来。刚刚被美国队长扔出大门的邦德眨了眨眼，看向身边那两个还叠在一起的身影，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张嘴的瞬间被一只机械手臂一把捂住，拖到了树林的阴影里。

　　离他几步远，正被钢铁侠提着的鹰眼也停止了大呼小叫，和托尼一起悄咪咪挪远了些。而更靠后一点，正在安抚浩克企图把博士变回来的娜塔莎朝这个方向看了眼，随即了然地笑了笑，又把头扭了回去，

　　他们都默契地把安静留给了两个人。

　　留给了时隔半月的再次重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止。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被史蒂夫抱着，一起从废墟中滚了出来。嘉洛德仰面躺在地上，身上压着一个两百磅的队长，眯起眼看向头顶飘过的白云，终于有了自己还在活着的满足感。

　　“喂。”

　　半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只想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精灵先生长舒口气，伸手揉了把还压在胸口上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懒洋洋地这么开口：“你是不是又变重了？”

　　“……我没有。”

　　维持着这个滚作一团的姿势，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家大胸网友悄悄往上挪了挪，把脸埋在自己的肩窝，声音闷闷地从衣领间传来：“是你变得虚弱了。”

　　来自彼此身上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很久冲散了鼻尖硝烟与血的气息。一时间忘了他们刚刚逃过一场生死，也忘了之后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去解决。他们在这一刻只感受得到对方，就像末日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般，除了这份真实的温热，其他全部都是虚假。

　　“我可没有。”慢慢抬起手，抓住史蒂夫背后的制服衣料。嘉洛德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用力收紧双臂，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笑意：“还差一点我就要自己逃出来了。”

　　“是，你当然可以。”

　　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似乎当自己还是个豆芽时，也常常这样对赶来把自己从各种拳头下拉出来的巴基说。史蒂夫也弯起嘴角，从精灵肩窝里抬起头，凝视着身下那双近在咫尺的碧绿眼眸。

　　那里面，仿佛藏着整个夜空的星光。

　　“我承认，是我有点心急……急着来找一个不把话说完就跑的混账精灵。”

　　语气认真并意有所指。他微微垂下眼，目光扫过嘉洛德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血痕，最后落在有些苍白的嘴唇上，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把美国队长晾在餐厅里可是重罪。我得赶紧抓住他，把他带回去关起来，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下次才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那要是他知错不改呢？”嘉洛德挑起眉：“你会惩罚他吗？”

　　“你希望我惩罚他吗？”

　　慢慢把脑袋又凑近了些，几乎鼻尖挨着鼻尖。史蒂夫没有放过精灵眼底每一丝闪过的情绪，并满意发现，他眼中现在满满的，倒映地全都是自己的影子：“罚他把自己交给美国队长抵罪，你觉得怎么样？”

　　“这我可要回去好好问一问。”

　　声音低到几乎是在耳语，但嘉洛德知道他一定能够听得到。把右手插进史蒂夫并不算柔软的金发间，精灵先生凝视着那人眼中如大海般温和深邃的湛蓝，微微颌首，碰了碰他的额头：“但我觉得他大概是会很乐意的。”

　　嘉洛德这么说道，然后，意料之中看到自家网友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

　　仿佛寂静了许久的荒草被人点燃，又好像播放半场的黑白电影突然有了色彩。史蒂夫安静半晌，突然直起身，却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就着这个半蹲的姿势，伸手把嘉洛德的上半身拉离了冰凉的地面。

　　“把话说完好吗，嘉嘉。”

　　右膝跪在他的双腿间，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和精灵有接触，但嘉洛德就是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这人用身体做成的牢笼中。没有去捡身边掉落的盾牌，也不想去管周围互相挤眉弄眼的复仇者们，史蒂夫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专注盯着嘉洛德的眼睛，仿佛在等待一个追寻已久的谜底，目光灼热到似乎能穿透他的表象，直直看到那颗从来都真诚而不掺任何虚假的心。

　　“就现在，我想听你把话说完。”

　　嘉洛德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你太没有耐心了，队长。”

　　坐在地上，把手搭上曲起的膝盖。精灵先生耸耸肩，满脸‘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的宠溺表情，却也不曾拒绝：“只说最后一半可以吗？”

　　“不行。”

　　“那好吧，从头开始。”

　　表情明显是在忍笑。嘉洛德看着面前蹲着的大金毛，仔细思考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回忆自己当时都在餐厅里说了些什么。

　　“其实接受这件事并不算很难。”

　　目光落在史蒂夫五指修长的手上，似乎在回味着曾经用力握上去的触感，精灵先生扬起下巴。有些话，虽然当时说出来还是会有些犹豫，但在当他经过了这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死局，无数次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默默怀想，他很理所当然地发现，其实心中想的还是只有一个人。既然早已作出了决定，那无论有什么理由，用什么借口拖延，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那一个而已。

　　他已经不想再错过了。

　　“你是美国队长，也是「星条旗」。除了你，我没有办法再将别人代入到我所想象的形象中去。”

　　而他也同样肯定，在这个陌生而充满惊喜的世界上，除了史蒂夫，大概也不会再有别人能够让他这样，每一秒都在更加着迷，更加喜欢，永远没有停止的那刻。

　　“所以。”

　　目光紧紧盯在精灵好看的嘴唇上，随着每次开合而颤动。史蒂夫这么开口，却不再是当初带着犹疑和不确定的反问，而是在等待他说出那个理所应当的迷底。

　　“所以。”

　　嘉洛德笑了笑。

　　“既然我挺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那我们要不就……”在一起试试吧。

　　这句话的尾音被淹没在嘴唇突如其来的温热上。精灵先生瞪大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金色发丝，突然有点好笑地意识到，虽然这次没有人打扰，但他依然没有把后面的重点部分补全，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一直都在强烈要求他这么做的小混蛋。

　　“我同意。”

　　感觉到史蒂夫重重在自己唇上咬了口，随即又直起了身体，满脸正直地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干一样。嘉洛德看着他深邃专注的蓝眼睛，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突然就觉得脑子一空，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滚烫起来：

　　“你同意太快了。”

　　伸手扯上他的脸颊，泄愤般揉了揉。精灵先生忍不住叹口气：“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抱歉，我没忍住。”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史蒂夫丝毫没有反省之意地又凑了上来，同时拽下嘉洛德蹂躏自己脸颊的手，握在掌心，五指相扣。

　　“所以我现在能继续了吗？”

　　他这么认真开口，似乎真的像是在征求嘉洛德的意见似的，看得精灵先生嘴角一阵抽搐。

　　“我还没同意呢。”他忍不住顶了句，而史蒂夫的回答更让他哭笑不得：“那你现在可以把同意说出来了。”

　　……这家伙。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我一定不会拒绝的。

　　又叹了口气，嘉洛德一把拽住美国队长的制服衣领，用力把他朝自己拉了过来。

　　“好吧，你是美国队长，美国队长总是对的。”

　　找准方向，把嘴唇送到了正确的地方。精灵微微垂下眼，报复般重重咬了口，很快就迷失在了对方更加凶猛的回击中。

　　美国队长不仅总是对的。

　　他还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个。

　　十分钟后，差点醉生梦死于四倍的肺活量下，嘉洛德默默闭上眼，突然觉得自己这近万岁的年纪可能都活到了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