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两条路
造化被夺，王英杰又懒得了病态。
原来的他，是因为害怕而缩在角落里，此时造化被夺，他又恢复了病榻时的状态，面如金纸，神光皆无。
他咬牙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连立住 脚跟都有所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如是被从人间打下地狱一般，王英杰满眼都是绝望之色。
此时听我说或有转机，王英杰就如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道：“……我应该怎么做，求魏先生指点……”
我沉吟了一会儿道：“王英杰，你在造化术入门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兴奋，就像是找到了人间至宝一样，从此逆天改命，无所不能？……”
“造化术确实！”王英杰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回答：“为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只出现在我梦想中的世界……”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凡事必有代价！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小时候你渴望长大，等你长大之后，你发现你有钱了，没有人管你了，但你也永远去了童真，上班之后，你渴望做领导，但当你做了领导之后，你会发现，往上看，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往下看，全是一张张虚伪的巴结的脸孔，再也没有了朋友……”
“你得到了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王英杰茫然地看着我，不明白在这关键的时刻，我竟然和他商讨起人生哲理来了。
“你修习造化术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得到了很多？一个将死之人，不但夺人造化活了下来，而且拥有了普通人没有的力量！”
“在这芸芸众生中，你甚至可以主宰他的福禄气运，甚至是性命……”
我冷冷地扫视王英杰一眼道：“你不会觉得，你得到这一切，会没有代价吧……”
“代价？”王英杰茫然地看着我：“什么代价？”
“你忘了那十双苍鹰之眼，十双猫头鹰之眼，和夜夜将手伸出棺中浸泡的经历了么？那些就是你的代价！”我道。
王英杰茫然道：“可是，这些我已经经历了啊！”
“没错，你是经历了，你经历了并不代表结束了，相反的，这是另一种开始！十双苍鹰之眼让你能在白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造化，十双猫头鹰眼睛助你在暗夜之中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造化，十夜的棺中尸水泡手让你拥有夺取他人造化的鬼手……”
“你以为造化术只是你的力量，而事实上，是有了这些先决条件才有的造化术，或者可以这么说，那十双苍鹰之眼，十双猫头鹰眼，和十具棺中腐尸，都是你的合伙人，而你，只是他们的载体……”
王英杰楞了好一会儿，惊慌地道“魏先生，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么，你的造化之术，你以为是属于你的力量，其实并不是，你不过是它们的载体而已！”
王英杰慢慢地伸出手，他的手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看自己的手，而是看向手投在地上的影子。
乍一看时，手的影子似乎没有异样，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王英杰的十指竟在微微蠕动。
“这就是……它们吗？”
我点头道：“没错！”
“那，我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搬了一张椅子，在王英杰的面前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它们现在还很弱，就像是刚刚发芽的种子， 所需要的养料很少，所所以，它们从你身上汲取养料之时，你甚至感应不到，但是，当它们成长时，需要的养料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你现在用造化术夺人造化，可以用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欺凌甚至是主宰别人的性命，再过两个星期，最多再过一个月，你夺取的造化就会有十分之一被它们拿走！”
“这个比例会一直上升，一直上升，某一天会升到百分之八十甚至百分之九十，而当你所夺取的造化不足以喂饱它们时，你自己就会成为它们的养料……”
“你为了活命，每天忙着夺取造化，为它们提供足够多的养料，可即使是这样，慢慢地你仍然不能够满足他们……”
