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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写什么都会成真[穿书] 一剑山河 4042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7章

  很显然, 贺宇帆这个开场白踩对点儿了。

  叶无荒脸上那副“大不了鱼死网破天下皆灭”的破罐子破摔样儿,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 顿时破了功。脸间霎时燃起了一丝道不出的慌乱, 他微微紧了紧眉, 那双瞪大的白眼也重新闭了回去。

  天知道这个名字他已经多久没用过了。

  更直白的说, 从他最初自那个散修家里逃出后, 他基本就一直在装哑巴。要不是偶尔会和那些虫子说上些话, 他甚至怀疑到了现在,他估计已经忘了该怎么开口了才是。

  他从未向这个寺里的任何一个和尚提起过他的名字, 甚至包括安竹在内, 也只是每天“施主、施主”的唤他。至于这世上唯一该知道他姓名的那个散修, 在叫了他几十年的“人蛊”后的今天,怕是也早将“叶无荒”这三个字抛在了记忆深处, 那个永远也想不起来的位置吧。

  所以,这个自称是“普通人”的修者,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姓名的?

  叶无荒有点儿紧张。

  这种感觉是他在彻底自甘脱胎换骨变人为“虫”后,所从未体会过一次的。

  从贺宇帆进屋, 他的所有虫子都像是被定身了似得停在原地开始, 到现在这人自然的叫出他名字为止。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奇怪,奇怪到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控, 而向来可以冷静寻找反杀机会的他却发现, 这次别说机会了,他根本无从下手。

  恐惧随着沉默慢慢笼罩全身,叶无荒放在身侧的手掌也慢慢收拢, 最后紧紧在身侧攥了起来。

  “我说,都跟你说了几次了,我真的对你一点儿敌意也没有,你都感受不到吗?”

  还不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贺宇帆便忍不住开口叹道:“不是都说修真者察觉人感情特别容易吗?那你倒是察觉一下啊,我像是要逼你做什么事儿的人吗?”

  叶无荒闻言怔了一瞬,随即也不去听话察觉,只摇头冷笑道:“你不是说你有很多话要说吗?反正有你那个神宠我也伤不了你,你随便说就是了。”

  言下之意,说完赶紧滚蛋。

  贺宇帆撇嘴。

  这人真是比想象中要难交流多了。

  不过难交流归难交流,他既然过来这里了,该说的话就不会省下了。

  贺宇帆深吸一口气,纠结半晌道:“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咱俩之间缘分之类的事情,被你发现也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就想的还不如趁着事情到无法挽回之前,我自己来找你,这样不管你相信多少,等到时候真发生什么,你也多少会有个准备。”

  叶无荒不置可否,只不屑的嘁了声道:“有话直说。”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贺宇帆挠挠头,又略带紧张的伸手去抓了两下桓承之的长耳朵,在对方开始炸毛时,才总算定下神道:“我是个写小说的,一个月前我写过一本小说,主角也叫叶无荒……”

  就像是拧开了水源处的阀门一般,在第一句话顺利吐出后,后面跟着的内容再说出来,便会容易太多了。

  贺宇帆几乎没有一点儿停顿,一口气将他那本小说在竞宝大会前的所有情节全都道了出来。

  不知从哪句开始,叶无荒脸上那种不屑便掩去了大半。直到贺宇帆最后一个字出口,他面上也只剩下了挥之不去的沉重和严肃。

  过去几十年的惨痛经历被人从话本间得知,叶无荒一时间也不知他到底是该怒还是该笑。

  这个自称“作者”的男人所说的话题过于玄幻,这事情又神奇的像是个玩笑似得。然而即使如此,叶无荒也不得不去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确实是真的——

  毕竟他在散修那里的几十年煎熬无人知晓,而出来之后他又奉行斩草除根。

  贺宇帆口中的每件事都很详细,详细到他仿佛一直站在一旁围观了几十年一般。

  可他的一生,从来不可能有人旁观。

  沉默就像是一团过于厚重的灵压,压在房间里,让两人一兽都憋闷的不行,却又没有一个去主动开口应些什么。

  许久,叶无荒才深吸一口气,将身子向后仰过,缓缓躺回了床上。

  他这个举动着实是有些出乎贺宇帆的预料,后者等了半天,见他确实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才忍不住问道:“你不想打我一顿吗?”

