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荣贤太后跟她所生的泰王,从不把建章帝放在眼里。
年少的时候,建章帝身为原配皇后留下的嫡子,并没过过多少好日子,荣贤太后待他的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他过的小心翼翼,得不到父亲宠爱,因此他格外看重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只是前期他实在活的太紧张了,忙着应付荣贤太后,忙着活着,委实顾不大上儿子,而到了后期,他登了位,要清除泰王的余党,要对付荣贤太后,依旧还是忙。可他早早的就立了太子,给了大儿子名分,为的就是叫他安心,为的就是早日分清尊卑,免得将来兄弟争权,可他没料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坐在卢皇后身边,胸前的龙张牙舞爪,气派非凡,同他如今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扬州弊案、杨云勇,朕不是不知道。”
“可朕同你一样,觉得他会收敛的。”建章帝垂着头,卢皇后看不清他此刻面色,只觉得心跳的越发的快,急急的喊了一声圣上,全身的血液一瞬间用到了头顶。
“可他并不懂如何收敛。”建章帝没理会卢皇后,自顾自的转过头来看她:“朕听说宋六跟着端慧进宫来了,你见过她了才下定的决心罢”
夫妻多年,建章帝实在是很明白发妻对于这个大儿子究竟有多纵容退让,他笑了一声,看着卢皇后惨无人色的脸:“你从宋六那里听说的事,朕在赖成龙那里,也都知道了。”
卢皇后骇的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她死死地咬住了唇,觉得自己上了宋楚宜的当赖成龙同宋楚宜有旧,她是自来清楚的,当初她还曾因为这一点而庆幸。
赖成龙当初在阳泉的时候就深谙瞒上不瞒下的道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了忽然就又决心收回那只踏了一半的脚了,只不过,他在阳泉的时候看的是周唯昭的面子圆了场,如今在京城,也是听宋楚宜的意思,把太子的事捅了出来。
卢皇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不清楚宋楚宜究竟在想什么,她甚至有些烦躁的起了杀心她即将嫁进东宫,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捅到了建章帝跟前代表了什么
她难道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替周唯昭讨回公道了卢皇后恼怒异常,只觉得宋楚宜实在还是年纪太小,犹自带着少年意气和天真她分明已经惩治了太子,还下了如此狠手,太子既不死,不至于影响周唯昭跟宋楚宜的婚事,又没办法再胡作非为,然后他们再想办法把这次周唯昭遇刺还有太子中毒的事都圆过去,推出一个替死鬼,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事不就完了吗为什么宋楚宜非得要闹到建章帝跟前,把这个毒疮赤裸裸的展现给人看
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双眼紧盯着建章帝的表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圣上”
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赖成龙究竟跟建章帝说了什么,又说到了哪一步,根本无从开口。
建章帝皱了皱眉,如同从前在潜邸时那样,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他抬手打断卢皇后,自顾自的叹息了一声:“朕说过,十根手指,朕都想保全。可如今朕已经断了一根手指”
端王已经死了,卢皇后知道他把子女看的很重,垂了头低声啜泣。
“你替朕下了决定,若容他继续胡作非为下去,朕的手指都要断光了。”他说,语气晦暗莫名:“朕从前以为自己尚算一个好父亲,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如此。怪道烧了这么些年青词,练了这么些年丹,也没见什么效用。”
这话卢皇后不敢接,她被建章帝的语气和这番话骇的魂飞魄散,依着床滑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抱住了建章帝的腿:“圣上,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让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如果她当初没有在慌乱之际忘记了大儿子,如果当初她不一味的纵容他,事情或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她悔恨至极,哭的哽咽不能言语。
建章帝并不看她,视线直直的看向远方,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叹息:“朕拢共才两个嫡子,因为受够了庶母的压制,总想着早早的给自己的嫡子名分,以免重蹈朕当年跟泰王的覆辙,可现在看来,身在皇家,还想一碗水端平就能使他们兄弟和睦,是朕想的太过天真了。”
八十七·落定
卢皇后至此已经明白,宋楚宜根本就没有丝毫隐瞒,她有些慌张,脑子有些乱,想要开口争辩几句她知道建章帝最厌恶的就是兄弟失和,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苦心孤诣的把恭王过早的打发去了封地。她重重的垂下头,两行泪溅在手背上,火烧似地痛,想要争辩的心思却没了事到如今,她已无话可说。
到底夫妻这样多年,一起从苦难中走到如今,她还是知道建章帝重情义,艰难的哽咽着重重的在地上叩头:“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
建章帝并没扶她,他再站起身来的时候,面上原本的落寞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不,朕也有错。是朕把他们都看的太重了。”是他的子女心太重,他从前总觉得自己父亲对儿女太心狠,可现在想来,一味心狠固然残忍,可是一味心软却更容易纵成大错。
他说完这一声,见皇后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牵了牵嘴角:“别跪着了,朕拢共没几个儿子。端王没了,阿纮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朕不会把宏儿怎么样的。”
卢皇后手指甲扣进地砖缝里,关节因为太紧张用力而刺疼不已,她知道建章帝还有后话,悬起了一颗心,后背的汗已经湿透了衣裳。
“只可惜生了这么多儿子没一个教好了的。”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反倒是不在身边长大的唯昭,品性能力样样出众,可见养在神明底下,总比养在凡人手里头要干净的多了。你宠了两个儿子这么多年,可没一个领你的情”
“皇后。”他静静的看了她一阵,吞在腹中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你是真不会教孩子,以后他们的事,你还是少管罢。”
等卢皇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来得及看见他消失在门槛处的衣角,她瘫坐在地上,心里浮起无数念头,荣成公主进殿来,看见的就是她在地上垂泪的模样,忍不住快走了几步扶起她,又惊又怕的问:“母后,这是怎么了”
“宋六把事都跟你父皇说了。”卢皇后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疲惫非常:“你父皇你父皇已经知道了你两个哥哥的事”
可是为什么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