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觉得这样的絮叨容易叫人生厌,崔老夫人又立即打住了话头,她有心悸的毛病,乍然见了宋楚宜牵动情绪,此刻已经有些坚持不住,生怕吓着了外孙女儿,揽着她忍着胸中的一口闷气,和颜悦色的叫她先去休息休息:“就住你母亲从前未出阁之时住的烟爽斋,一应摆设我都使人换了新的,你看可用不可用,若是不可用,一定要来告诉我”
竟没假手于人,而是自己亲自安排,明明能嫁进崔家来的媳妇个个不简单,宋楚宜有些诧异,饶是她前世今生都没见过外祖母,可是此时此刻却无端觉得心头发热,乖巧的应了是。
等豆蔻领着宋楚宜出去了,她才倚在软塌上,缓缓的舒出一口长气,石妈妈眼疾手快的上前给崔老夫人揉胸口,又连忙喊了绮罗进来取了炉上温着的安神茶服侍崔老夫人喝了,这才沉沉的叹一口气:“老夫人也该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
崔老夫人全然没听进去,拉着石妈妈的手,满脸的皱纹都疏散开了:“我这是心里头高兴你瞧见了吗才刚小宜进门来,那样子,多像汀汀啊”
石妈妈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她看着崔展眉长大,亲自送了崔展眉上京城,可到最后却再也见不着这位家中如珠如宝唯一的一个姑娘了,她看着崔老夫人满头的银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看见了,的确是跟姑娘生的很像”
烟爽斋是一座二层的院子,于旁边一栋临水的二层小楼竟然还驾着一座飞桥,飞桥上头如今挂满了彩灯,风一吹就微微晃动。
宋楚宜进了门就开始吃惊都说烟爽斋是从前她母亲的闺房,可是这里头的摆设却分明跟她在长宁伯府的别无二志,她有些诧异的偏头去看豆蔻,豆蔻就从善如流的笑着跟她解释:“老夫人摸不准您的喜好,干脆写了信去京城给大夫人,问了大夫人您的喜好”
青莺跟紫云还以为自己又回了长宁伯府的关雎院,一双眼瞪的大大的,颇有些不可置信,只是细瞧上去却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床是月洞门的雕花黄梨木大床,上头垂下来的纱帘一共三层,却细腻柔软得如同一层似地,颜色一层比一层浅,叠在一起叫人连目光都舍不得移开,南窗下的棋盘是簇新的,门口那扇屏风也是水仙图
向来知道崔氏积淀深厚,可是一个外孙女的客房也要布置得这样细致用心,一件件摆设通通都是精了心的
宋楚宜不得不感叹崔老夫人的好意,由着青莺跟紫云伺候梳洗了,一头扎进了被窝里闭上眼睛,直到躺在床上,她还有一种身在水上的错觉,总觉得晃得厉害,等到青莺和紫云来喊她起来,她看着这满室熟悉的布置,才算是回过了神。
青莺弯腰替她掀开帐子,轻声告诉她:“姑娘,青卓送了消息来。”
第一章·主意
周唯昭只比宋楚宜慢了半个月,他在甲板上极目远眺,能瞧见两岸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被烧成了火红色宋楚宜给周守备出的主意,用火攻。这么多年地方官都没办法扫除水匪,无他,朝中有人勾结,底下有百姓打掩护,如今宋楚宜一把火逼出了藏匿深山的水匪,周守备又被逼急了没路可走,当然不管不顾的听了宋楚宜的建议,对那些水匪斩杀殆尽。
上头有民众在砍柴但凡遇上火烧山的时候,乡民们都是很欢喜的,不管怎么说,一季的柴火是不用愁了,争先恐后的上山来把这些已经枯死了的树都砍回去当柴烧。
叶景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头轻笑一声:“也不知道那晚船上该是多么惊心动魄,这个宋六小姐,真是每次都这样让人惊喜。”
虽然已经夸了很多次,可是还是不可避免的要为她的聪明和理智感到震惊。人越多就越是混乱难管,何况里头还有镖师一类走江湖的人,底下的人约束不好都容易成祸患,出门在外,只要底下的人出点事,很容易就会出事。可是宋楚宜不仅管束好了底下的人,还能把这些水匪一网打尽,虽然没有太孙的帮忙跟宋程濡的亲笔书信她未必能做的这么干净利落,可是叶景川相信,宋楚宜要是只想从水匪这里脱身,是容易之极的一件事情。
周唯昭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却隐约浮起一层担忧,他记得当时青卓写信回来说宋楚宜烧了好几天,严重的时候还说过胡话。他几乎都忘记了,她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伯府千金,就算平时再怎么能干,也经不住长途奔波下的煞费思量。
既然决定了要帮忙,本来不该只跟赖成龙那样做个表面人情,该彻底帮她把隐患清除干净的,周唯昭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这口气叹的有些莫名,眉头竟然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叶景川已经把担忧宣之于口:“再能干也是个娇养出来的女孩儿,遇上这样的事,要保全一船的人,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
江面上倒映着一轮夕阳,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时候,叶景宽瞥了他一眼不由有些好笑:“是是是,在你眼里,宋六小姐最好一丝心力也不需费,当个被娇养的小姑娘”
叶景川的确是如此想的,宋六精致漂亮得仿佛一个瓷娃娃,看人的时候眼睛清澈见底,这样美好的姑娘,在他眼里本来就不该为任何事劳神,该被人好好的保护起来。
周唯昭眉头动了动,转身问叶景宽:“阳泉那边情况如何”
叶景宽的脸色就严肃起来,他这趟出来是陪着周唯昭做正事的:“刚传回来的消息,那帮子百姓被人煽动,已经占山为王举起反旗了。”
煽动这帮百姓的,想要把矿山占为己有的,是阳泉一个有名的富户,听说他去年的时候被人算了一卦,说他有真龙之气,他居然也就真的信了,仗着家里世代开矿得来的钱财广招兵马,还真被他找到些乌合之众聚了起来,有模有样的学人上朝议事,又陆续把周围的矿山以不光彩的手段全都抓在手里,之前的那个知县收了他的好处,跟他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替他瞒着,竟渐渐的叫他坐大,到最后成了如今的祸害。
建章帝这次有意要他来平乱,就是有历练他的意思,这是要他开始学着插手朝堂上的事了,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叶景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这是最最要紧的时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