  “打你做什么?”叶无荒面无表情的反问:“是因为你不经我允许,就将我仇人的丑恶面目揭露于世。还是因为你帮我回忆了一下,原来我已经在这种环境里撑了几十年了?”

  贺宇帆嘴唇抖了两下,却没能去应句什么。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愤怒的指责质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人生写的这么凄惨。甚至为了防止叶无荒突然暴起杀人,他抱着桓承之的手臂都紧了许多。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现实和自己想象的相差略大?

  叶无荒是个瞎子,对他此时的沉默自然也没有太多的感触。

  而被人捏在手里动不动扯两下毛的桓承之,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人心中所想。他开口,语气里全是无可奈何:“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因为你说的这个原因,就认为是你在操控他人生的。”

  贺宇帆抿唇。

  桓承之那双红眼又对在叶无荒身上看了两圈。一边继续道:“还是说,你认为这个能把自己从地狱尽头里拯救出来的人,会是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连基本的分析也做不到的蠢货吗?”

  不说贺宇帆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至少就叶无荒来说,明显是挺乐意听的。

  也不知是被贺宇帆的愚蠢逗乐了,还是终于感受到他口中“是友非敌”的情绪了。

  总之叶无荒嘴角上挑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像是彻底放松了一般,长吁一口气问:“既然你觉得我会打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件事?”

  “也可以不告诉你的,只是我觉得告诉你了,你或许就会引起重视了。”贺宇帆挠挠头,有些纠结道:“因为其实在这之后我还写了很多剧情,我害怕它们会成真,所以想试试,如果我们一起努力,会不会抵住我的情节操控。”

  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觉得你没做错过什么,不该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

  叶无荒脸上笑意更甚,语气也又缓了些,他说:“你叫贺宇帆是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这个故事?”

  “三个月前。”贺宇帆如实回答,应声之后他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道:“也有可能是四个月前,具体的我记不太清了。”

  “那就当是五个月。”叶无荒表情不变,继续问道:“你觉得我今年多少岁了?”

  贺宇帆皱眉:“七十?”

  “可能吧。”叶无荒点头:“在云静道人那里的日子过得太可怕,你也知道,我常年生活在见不到光的蛊坑里,要说具体过了多少年,我还真不知道。”

  贺宇帆点点头,又轻轻“嗯”了一声。

  类似的感觉他也不是没体会过,只是比之他只是单纯孤独的那三个月来说,叶无荒明显要难熬太多就是了。

  话说到这儿,叶无荒也停了下来。

  他似乎是为了给对方一点儿思考的时间,扭头对着贺宇帆的方向过了许久,才继续笑道:“你觉得你用现在往前五个月的时间,操控了我七十年前的人生。就时间而言,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很好笑吗?”

  贺宇帆听着,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叶无荒重点抓的很对,他真的是没法反驳。

  似乎是将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叶无荒顿了顿就又笑道:“我即使现在不算是正常的人类了,也不至于变成蝼蚁那般愚昧。这事儿确实是有些稀奇,但是我的人生主导权在我手里,你只是个记录者,根本没有左右我未来的权利。”

  他这话说的语气坚定,内容又满是傲气。

  贺宇帆听着,也顿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弯弯绕绕的想法真是太多余了。

  “不过说起来,我到这里的日子还不足三月。”叶无荒又说:“或许你有能力看过去,而未来,也只是能看到一种情况罢了。就比如我相信在你笔下,我的未来里肯定不会有咱们今天的相遇。”

  贺宇帆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写出的只是三千世界里可能性最大的情况,而具体会发展成什么样就是不定数了,是吗。”

  叶无荒点头,倒是很能接受似得继续问道:“你刚才说要来给我提个醒,意思就是后面肯定还会发生什么变动吧?让我猜猜,是晦宁秃驴折腾出来的吗?”

  这次贺宇帆就立刻应的毫无压力了。

  叶无荒口中的“晦宁秃驴”说的就是护崖寺的住持,虽说和之前形容安竹的时候用了同样的词语,但贺宇帆总觉得,这次的“秃驴”明显叫到他心坎里去了。

  “这两天晦宁在白鸿山和那群丹修一起研究炼制人蛊的方法,如果我写的没错,等他回来之后就会立刻开始在你身上实验了。”贺宇帆说:“安竹虽说他对他师父的敬佩挺深,但我之前也跟他说了,给你的药物都得提前和你商量材料。所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

  “那老秃驴想弄死我的方法太多了,小和尚又蠢能力又差,他保护不了我的。”

  还不等贺宇帆说完,叶无荒便啧声摇头道:“我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明明小和尚的治疗不错,正等着毒发一次后慢慢恢复,老和尚就打着治疗的旗号把我要去了。你看看我这双眼睛,你觉得他不敢重来第二次吗?”

