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大了,连通州的衙门里也来了人要问案。
汪嬷嬷是跟着出来的,听见出了人命又惊动了衙门,整个人便懵了:“这是怎么说的昨儿不是送了银子出去了吗怎么还一头碰死了”
这可不是小事
死了个人,又是撞死在门口的,这怎么说的清楚
而姑娘家一沾上这种官司,那就是要命的事
旁人还不知道会怎么乱传呢
她担忧的厉害,卫安却立即便垂了眼睛,吩咐跟着的谭喜:“你让林海跟着,拿着定北侯府的名帖走一趟,把事情都分说清楚。”
谭喜答应了出去,外头又很快报进来,说是有庄户又开始拿头去撞墙了,口口声声请卫安给一条活路。
卫安便挑一挑眉头站起来要往外走。
汪嬷嬷却连忙伸手拽住了她:“姑娘,这可不成您哪儿能出去这要是再出什么事,可怎么说的清楚”
心里又忍不住着急,怎么就赶的这么巧,碰上这么一门子事,分明不关卫安半点儿事的,可偏偏是卫安一来便闹出来了,管不管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让人为难。
卫安回身握一握她的手,冲她摇摇头:“没事的,这事儿总要问清楚,问不清楚,那才真的要出事了。”
外头闹的厉害,中间竟还夹杂着孩子们的哭叫声。
卫安隔着帘子听一回,就知道是那个死了的女人的孩子们,顿了一顿,吩咐人去不拿外头的庄户全都放进来。
庄头跑了,庄子里另外两个管事的如今还被卫安关起来了,能做主的就成了卫安带出来的人,林海跟着去了衙门,就是林海的儿子站了出来,他是被林海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让他凡事不必多问,但凡是卫安吩咐的,只要照办就是了。
听见卫安说这一声,果真立即半点儿犹豫也没有的让人开了大门。
大门开了,那群庄户们还缓不过神来。
再没有想到这门竟然真的会开,等到外头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少年人让他们进去,他们却又都踌躇了。
庄头上总养着些打手的,他们交不上租子的,被打的鼻青脸肿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地的,是常事。说不得让他们进去,就是一顿毒打就算是去告,也半点儿用处都没有,就如同泥牛入海,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少年人耐心倒是很足,见他们犹豫,也并不催促,反而还朗声道:“我们姑娘说了,话不说不明,既说死了人,自然是要查的,她定然会给个交代,让大家进去说。”
说完了,见众人还是不敢迈步,也并不露出什么来,和颜悦色的领了几个婆子出来,蹲下身哄那群哭的厉害的小孩子。
那户人家能生,越穷也的确是越要生,生了男的下来,可不就有了能干活的。
这一串生了九个,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又要养孩子又要交租,租子还一年比一年重,男的得了病都没钱看,这才心灰意冷寻死的。
留下这些孤儿寡母,如今连女人也死了,剩下的孩子们,还不知道怎么活。
婆子们耐心细致的哄着劝着,到底把孩子们都给哄的不哭了,还从里头捧出一提匣点心来,让他们伸手拿了吃。
一百五十一·雷霆
等孩子们不哭了,还一个挨一个的,把他们都给领进门去了。
没人出来打人赶人,瞧着倒真不像是不好说话的,庄户们又疑惑起来,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个人先犹疑的迈了步。
紧跟着便有了第一个,第二个。
卫安知道他们是清早便来的,还吩咐厨房那边给准备了馒头和胡辣汤。
每人都分得了一大碗,喝下去总算都有了力气,心里也不那么慌张了,等竟然还没人都分到了一套干爽的衣裳,更是目瞪口呆,下去换过了衣裳,在花厅里一个个站着等着回话。
隔着堂屋一道墙,卫安在里头便先发问:“是谁说我要再追剿这些年被庄头吞没的那些租子,准备让你们都再补上这么多年庄头的亏空”
卫安是当过家理过事的,深知这底下的弯弯绕绕。
如果不是有人透了消息出去,这群庄户们本来就是来讨公道的,怎么会想到账册如果是做了假,会要他们给补上庄头瞒昧下的那些
庄稼人老实,他们原本交了租子的,只会想着要找到庄头,讨一个公道,哪里会想着账册做了假就要他们来填补
庄户们听见声音便止不住的惊疑,听见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一个人出声说话的。
林海的儿子林跃便把话又问了一遍。
过了好半响才有人壮着胆子说了一声:“是是廖胜说的。”
卫安朝何胜一点头,何胜便下去了。
等何胜出去了,卫安便声音温和的再问了几句话,都是些今年收成如何,往年交租是如何交的之类的话。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可是庄户们既然开了口,就还是一出口就说个不住。
这些年实在就盘剥空了,日子眼看着就要过不下去,这才闹的。
卫安听了一回,等林跃重新又进屋了,卫安才不问了,听林跃回报说,那女人的大女儿说,昨晚有个村里的大娘去报信,说是上头已经有了主意了,还是要催逼着再补上今年的租子才成,母亲这才扛不住一头撞死在了别庄的石狮子上。
她原本听说那女人撞死了脸色便不好,现在听见这么一句,更是像是打了一层寒霜,过了半响才冷笑了一声:“我还没说话,倒有这么多人想着要替我周全。”
林跃垂了头一声不吭。
卫安便吩咐:“带着孩子去问,究竟是谁,指认出来,带回来见我。”
林跃立时便领了命出去,正碰见何胜领着两个婆子压着廖胜进门。
廖胜一进门便跪下了,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卫安一眼也没看他,张口先问:“谁吩咐你去传的那些话”
廖胜抖抖索索的,连话都说不清楚起来:“小的小的也不是故意的”
屋子里半响没有动静,过了许久,才忽然传出茶盏碎裂的声儿,惊得人一时都快跳起来。
卫安眉眼都透着冷意,对着一地的碎片轻轻笑了一声:“我昨儿盘账的时候,说的是什么我说,旧年多收的那些租子,一概补给庄户们,连同今年的,一道补了,是不是这话没瞒着谁,因为今儿便要公布的,你定然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廖胜一句话说不出来。
“可为什么你不是故意的,却能把话说的都颠倒了”卫安笑起来:“你是觉得我傻,还是有恃无恐”
廖胜脑子已经糊涂了,再没有想到,年纪这么小的姑娘,遇见人命,外头还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