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苏兆夜这一病, 耽误了不少工作，毕竟病人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然而他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一边在医院养病, 一边加班加点补着工作，可惜效率不高，工作没能彻底做好, 病养得也不怎么样。
苏老爷子按照苏家规矩, 亲自前往探望了一次, 掩住眼底深思, 回到大宅后安静了几天，就悄悄给苏家的年轻人组织了一次聚会。
都是从苏家这个环境、这种教育下长大的人，和苏兆夜同辈的年轻人怎么会没点野心？
一进聚会就明白了苏老爷子想做什么, 一个个呼吸都粗重起来。
苏老爷子的目光不着痕迹掠过这些年轻人，对自己的宝刀未老深感满意, 慈祥地说了些场面话, 口风一转。
“或许是龙国环境的问题, 家主这两年来是越发的不经事了。人生在世, 总有些东西比情爱更重要，偏生人与人想法不尽相同，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的左右的。”
年轻人们的眼睛更亮了。
苏老爷子微微一笑：“家族一贯教育你们要持重, 家主前些年做的就很好。”
换句话说，回来这两年就不行了。
为了个小情人就要死要活的，联姻也不联了, 族人也不管了, 甚至反过来对自家人下狠手，最重视的工作都能耽误……
年轻人们对视一眼, 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苏老爷子愈发满意，意味深长道：“家主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是好事，但为此伤害自己的身体却说不过去。这才不到一个月，他便进了两回icu……长此以往，有碍寿数，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年轻人们赶紧围到苏老爷子面前，恭维他眼光犀利，自认为不露痕迹地打探起下一任家主的标准，其实一个个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苏老爷子面上依旧带着慈爱的表情，心中却一阵冷笑。
苏兆夜是他的孙子，却敢威胁他。
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就让他教教自己这个孙子，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他将目光投向和苏兆夜谈过交易的那个侄孙。
……
苏兆夜处理完堆积的工作已经是一周后，出院回到公司，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空气中微妙的紧张。
他马上警惕起来，做事愈发利落和狠辣，不肯给其他人一点可趁之机。
有心发难的人很快被压了下来，藏得更深的人感觉最近不是好时机，同样安静地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机会。
暗潮涌动中，苏家绝大多数人都受到了影响，唯有和苏兆夜达成交易的那个堂弟安然如山。
旁的不说，这位堂弟在情情爱爱方面还真是有一手，先后找了好几个借口，包括但不限于“有东西落在苏家”“公司的错不该不认，但个人抗不过董事会的意见，从个人立场进行补偿”“苏家突然送了东西来，认不出是什么，或许有用”，几次让苏兆夜见到了孟饮冰的面，还成功送出一张黑卡。
苏兆夜欣喜不已，并不知道那张黑卡转头就被孟饮冰当做证物送到派出所去了。
他也没想到孟饮冰之所以愿意见他，和他这个堂弟的建议关系不大，纯粹是因为顾云霆出差去了，现在闲得没事做，可不就总琢磨着找他麻烦了。
因为这个误会，苏兆夜也不好不给堂弟甜头，真出手处理了一个私生子后，堂弟才带着新的计划施施然找上门。
“九哥言出必行，这点上，弟弟确实佩服。”
这一次，堂弟的态度就好了很多，没有带情人不说，还笑吟吟地客套了一阵，自然地将话题过度到计划上。
“从前面这几次试探的结果看，九哥你这个情人……哦，瞧我这嘴，”看到苏兆夜不赞同的目光，他轻轻拍了自己腮帮子两下，“是你这个爱人，他不是不会心软，只是一般的小事已经不能打动他。”
苏兆夜不置可否，目光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个堂弟也不是一定要他回答，没听到声音，浑不在意继续往下说：“我猜九哥你以前在他面前生病的次数不少吧？”
苏兆夜不像电视剧里的很多总裁，他的工作还是相当忙的，有时还有应酬，作息不规律，就算平时有健身的习惯，身体不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交往两年时间，每次苏兆夜哪里有个不舒坦，都是原主在照顾，这一点，苏兆夜的堂弟还真没猜错。
见苏兆夜默认，他的堂弟扬扬眉，露出个痞里痞气的笑容：“他见过你生病的样子，又被你伤的那么深，你是怎么就以为他看到你生个普普通通的病就会心软？”
反正又不是人要死了，病了就病了，不是有医生吗？迟早能治好。
