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倒霉,只有他们的坏处,再没有他们的好处,他们除非是失心疯了,才会盼着周唯昭不好。
因此,就算是知道上一世卢重华嫁韩止嫁的蹊跷,卢家兴旺不合情理,她的目光还是只在卢家旁枝和下人身上打转,宋珏那边也还没消息传回来
再没想到会是卢大爷。
她垂下头,腕间的绞丝三环白玉镯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可看上去水润,贴在肌肤上只觉得冰冷刺骨。
果然人心隔肚皮,世上最难窥测的,大约就是人心了。
当初瞧着卢大爷那非把卢重华嫁给周唯昭不可的架势,还以为是因为卢大爷想着亲上加亲的缘故,现在看来,却是想着在周唯昭身边再添一个棋子吧
卢重华在他眼里哪里是女儿不过是身份比寻常人高又再合适不过的棋子罢了。
屋里安静了片刻,卢重华看着宋楚宜莫测的神情,压低了声音开始说起在漳州的事。
她原本是想到处游历的,跟崔华蓥商量好了想要办个女学堂,到时候教女孩子们读书,因此在漳州只呆了一阵子就腻烦了,想要往远些的地方去逛一逛,刚好听说广东那边秦夫人在,更是慕名想要前往。
可却被卢管家千方百计的劝住了,她也不以为意,只当卢管家怕她到处疯跑惹了麻烦,谁知道卢管家却又撺掇着她往惠州去,说是惠州那边正是好玩的时候。
她跟着去了,就出了事。
一百二十二·所图
发现范世坤的家仆也是很偶然的事,她被卢管家支开去了画舫上游玩,没等的及卢管家来接,就因为看见了商船上有叫卖珐琅掐丝水银镜而提前回了船上,准备多买一些,到时候好分给宋楚宜并家里诸姐妹并好友。
谁知就撞见了卢管家同人鬼鬼祟祟的说话,卢管家是要让范世坤反,范世坤是台州参将,手里握着宁波、绍兴等地的兵权,说得上是位高权重,他若是愿意,只要把这些兵一带,让他们可着倭寇和海寇闹,那沿海就都得闹起来。
她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卢管家会说这样吓人的话,可卢管家自己就说了个底儿掉,自夸似地与有荣焉的说如今圣上坚持不住多久了,太孙殿下更不必说,根本不是阻碍,又说太孙殿下身边得力的人里布置多少都是他们的人
卢重华说到这里,打了个抖,觉得身上很冷,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也仍旧觉得冷,那冷是从脚底冒起来的,很快就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人浑身上下都难受,
“我掩住了震惊和难过,后头又偷听过几回他们说话,也曾经故意闹着要办学堂支开卢管家,去他的船舱里小心翻找过,这才知道真的是我父亲的意思,是我父亲”她眼角眉梢都透着难过和不解:“是我父亲想要害表哥。”
宋楚宜没问为什么,这世上叫人不解的事多了,就如同韩正清对大范氏那莫名的执念,何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图的,不过就是这些罢了。
卢家固然是后族,固然极为荣耀,可是相比较起从。如今退居一隅的、为了卢皇后和卢太子妃安宁的卢家就的确是显得有些憋屈了。
卢大爷看来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只想凭着裙带关系往上攀附啊,之前说他想卢家出三个皇后是野心太大,可是现在看来,卢大爷的野心分明远远不止于此。
她揉了揉眼角,握住卢重华的手,正要劝解劝解,就听见卢重华又哭起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连我的死活也不顾,当初他给我讲故事”
卢重华说到这里,忽而好似明白了什么,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明白了,当初他给我讲故事,说起前朝末帝之时,常常说家家户户都有扼杀婴儿之行说是家里根本养不起,于是只好打死,还说这自古以来就有之,他这是提前想叫我心中做好准备吧”
人在生气的时候,凡事都爱往坏的地方联想,这样一来,好似才能舒缓些怒气似地,卢重华不再伤感,说起之后的事:“写了信给表哥,偷偷写的,卢管家决计不会知道,因为我托了郭大哥着人寄回的京城,可是从那之后,连你的信我也收不着了,更别提表哥的回信了,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不对,可是没等我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了。一天晚上,我睡的好好的,忽然船舱里就出了事”
直到如今,她说到这段经历的时候还在瑟瑟发抖:“双华她们几个全没了根本不是什么海盗贼匪”
她吸了一口气,咳嗽了几声,面色泛白:“如果不是叶二少爷来的快,我也死了。我这里”她苍白着脸指了指胸口:“这里边上,被捅了一刀加上叶二少爷的船又迫近了,他们来不及再确认我死了没有,直接把我踢下了船,凫水走了。是叶二少爷顺流而下,这才在一搜渔船里找到了我”
宋楚宜睁大眼睛,宋毅再不配当父亲,也从不曾对她有过不好的心思,她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心肠能冷硬到这个份上。
可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卢重华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们一路上行来,听见的都是不利于你和表哥的风言风语,说是因为你们的逼迫陷害,恭王和韩正清才反的,还说你们设计毒害了圣上”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是不是有人在刻意散布谣言”卢重华有些焦急,鼻尖上沁出了汗:“还有,表哥身边的人”她皱起了眉头,握了握宋楚宜的手,明明鼻尖在出汗,可是手心却冰凉一片:“一定要小心,说不定就跟这凶猛的流言有关。”
宋楚宜也回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笑了一笑:“没有,不是别人散布的谣言,是我自己散布的。那些人充其量也就是推波助澜罢了。”
卢重华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道:“这是为什么”
“如你所见。”宋楚宜并不瞒着她:“我也发现殿下身边有奸细了。”
她想了想,挑了青柏等人的事告诉卢重华,又道:“青柏虽说是自杀,可是他若真要自杀,为什么还要先逃出一段路分明是不想死的,还有郑柏虎如果不是对我们的行动都了如指掌的人,又怎么知道郑柏虎在我宅子里杀了人之后还半点痕迹都不留,马三在军中可是做斥候的,连他及时追出去尚且半点痕迹都没找到,这可不寻常。我思来想去,除了还有别的内应,没有旁的可能了。”
卢重华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