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四)(1 / 1)

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裁云刀 4189 汉字|35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2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四)

  这方收容了上代山鬼元灵的镜匣很奇异。

  注入神识之前, 它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半点灵气,很难想象其中竟能容纳一方元灵, 唯有当真正催动了它, 才能发现其中藏山纳海般的广阔天地。

  它越是藏山纳海, 便越是消耗神识,沈如晚两次催动这镜匣, 状态都不算好, 只觉头痛欲裂,不过是勉强打起精神来, 小心翼翼地循着匣中的关窍,御使山鬼元灵,从群峰之巅开始, 慢慢向下搜寻。

  御使镜匣时,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镜匣中的元灵还蕴含着生机,只不过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很虚弱,也很脆弱。她现在不过是借助了元灵的力量, 等到元灵苏醒, 若有一具可供使用的躯体,便能直接调动钟神山的力量了。

  先前在盈袖山庄时,邵元康说他和钟盈袖联系了童照辛这个炼器的天才,制成了镜匣,打算借助镜匣和傀儡脱离这钟神山,如此奇思妙想, 竟当真是可行的。

  沈如晚想到这里, 饶是头痛不止, 却也仍不住心思浮远了,想了一瞬——钟盈袖诞生已有一百余年了,上代山鬼陨灭只会更久远,那时童照辛的父母尚且还未出生,又是谁打造了镜匣,或者想了别的办法,将上代山鬼的元灵收容起来,一百多年后仍未消泯?

  那时收容山鬼,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一个分神,未能掌控好镜匣中的禁制,被其中一道狠狠反噬,如同有数只虫蚁钻进她脑海中大肆啃啮一般,胜却削肌磨骨,让她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眼尾温热,落下滚烫的血珠来,斑斑点点,殷红得刺眼。

  修士的神识极其重要,受伤后要花费的时间、承受的痛楚远胜过躯体的损伤,因此修仙者们往往妥帖保护自己的神识,轻易不会受伤。

  沈如晚上一次神识损伤,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自踏上仙途起,神识总共受过三次伤。

  第一次,她在沈家走火入魔,大开杀戒,即使如今有了宁听澜也许骗了她的猜测,可她那时手下不少亡魂却是必然的。

  那次她误打误撞结了丹,丹田和神识却损伤到根基,全靠宁听澜给了她一颗回天丹,又在病榻上躺了数月,这才恢复如初。

  第二次,她一路追长孙寒到雪原之上,在他穷途末路时和他一决生死,从剑式到剑意,从手中剑到心中剑,竭尽全力,给了他穿心一剑,自己也伤势不轻,还强下归墟,险些丧命。

  那次她幸而是遇见了急着赶回蓬山的邵元康,否则无论是身上伤还是神识伤,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第三次,是现在。

  她只是神识和灵力透支便解决了最大危机,比起先前似是幸运了太多,可唯独不知道陈缘深的下落,只能似是自讨苦吃般地强行催动镜匣,换来一身伤。

  每一次神识受伤,都伴着失去。

  十来年,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姐姐,失去了曾经朝思暮想的懵懂情窦,也失去了她心里那杆能衡量公义的秤。

  若手染鲜血便是为恶,她早已恶贯满盈;若问心无愧便能横行神州,那翁拂之流也从不觉愧疚,她自以为在做对的事,可却又不可避免成了旁人的刀。

  退隐红尘,却又放不下;欲要投身,却又四顾茫然。

  她从出生、到拜入师尊门下,再到结丹成名,永远身处泥沼,跳也跳不出来。

  沈如晚紧紧蹙着眉,嘴唇也抿着,强行把痛楚按捺,想要再催动,神识便如有尖锥刺入脑后一般刺痛难忍,让她搜寻也如抬步,寸步难行。

  她反复忍耐,终是半点也使不出力,握着镜匣的手也因疼痛而失了力气,“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弯腰去捡,也什么话都说不出,像是把什么都遗忘了,成了一块风雨吹不动的顽石,愚钝又固执。

  一片静谧的风雪声里,她听见曲不询慢慢地叹了口气。

  他俯下身,拾起那方古旧的镜匣,随手掸去沾惹的尘与雪,伸手握住她不住颤抖的手,将镜匣塞入她掌心,五指一拢,把她的手连带镜匣一起握紧。

  “有时我总恨恨地想,生得这么灵生淑美,怎么偏生配了副牛脾气,又倔又冷,死不罢休。”曲不询垂眸望着握在一起的手,神色淡淡的,“可你要是知时顺势、八面玲珑、知难而退,那也就不是你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她,风雪里奔赴万里毅然执剑是她,山崩地裂奋不顾身挽天倾也是她,倘若沈如晚真有一点圆滑惜身,她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凭她的实力和出身,若想随波逐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绝代盛名求不得?沈氏乐得为她造势,蓬山也从不惜力为弟子在修仙界塑金身。