苏兆夜领悟了他话中意思：“你是说，我得在他面前生个重病？但我上次胃穿孔，他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他的堂弟眼神闪了闪：“那时候你已经转危为安，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前几天这次也是，急性肺炎送医院及时，很容易救回来，他都帮你打过120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苏兆夜心头重重一跳，眼神不知不觉间亮了起来：“你是说……？”
他的堂弟哈哈笑了两声：“就是你想的那样。九哥啊，你一开始想的没错，他恐怕确实对你心软了，但还没有原谅你的意思，谁让你以前那么过分？对吧，人家拿点乔是应当的。”
苏兆夜点点头，认同了这个堂弟的说法。
确实，他以前很对不起孟饮冰，现在要受到严格的考验，不过是应有之意。
“那么现在我该继续向他表达诚意？”
他的堂弟说：“当然。但是只表达诚意是不够的，他显然伤心得紧，不下点重药，他是不会愿意回头看你的。”
苏兆夜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他的堂弟撩了撩头发，借这个动作遮掩住闪烁的目光，语气意味深长：“当然是来个狠的，比如找咱们认识的医生，给你开个绝症诊断证明，各方面都做得真一点，尽量没破绽。让我想想，不如就胃癌好了，毕竟你之前胃穿孔，没好好养着，恶化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故意补充：“我不是鼓励你欺骗他，只是你想想，你总是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要是身体真垮了，就算把人追回来，又能甜蜜几年？到时候你一撒手，他指不定又和谁走了。”
苏兆夜怔了怔，低下头，望着腕子上的手表，陷入思索。
……
苏兆夜沉默了几天，也不知道是私下找人进行了调查，还是有了什么别的打算，最终他放弃折腾自己，采纳他这个堂弟的建议。
为了保密，这件事他没有让乔庆经手，也没有选择龙国的医院，准备返回E国一趟，让惯用的医生给他开诊断证明。
找了个跟进分公司回迁的借口，苏兆夜临出国前，特意给孟饮冰发了条短信。
【我要出一趟差，去E国几天，很快就回来。饮冰，你一定要等着我。】
孟饮冰本来没太将苏兆夜这些天的讨好当回事，在他看来，苏兆夜找的那些都是借口，但收到这条消息之后，他一下在意起来。
“有点不对劲。”他和世界意识说，“我总感觉他这话怪怪的，他是不是受不了我针对他，准备逃回E国了？”
世界意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句话有这个意思：【没有吧，我怎么感觉他就是去出个差。】
孟饮冰不信：“单纯出差用得着说等着他这种flag满满的话？”
世界意识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孟饮冰过于敏感了。
孟饮冰道：“我相信我的直觉，在游戏里的时候，直觉救了我很多次。我感觉他肯定要闹幺蛾子。”
世界意识说：【只是闹幺蛾子？那有可能不是他要跑，而是准备请外援，或者故意离开一段时间，好让你产生不习惯的感觉。】
不是有那种追人秘籍吗？
先给要追求的对象养成一个习惯，让对方不知不觉间被温水煮青蛙，然后挑一个合适的时间，突然消失，对方就会因为不习惯而产生不同的关注。
孟饮冰琢磨着，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不由嘲讽一笑：“要真是这样，那他想得可太多了。”
要不是因为他身上那些外来气运，谁会理他？
世界意识没回答。
它有的时候会有种错觉，它家宿主压根就没有感情那根筋。
又在孟饮冰这边呆了一会儿，世界意识准备去忙。
孟饮冰有点惊讶：“你不是已经完成排查工作了吗？”
世界意识：【是啊。】
孟饮冰不解：“那你又准备忙什么，新一轮排查？”
这是不是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世界意识：【不是哦，我已经排查好了呀。我现在主要的工作是维护科技线的发展。】
孟饮冰愣了下，反应过来就对世界意识道了声恭喜，又问：“科技线是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推进的？”
世界意识诚实地说：【其实就是从你救下那位老教授起，就有了一定波动。但那个时候不太明显，我也没注意到，还是最近顾云霆出差，他研发的技术转向实用才显眼起来。】
孟饮冰想也不想：“看来是受了我家军师的积极影响。”
世界意识难得没反驳。
科技线的推进一开始确实特别缓慢，顾云霆去了以后才快起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顾云霆是不是有什么刺激作用。
【科技线现在还很脆弱，我得多看着一点，别又像之前一样半路拐回去了。】
孟饮冰对此非常赞同，没再留世界意识，并叮嘱它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回来说。
世界意识答应下来，快快乐乐地去工作了。
……
世界意识忙于维护工作，孟饮冰一个人太无聊，也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寻找新的逃犯上。
他一干起这些事就特别快乐，没两天就把苏兆夜彻底忘到了脑后。