“于是，某一天你从深夜里惊醒，就会看到，二十双幽幽的眼睛正盯着你看，而一新闻社 的造化鬼手正向你靠近，掐住 你的脖子，将你拖出来，撕成碎片！”
“而且，很不幸的，因为你的魂魄被撕碎，你魂飞魄散了，没有轮回转世，也没有从头再来，你就像是铅笔画下的一道线，被橡皮一擦，从此消失……”
“啊……”王英杰惊得张大了嘴巴“修造化术的代价如此惨重？为什么造化书里只字不提啊？”
我冷笑道：“就算造化书里没有说，你也该想到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尽是好处，没有坏处？”
“凡事必有代价，好处越多，代价越大！”
“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造化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一定有人修成功的对不对？一定有人修成了造化术的对不对？”王英杰紧盯着我。
“有啊，”我耸了耸肩膀道：“当然有了，不过，修造化术成功的都是术人，他们懂得养鬼之术，能使手段与‘它们’共生！”
“等到实力足够强大时，再将他们一脚踢开！”我伸手在王英杰的面前晃了晃：“你行吗？”
“我我我……”王英杰说不出话来了。
王英杰突然看向我道：“魏术先生，我没有本事自救，你却有本事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吧，我可以给你钱，我将我的钱都给你，只要你能够让我活下来……”
“呵呵呵！”我心中冷笑，如果没有徐南珍的事情，没有旗袍女的事情，我或许会考虑一下，但是现在么，滚你,妈的蛋吧！
王英杰伸手想要抱住我的脚，被我一脚踢开了：“王英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回去安排后事，然后等死，第二条，现在下楼去，夺取一人的造化，这么一来，至少你能活下来了，至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我看向王英杰：“你选哪一条？”
第290 非份之想
“我，我，我……”
“ 如果你选第一条路，你会死！但是你却能够保全魂魄！”
“选择第二条路，你有可能活下来，但是，当有一天你不能满足他们时，你的魂魄就会被他们吃掉！”
“你自己想清楚了！”
“我，我……”王英杰一脸纠结。
“你不用说什么。你走吧！”我道：“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
王英杰看向我：“那……造化书呢？”
王英杰问造化书，就表明他心中已经做好选择了。
我微微一笑，摇头道：“忘了跟你说了，无论你做何选择，造化书我都不会还你了，更何况，造化书原本就不是你的！”
“那我……”
我知道王英杰想要说什么，道：“造化术是邪术，我来找你，就是要回造化书的，因此，你就不要有什么非份之想了……”
“……以你现在修得的造化术水平，足够你有办法活过来了！”我停顿了一下，摇头说道：“这已经是我对你的最大宽容了！”
王英杰心知此时的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挣起肥胖的躯体，扶着墙壁走向大门。
我拉开房门道：“请吧！”
王英杰说了一声谢谢，跨过门槛，扶着扶梯一步一步地下楼去了。
我将门关上，向徐南珍走去。
“魏先生……”徐南珍站起身，迎着我走来，没想到才迈出一步，就踩在王英杰落下的签字笔上，脚下一滑，双膝跪倒，脑袋硬生生地撞在了地上。
她因为太过虚弱，摔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我将徐南珍扶起道：“咱们是朋友，用不着行此大礼……”
“我，我……”气喘吁吁的徐南珍试图解释。
“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的气运福禄命格，几乎全都被王英杰夺去，还有如此表现，已是十分难得了……”
我扶着徐南珍坐下道：“好在王英杰从你这里夺去的，又被我收回来了！”我倒了半盏水，挑出属于徐南珍的造化符，迎风一晃，一道淡蓝色的火焰燃起。
等到造化灵符燃烬，我将符灰置于水盏之中，递给徐南珍道：“喝下它吧，喝下它你就会好了……”
“嗯！”徐南珍点着，捧起杯盏，将混和着符灰的水慢慢 喝尽。
没过一会儿，她的身体就有一变化，此前明台晦黯的她慢慢恢复了神光，乍一看轻薄如纸的身体气韵，也回归了原来的厚度。
徐南珍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跳跃 了几下，欣喜地道：“太好了，我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身体很轻，身轻体快，就好像是重生了一样！”
“而且，我刚才一连串做了那么多的动作，也没出什么事了！太好了！”徐南珍抓住我的手道：“魏先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敢想我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我微微一笑道：“咱们是朋友嘛！”