  “所以说这也是我来寻你的一个原因。”

  贺宇帆深吸一口气,认真邀请道:“我家就在番临,离这不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一会儿就跟我一起回去番临吧。”

  叶无荒不置可否,只一脸平静的反问道:“你会炼丹?”

  贺宇帆摇头:“不会。”

  叶无荒继续问:“那是你有奇药?”

  贺宇帆一顿,还是认真的重复了上一个的答案。

  这似乎也在叶无荒的预料之中。

  所以他面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口中却下着极度残酷的结论道:“我现在身体状态很差,那秃驴为了让我变成他的人蛊,把我作为人的部分和蛊毒之间的平衡打破了。如果没有那小和尚的药撑着,最多不过一周,我要么彻底变成人蛊,要么暴毙而亡。你觉得我能跟你走的了吗?”

  他说着,贺宇帆面上表情也凝了下来。

  还不等他应声什么,木门就又传来了“咚咚”的两声轻扣。

  随着“吱呀”的轻响,安竹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贺宇帆眼前。他表情有些慌乱,在看到贺宇帆安然的瞬间,才总算松了口气道:“贺施主你没事就好,我们约定的半柱香时间到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把他杀了?”

  嘶哑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冷意。

  安竹立刻看向叶无荒的方向,几乎条件反射的摇头道:“我只是怕你不愿意被人接近,而且贺施主……”

  “明明是出家人,这谎话说的还真顺溜。”叶无荒冷笑着“嘁”了一声,却也没再管那边儿羞的满脸通红的小和尚,只又对向贺宇帆的方向,他说:“你住在番临?”

  贺宇帆“嗯”了一声。

  叶无荒点头:“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看你的,还有你说的茶馆。我倒也想听听,那说书人把这故事讲的如何。”

  这句话说完,叶无荒便朝里侧了身子,明显一副不愿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而贺宇帆也识趣的跟安竹一同离开了房间。

  等两人出门,后者才略带惊奇的看向贺宇帆怀里那团白毛,犹豫着问道:“这是……”

  “是我朋友。”贺宇帆笑的自然:“他是妖修,法力不够了就变回原型休息了。”

  安竹了然点头。

  桓承之愤怒的轻咬了一口贺宇帆的手指。

  不过因为它力度太轻,这动作就好像是撒娇似得,所以后者也直接无视,继续对安竹道:“我和你的病人确实挺有缘的,不过虽说这种事儿作为外人我不好参合,但有的事情我还是觉得告诉你为好。”

  安竹说:“施主但说无妨。”

  贺宇帆点头:“就是刚刚他对我说,其实他的眼睛不需要瞎的。你在最初那几天的治疗都很有效,他本来是快好了,可后来……”

  贺宇帆的话没说完,只是说到这儿也足够让安竹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者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贺宇帆挠挠头:“最后再说一句,千万不要以毒攻毒,如果万不得已,别忘了我给你的果子。”

  安竹呆愣着点了点头,那样子一看就是还没成功消化刚刚的讯息。

  贺宇帆倒也不再多说,怀中小怪物适时落地,在恢复人形的瞬间,也抱着他离开了原地。

  直到两人离去许久,安竹才紧捏着手中佛珠,低头轻轻低叹了声:“师父……”

  —

  放下那边儿各怀心思的安竹二人不提,单说这边儿一路赶回番临城的贺宇帆两人。

  原本客栈的房间就又续了一个月的租金,所以哪怕两人出去绕了这么多天,还是可以继续回去原本的住所的。

  只是让贺宇帆没想到的是,在他正欲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被桓承之突然从身后一把扯了过去。

  连给他问句缘由的机会都没有,房间木门就被从里打了开来。

  一个身穿白衣,面容略显妖媚的男人自里面踏出,挑眉在他两人身上扫了几圈,最后那双狐眼固定在贺宇帆身上。他勾唇笑道:“贺先生是吗?咱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