  碎婴剑?这盛名固然好,可换一条更好走的路,她照样也能得到。

  只是她不愿要。

  曲不询轻轻一喟。

  “别动。”他说,微微低下头,朝她倾了过来,“不要反抗。”

  温热的额头与她相抵,衬出她脸颊一片冰凉。

  曲不询拇指轻轻抚过她颊边的血。

  “闭上眼睛。”他低低地说,“既然你非得要一个结果,那就去找吧。”

  一股不属于她的神识侵入她的脑海,并不蛮横,但却十分强势,沈如晚不由蹙紧眉头,被人侵入脑海的感觉让人下意识地排斥,她本能地要击退他的神识,却又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强行克制住,忍着浑身的不自在僵在那里。

  曲不询轻而易举地找寻到她干涸受损的神识,像是万里江河一朝枯竭,只剩下一点涓涓细流,殊为可怜,可见她这频繁波折究竟受了多少损伤。

  他眼眸合拢,神识缓缓向前,方一触及她的神识,沈如晚便是一僵。

  曲不询也一僵。

  神识是修士最隐秘的感知,无形无质,平时也不会因查探外物而产生感觉,所有修士这一生能感受到的从神识传来的感觉便是痛楚,沈如晚和曲不询也不例外。

  可未料当神识卸去所有防备和排斥,只是地一触,便产生出一种奇异的知觉,又酥又麻,绵延到心口,痒得让人发颤。

  沈如晚只觉一阵阵酥麻混着清凉,像是药草敷在伤口,又轻轻地撩拨着肌肤的感觉,挠也挠不得,忍也忍不住,不觉咬紧了下唇,声音也轻飘飘的似春水,没有半点力气,根本不像她,“你——”

  曲不询浑身都绷紧了。

  “你别出声。”他近乎忍耐般地打断了她,嗓音喑哑,“专心一点。”

  还要怎么专心?

  她还怎么专心得起来?

  沈如晚本就没多少力气,一点恍惚,晃了一下,索性靠在他身上,攥着他衣襟,紧紧闭着眼。

  曲不询深吸了好几口气,咬着牙催动神识向前,骤然同她的神识融在一起。

  甫一融汇,他便闷哼了一声,一手还握着她的手,另一手却骤然一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几乎是倾身与她额头相贴。

  神识与神识相聚,干涸的河床也覆上滚滚浪涛,汇成一条大江大河,澎湃向前。

  不必再等他指点,沈如晚已明白了他的用意,强忍着那股酥麻的痒意,带着他的神识一起坠入镜匣中。

  沈如晚头一次轻而易举地掌握了这件奇迹般的法宝。

  一切轻盈地像是飞上云端,感受万物逆旅的苍茫。

  这座被神州称作北天之极的擎天之峰就在她的掌心,她可以看到这万里群峰的每一个角落,从一株花上坠落的露珠,到深埋泥土中恣意生长的根茎。

  若她闲来无事,也许能在这烂漫滋味里遨游十年八载,把钟神山的每一个角落都细细看取,俯仰天地之大。

  可她现在不能。

  沈如晚将神识投入,深入到嶙峋的山石中,越过数不清的尘土和草木。

  向下,一直向下。

  每一个呼吸都像是漫长的折磨,她克制不住地去想,陈缘深还活着吗?

  他在哪一个角落里,是否又在等着师姐来拯救他?

  总被人依赖的感觉是很累的,可她宁愿这一刻是累着的。

  神识一寸寸掠过泥土与山石,黑暗里潮湿而冰冷,几乎让不会感到寒冷的神识也产生了幻觉,她已觉得神识开始慢慢滞涩了起来。

  借了旁人之力终究不能长久,并非无穷无尽。

  可陈缘深到底在哪?

  她像是被困在浅滩上的游鱼,奋力向前,可怎么也追不上潮水,用尽全力也寻觅不到一点可能的踪迹。

  灵女峰静静地伫立着,任她搜寻,给她冰冷无望的回应。

  每一片角落、每一块山石都见证她的徒劳。

  除了冰冷的失望,她什么也没找到。

  潮水终于褪去,她搁浅在滩涂上,再没有一点力气。

  那方镜匣已被她握得温热,可她已无余力催动,它便只剩下默然,再不回应。

  曲不询微微抬起头,向后仰了一点,额头和她分开。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搂在她腰间,给她支撑。

  沈如晚怔怔地站在那里。

  她浑身都冷得发抖。

  “为什么?”她近乎茫然,“我找不到他——为什么?”