等苏兆夜带着原本合作过的医生出具的全套假检查结果回国，他人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苏兆夜带着堂弟，急匆匆拿着东西去他家找他，自然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答，打电话也没人接，只能又焦急又不甘心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等他回来。
隔壁邻居出门接送孩子，来回瞧了他好几次，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苏兆夜面不改色，换到以前，他肯定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同时也会担心对方想起他丢脸的样子，不等对方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但现在，为了追回孟饮冰，他丢脸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再尴尬也能忍下来。
更甚至，他还对孟饮冰的邻居礼貌地笑了一下，湛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温柔。
孟饮冰的邻居没想起来苏兆夜是谁，对方这么礼貌，也不好不回，就笑着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带着女儿回家了。
苏兆夜那个堂弟看得是大开眼界。
他这个要面子得不行的堂哥，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笑死人了！
苏兆夜的堂弟满脸笑意，引得苏兆夜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堂弟耸耸肩，用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苏兆夜收回目光，继续等待。
邻居回家没多久，孟饮冰也从刑警大队回来了。
一出电梯，他就看到拎着个袋子站在门口的苏兆夜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下意识皱起眉。
小区保安不是认识苏兆夜吗？那么多人特意打过招呼，怎么会把他放进来？
还有苏兆夜身边那个，有点眼熟，是原主曾经见过的人？
孟饮冰眯起眼睛，刚想质问苏兆夜又想干什么好事，苏兆夜就先一步站直身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
“饮冰，你回来了。”苏兆夜定定望着他，眼神满含喜悦，又藏着一些忧郁，使他看起来矛盾到了极点。
苏兆夜的堂弟则站在原本的位置，隐晦地打量着孟饮冰。
人好像还是原来那个人，至少和他记忆里的长相完全一致，但气质变了很多，偶尔扫来的眼神竟让他打心里感到害怕。
上次他遇到类似的人是在哪里来着？
哦，对了，是E国豪赌圣地的那位老大。
苏兆夜的堂弟心口一寒，连忙收敛目光，不敢直接招惹孟饮冰。
孟饮冰冷着脸，侧身闪过苏兆夜，走回房门前：“有事就直说，没事别耽误我回家。”
苏兆夜现在多少明白孟饮冰不爱说虚话的性格，闻言一急，忙追上去，硬着头皮有什么说什么。
“饮冰，我、我这次出国，除了工作需要，还去了……一趟医院。”
“医院？”孟饮冰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停下脚步，偏头看向他，“你去看病？”
苏兆夜说：“是。”
孟饮冰哦了声。
出国看病啊，好像也不是多奇怪。
稍微回忆了下以往经验，苏兆夜前两次生病，得的分别是追妻火葬场里比较典型的胃穿孔和急性肺炎，按照理论，现在是该轮到精神类疾病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龙国精神和心理类医疗发展得相对晚一点，国外的心理医生确实比较出色。
就是不知道苏兆夜得到到底是哪种病，抑郁症、躁狂症还是双向？
孟饮冰打量着苏兆夜，直接问了出来：“你什么病？”
苏兆夜深吸一口气，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几张检查报告，艰难地开口：“胃癌。饮冰，我快死了。我不想到死的时候还留有遗憾，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
哎呦，那可是喜事啊！
孟饮冰第一反应是欣慰，扫了一眼报告的结论，胃癌中期：“哦，这样啊，那你应该早点签个遗体捐赠协议。没想到你做了这么多年社会渣滓，终于能对社会做点贡献了。”
苏兆夜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孟饮冰居然能给出这样的答案，心里和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一时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觉得胸口很闷，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得快要炸开。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视野中飘散着五颜六色的细小光点，眩晕感令他泛起恶心，如果不是强行压着，他恐怕会在孟饮冰面前失礼地干呕起来。