“没错，是朋友，是朋友！”徐南珍道：“这都大半夜了，魏先生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我点头道：“好啊！”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再看徐南珍，她一扫此前的沉沉暮气，脚步轻快，脸上也有了笑容，枯枝逢春，也不过如此！
这也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造化”之力！
冰箱里放着一小碗黄焖牛肉，徐南珍加水熬制，不一会儿，两碗牛肉浓汤算是做好了，再将煮好的面条往里一搁，牛肉面出锅。
徐南珍又为我拿来饮料。
吃完不知道算是早餐还是夜宵的牛肉面，徐南珍招呼我道：“魏先生，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洗个澡哈，自从生病之后，我就没有洗过澡，心里想着等病好了就洗澡，结果却一直都不会，这会儿人都快要馊了！”
“去吧！”我剥了一只沙糖桔，往口中一塞道。
不一会儿，徐南珍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一头秀发用头巾包住，穿一套纯白色的睡衣，粉色的拖鞋，趾如玉笋。
整个人就如芙蓉出水一般，清纯动人。
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徐南珍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道：“魏先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哈！”
“没有！”我嘿嘿一笑道：“我在想，身穿护士服的你，也一定如现在一般清雅纯真吧！”见徐南珍红了脸，我挥手道：“你大病初愈，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去好好睡一觉吧，天亮了我叫你！”
“嗯，那我睡去啦！”徐南珍冲我摆了摆手，回里屋去了。
我躺在沙上，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抬眼看向窗外，外面一片黑暗，王英杰下楼的时候，应该是在凌晨二点。
那时的街上，应该已经没人了吧！
王英杰能找到目标吗？
说实话，我心里认为王英杰应该去死，他本就是将死之人，多活了这么多天已经算是赚了，只不过我不好下手也就是了……
就在这时候，房门口传来动静，我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徐南珍，徐南珍天性文静，因此脚步声也很轻，像是猫一样。
徐南珍正蹑手蹑脚地向我走来。
我心中嘀咕，大半夜的，徐南珍想要干嘛呢？
我想了 想，还是决定装睡，看看徐南珍到底想要做什么。
徐南珍此时已经来到了沙发背后。
我是侧睡着的，此时正好背对着沙发背，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但是我能感觉到，徐南珍正看着我。
我等待着徐南珍的下一步举动。
徐南珍弯下腰来，为我拉好被子。
我心中顿时长吁了一口气。
说实话，从初见到现在，徐南珍给我的感觉很不错，我很不愿意看到她贤妻良母的形象在我面前崩塌。
徐南珍挪动脚步，似乎准备离去。
但是她又停住了。
她又开始看我。
她再一次靠近我，我甚至能够听到她的心跳，她的心跳比平时快了许多，她弯腰，伸出手来，手就停在半空中。
我心中一愕：她想要干嘛？
我的怀里有两本书，一本欢喜书，一本造化书，她的目标肯定不是欢喜书，那一定是造化书了！
王英杰的事件过后，徐南珍也对造化书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291 王英杰死了
但愿不要吧。
我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只手终于动了。
纤巧的五指慢慢往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奇异的触感传来。
徐南珍的手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背，很快又缩了回去。
看她那样子，似乎想要握一握我的手，可能是因为太过害羞吧，在触碰到我的手时，立即就缩了回去。
徐南珍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没能再次鼓起勇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回屋去了。
一直到徐南珍回屋之后，我才翻身躺平。
我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文静，这么贤妻良母的徐南珍，竟然会悄悄地“非礼”于我！
其实徐南珍触碰到我的手时，我是准备突然睁开眼睛，质问她想要干嘛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玩笑不能开。
女孩子面子薄，要是给她留下阴影就不好了。
好吧，就让我独自默默承受被“非礼”的屈辱好了。
这么一折腾，我们都起得很晚，都十点半了， 这同样是个十分尴尬的时间，这时候吃东西的话，到底算是早餐还是中餐呢？
我跟徐南珍说那咱们干脆再等一等，直接吃中餐好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抬眼一看，好家伙，足足四十多个未接来电，我接起，懒懒地问道：“谁呀？”