  曲不询没说话。

  先前沈如晚设下的隔绝禁制已因灵气耗尽,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他拿着那个镜匣,本来就是为了隔绝你手里那个镜匣的查探,你现在又用这个去找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她身后忽然有人说。

  沈如晚蓦然转身。

  她动作太急,以至于如今羸弱的身躯撑不住,险些栽倒。

  曲不询伸手扶她。

  他望见对面的人,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邵元康?”沈如晚急迫地望着身后说话的人,“陈缘深手里的那个镜匣是不是你给他的?如果没有钟盈袖,他手里的镜匣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效用吧?你一定知道怎么找到他对不对?”

  孰料,前些日子还对她颇多规劝的邵元康,此时站在那里,神色竟无比冰冷。

  “是啊,那镜匣确实是他软硬兼施强夺走的,能隔绝查探——既然如此,自然是谁都找不到他了。”他冷淡地说,“求仁得仁,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沈如晚忡怔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邵元康定定地看着她。

  “那方镜匣只有盈袖的一点元灵,少得可怜,并不能让他御使钟神山的力量,你觉得单凭陈缘深的本事,他能在灵女峰最中心活下来吗?”他说到这里,看着沈如晚苍白的面颊,顿了一下,终是缓和了一点,慢慢地说,“沈师妹,别白费力气了,你找不到他的。”

  “谁也找不到他了。”邵元康说,“无论是活人,还是他的尸体,除非你把这座山挖开,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找到。”

  沈如晚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无论是风雪黄昏,还是邵元康的脸,都隐隐绰绰了起来,像是晃动的水中倒影,让她天旋地转。

  邵元康的嘴还一张一合,成了她昏厥前的最后声息。

  “像陈缘深这种活着没一点声息,死也死得悄无声息、无人知晓,对他而言不是很合适吗?”

  漫无边际的黑暗压了下来,将她笼罩,最后一眼是曲不询沉凝切迫的眼睛。

  在神智消泯前的那一瞬间,她想说,她不信。

  她真的想这么说的,如果她回到十年前,她一定能斩钉截铁地说出来。

  可言语到了唇瓣,成了一点只有她自己听得清的声息,每个字都重重敲在她自己心口。

  她说,“曲不询,我好累啊。”

  作者有话说:

  最近没什么合我胃口的大女主爽文,所以下本决定自割腿肉一下。

  推推我的新预收,和这本风格不一样,女主属于混乱中立阵营,不喜欢这种的小可爱就不用看啦。

  《穿成反派组织短命高管》

  赵宁斐一向循规蹈矩。

  穿越前,她是品学兼优的乖乖女;

  穿进科幻世界的贫民窟后,她也抓住一切机会,考上最好的大学、成为知名学者的得意门生,各大财团递来橄榄枝,新近崛起的科技公司boss亲自邀请她任职,前途一片辉煌。

  可入职前,她忽然绑定了漫画论坛:

  《下期预告:神秘的芥拾公司即将迎来新高管,听说是个温柔可亲的名校生,在危险重重的公司里,她能活过第一天吗?》

  原来她即将入职的公司是漫画里的反派组织,亲自邀请她任职的BOSS是幕后黑手,尚未谋面的新同事,全、是、反、派。

  而她是开局就要领便当的短命高管。

  赵宁斐看看天价违约金,面无表情。

  温、柔、可、亲?

  疯给你看哦:)

  *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开局被献祭的炮灰。

  战力max的冷酷反派把刀刃抵在她颈边,露出残酷笑容时,她一动不动。

  【小姐姐被吓坏了吧,完了,要祭了】

  可当BOSS呵斥反派收起刀,并当众授予她最新科技狩银光枪,她温柔矜持地接过来,微笑着查看,然后——

  对着反派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自负的反派科学家故意用繁琐术语刁难她,她默默聆听。

  【斐姐又不学这个,怎么可能听懂】

  可当科学家结束解说,用轻蔑的目光看着她,她柔柔拈着最后一页,“原来你就是那个炸了研究所的肄业生?下次记得别带我们学校的头衔了。”

  “还有,”她轻描淡写地扔下纸页,“最后数据算错了,记得回去改——肄业生。”

  ……

  神秘莫测的BOSS看似信重、实则利用,人人都以为她对BOSS忠心耿耿。

  【感觉芥拾公司倒闭了斐姐也不会背叛BOSS,完全被哄骗了,哎】

  可当公司陷入危机,她有条不紊地控制局面,乘坐电梯到顶楼,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响,走到BOSS面前,掏出狩银光枪对准他。

  “我会把公司做大做强的,你安心去死吧。”她歪了歪头,轻笑,“再见,BOSS。”

  *

  新高管就职前,芥拾公司众人私下打听她,找到一盘校庆录像。

  “赵宁斐学姐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大度宽容的人,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不知名学弟学妹激动地说。

  芥拾公司众人:象牙塔里的乖乖女?能在公司里活过三天吗?

  等到赵宁斐就职后——

  芥拾公司众人:温柔善良?大度宽容?

  这可千万不能当榜样啊(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