四肢冷得难受，血液都快流通不动了，他沉浸在内心饱受摧折的痛苦中，身体沉重地根本无法自控。
见他只顾怔怔地望着孟饮冰，他的堂弟有点着急，给他打了两回眼色，都不见他回过神，只好冒险悄悄捅了下他的腰。
苏兆夜捏着检查报告的手指紧了紧，咬着牙，痛苦道：“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要个机会。求你了，饮冰，求你，给我个机会。”
孟饮冰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哦，不行。”
苏兆夜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的脸色一片灰败，本是想用这么大的消息刺激一下孟饮冰，没想到最后受到刺激的人却是他自己。
多可笑啊。
他堂弟在他身后推了他两下，始终等不到他反应，只能上前一步拦住要开门进屋的孟饮冰。
苏兆夜多了解他这个堂弟，对方一动作，他就意识到对方想干什么，急忙抬了抬手，想要制止。
但右臂抬到一半，他忽然顿住。
既然他这个堂弟这么擅长说服别人，或许，这也是一种办法？
只要、只要孟饮冰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管什么样的办法他都愿意尝试，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苏兆夜放下手臂，目光充满希冀，死死钉在孟饮冰脸上，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的堂弟说：“哎，孟饮冰，孟饮冰，你等一下！这个，虽然你和我堂哥已经分手了，但过往好歹有点情分，你看他人都快没了，就别和他计较了吧？看在以前的份上，你也不会真忍心就让他带着那么多遗憾走，对不对？你看他这么在乎你，你那么大度，稍微对他宽容一点也不要紧嘛。”
瞧这话说的，不宽容、不满足苏兆夜的愿望，就是不大度了？
这道德绑架用的真是娴熟啊。
但是道德绑架这种东西，也要看对谁用。
只要他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他。
孟饮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打量苏兆夜的堂弟两眼，看得他冷汗直流。
“道德绑架我？劝你早点死了这个心。他要不是前男友，或许我还有心情卖他个面子，但是——”
前男友这种东西，不就是“你若安好，那还得了”吗？
“话、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嘛。”苏兆夜的堂弟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就是路边看到一条快死的狗，可能都会给它点温暖，满足一下它最后的愿望的。”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回忆自己的措辞，深觉发挥失常，内心腾起浓重的警惕。
是孟饮冰身上那股血腥的气质影响到他了吗？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好。
苏兆夜的堂弟努力对孟饮冰挤出一个笑。
孟饮冰深以为然：“如果我遇到快死的小狗，我确实会同情小狗。但你拿你那堂哥和小狗比？他有小狗可爱？”
辱小狗了。
苏兆夜的堂弟哑口无言，偏头看了眼满脸麻木的苏兆夜一眼，没敢再出声。
孟饮冰收回目光，拧开屋门的锁。
苏兆夜忽然开口：“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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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经典剧情，渣攻绝症，不过本文的绝症既不是真的也不是误诊，就是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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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无限流游戏信口胡诌小百科时间：
医生：一个在孟饮冰眼里极度神奇的职业，既能救人也能伤人，特别是在无限流游戏里，简直是boss频出的大行当。重要的是，这个职业的人和警察一样见多识广，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看到，有时候听他们说说话，就像听相声一样快乐。可能出boss和相声是医生的被动技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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