“请问，请问是魏先生吗？”电话那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嗯，你有事？”我问。
“魏先生，你还记得昨天晚上高山流水有人家酒店门口的事情吗？是你给的我电话号码……”
“记得，怎么了？”我问。
“小妍，小妍她要自杀，我怎么拦都拦不住，没有办法，只好将她打晕了，魏先生你和我说的，如果小妍她遇到什么难处，就让我给你打电话，所以我就……”
“你们在哪里？”我问。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我都差点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我们在福安路合租的房子，本来应该是我们上门来求你的，但是，小妍她昏迷了，我背不动她，所以，只好麻烦你来福安路这边了！”
“魏先生你请放心，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我们虽然没什么钱，但是绝不会赖帐的！”
“行了，你先照看着她吧，我收拾一下就来！”我挂了电话，看向徐南珍道：“徐南珍，你现在的状况，调养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陪你一起去啊！”徐南珍解释道：“我多请了几天假，现在没事了，正好四处走走，散散心——如果来烦扰你的话！”
“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如果要散心的话， 在人多的地方走走也就是了！”我道：“我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善地！”
“有空的话，我会来找你给我做好吃的！”我冲徐南珍微微一笑，下楼去了，在穿过巷道的时候，见前面围了许多人，我心中好奇，也凑上前去看。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一旁的大爷。
“死人了，死人了”大爷指着角落里的一堆杂物道：“就在破沙发里窝着呢，怀里还抱着一个漏气的充气，娃娃。”
我正要挤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又听后面有人喊道：“警察同志来了，赶紧让一让，让一让……”
人们往两边让开，留出一条路来。
两名警察拉开了警戒线，一番查证，拍照之后，抬着尸体上了警车，在他们将尸体往尸袋里装的时候，我看清了死者的面容。
是王英杰。
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只充气，娃娃，无论怎么扳都扳不开，最后两名警察也放弃了，将王英杰连同充气，娃娃一起，塞进了尸袋中。
王英杰死了！
我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魏门一向自诩正道，诛魔斩邪视为本份，遇上王英杰这种夺人造化的修邪者，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王英杰是鬼，是妖的话，我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但是因为他是人，又没有当着我的面夺人性命，因此，我终归下不了杀手。
在王英杰下楼之后，我心心念念希望他在深夜的街道找不到夺取造化之人，从而病发而亡，也不知道是我的念力起来作用还是王英杰命该如此，竟然真的横死街角了。
从王英杰的死亡姿态，我大概能够猜测出他的死因。
王英杰被我一番惩治之后，本就受了伤，紧跟着又被我 拿回了从徐南珍和小妍那里抢夺来的造化，于是，王英杰又恢复了病重时的情形。
他当时下楼时已经摇摇欲坠，神智不清，而且当时又是深夜，大街上根本没有人，王英杰如果整个晚上都找不到夺取造化的对像之话，他就会病发而死。
他心中着急，以至于产生了幻觉，将别人随家俱一起扔掉的充气，娃娃当成了人，施展造化之术夺取“她”的造化。
结果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以为是自己伤病太重的缘故，于是，一次一次地试验，直到耗尽所有的生机，抱着充气，娃娃而亡……
我回头看时，警车已经开走了，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慢慢各自散去。
“的士！”我冲的士车招手。
小妍已经醒了，此时的她已经不寻死觅活了， 而是坐在角落里发呆，眼中的绝望之色，看得人心情压抑。
“小妍，你看看谁来了， 魏术先生来了， 魏术先生能够帮你，还不打起精神来！”阿文一边迎我进屋，一边冲小妍喊。
我抬眼看去，小妍穿着一身睡衣，头发都没有梳，乱糟糟地就像鸟窝一样，拖鞋被她踢到了一边，就这样光着脚，缩在墙角。
如果是一位美女，如此情状别有一番慵懒之美。
但是小妍此时的样子，就像是缩在垃圾堆前混吃等死的疯婆子一样……
听到阿文的喊话，小妍微微低头看了我一眼，瞳孔就没有了聚焦了，摇头喃喃道：“没救了，没救了，我这个样子，已经没救了，你别拦着我，让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