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活阎王1(1 / 1)

枉死城事件 时晨 1 万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九章 活阎王1

  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陈爝已经洞悉了所有杀人事件的真相。毕竟这些事件光从表面上看,都是无法用理性去理解的。但我还是应他的要求,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石殿。

  当我告诉他们,陈爝要宣布案件的真相时,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尽管如此,大家也没表示反对,可能是想听听看陈爝有什么惊人之语吧。至少我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信任的表情。

  我们一字排开,呈扇形站在陈爝身前,陈爝则站在写有“阎罗殿”三个字的大匾之下,手里拿着火把,颇有些阴间判官的意思。我转而又想到,陈爝名字中的“爝”字,本意就有火把的意思,此时他手里拿着火把,试图照亮案件的真相,倒很是应景。

  “喂,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不说话,我们可就走了!我们还得打洞逃出去,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袁嘉月将双手抱在胸前,说话的态度极为恶劣。

  不过我也见怪不怪,每次陈爝将嫌疑人招来,总有几个人跳出来对他出言不逊,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反正陈爝也不在乎,听了都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陈爝扫视众人,语速平缓地说道:“请大家给我十分钟,听完后如果觉得没有道理,我也不会再说什么。”

  “你……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储立明医生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肥胖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亮光,分不清是油是汗。

  “所谓真相,不过是我经过逻辑推理得来的答案,究竟是不是事实,大家听了之后,可以自行判断。”说到此处,陈爝清了清嗓子,这是他开始长篇大论前的老习惯。

  我偷偷去看众人的反应,单从他们的表情上,完全分辨不出谁是杀人凶手。袁嘉月的不屑和储立明的胆怯自不必说,汤洛妃则是凝神倾听陈爝的一字一句,她身边的董琳脸上尽是懵懂的表情,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陈爝所说之事意味着什么。谭丽娜不停地跺着脚,仿佛想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谈话。

  陈爝自顾自地说:“在开始讲述真相之前,我们必须先回顾一下,到目前为止在这里所发生的案件。第一起杀人案,死者是律师夏栋才,死亡现场呈密室状态。因为自袁夫人听见他的声音,直至他死亡的那段时间内,并没有人接近过他的客房。他的死亡状态是双手被人反绑,脖子上套着绳索,口中还塞着抹布。”

  我打断陈爝:“会不会袁夫人听见夏栋才声音的时候,他已经双手被缚,口中塞了抹布呢?毕竟她没有听清楚夏律师究竟说了什么啊!”

  陈爝点头说:“这种可能性很高,但就算夏律师被捆住,脖子上也套了绳圈,口中无法说话,但毕竟还活着,这是事实。何以袁夫人离开之后,没人靠近过房间,他忽然就死了呢?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说得没错,关键在于如何在袁夫人听见夏律师发声后再将他杀死。录像显示袁夫人敲门之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人靠近夏律师的房间,他不可能一直保持着上吊姿势而不死。从医学角度分析,一个人一旦上吊自缢,一般在一到三分钟之内就会失去知觉,五到十分钟就会死亡。

  陈爝伸出右手食指,对众人道:“这就是我的第一个问题,凶手如何杀死身处密室中的律师夏栋才?”

  见大家没有异议,陈爝又继续说了下去。

  “接下来要说的是袁嘉亨被杀一案。昨天早晨,我们被一声巨响惊醒,发现声音传自陈列木质刑具的碓捣狱石室。大家都赶了过去,却发现袁嘉亨已经死亡,枕骨被钝器砸裂,下颌骨也碎了,肋骨多处断裂。这时候大家怀疑,地宫里还藏有其他人,意图对我们不轨。可是进地宫时,我、韩晋和袁嘉志已将这里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除我们之外的任何人,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杀死袁嘉亨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可是碓捣狱石室发出巨响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在转劫所啊,当时你也在场,这又怎么解释呢?”谭丽娜突然问道。

  陈爝道:“没错,碓捣狱石室传出巨响时,我们都在一起,而且我们赶到现场时,袁嘉亨才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也就是说,巨响和死亡,几乎发生在同一个时间。从这点来看,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嫌疑。但这不符合逻辑,世界上没有鬼魂,杀人者必是活人!所以,我换了个思路,或许凶手在杀人的时候,自己并不在碓捣狱石室,而是在转劫所!”

  “凶手在转劫所,那怎么杀人?难道还用了魔法不成?”又是谭丽娜在提问。

  “当然不是魔法,但世界上远距离杀人的诡计可不少,不用魔法,也可以用诡计和机关。另外,袁嘉亨身下的那堆碎砖究竟有何用处,我隐隐觉得这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所以,关于这个案子,我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凶手用了什么机关,让自己不在现场,亦可以杀死袁嘉亨!”这一次,陈爝在我们面前,伸出了两根手指。

  “诡计和机关?开什么玩笑!”袁嘉月冷笑一声,傲慢之色溢于言表,“陈先生,你以为我们在拍武侠电视剧吗?”

  “请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座刑具博物馆,这里所收藏的杀人机关还少吗?”

  面对陈爝的诘问,袁嘉月一时无可辩驳,只是生气地别过脸去。

  陈爝接着说道:“最后是袁嘉志一案,凶手在水刑狱石室内将其头部按入水池,活活溺死了他。这一次,凶手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现场的情况却很奇怪——被害人因挣扎溅起许多水花,导致衣衫尽湿,按理说凶手的衣服也应该湿透了,一时半会儿干不了,但我们所有人的衣服都没有被水打湿的痕迹。如此看来,凶手应该不在我们之中,是吗?”

  汤洛妃道:“可能凶手躲的地方比较隐匿,我们找不到呢!”

  陈爝语气坚定地说:“绝不可能,在我们的搜查之下,凶手无处可躲。况且人类需要进食,罐头食物和饮用水都在转劫所内被我们看着,他怎么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用了什么方法,让被害人在挣扎的时候,水不会溅到自己身上;第二,就算水溅得自己满身都是,凶手也可以立刻将衣服变干。”

  袁嘉月又道:“怎么可能……”

  “请不要打断陈爝,让他说完,可以吗?”我立刻打断了袁嘉月的话。虽然我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但一定不是好话。

  “除此之外,袁嘉志一案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即水刑狱的密室问题。我们进入水刑狱石室时,实榻门推不开。大家都认为是木条将大门从内闩上了,因为我们撞开门后,见到地上有一根断裂的木条。可是,水刑狱石室内部却又没有凶手的影子。”说到这里,陈爝伸出了三根手指,“那么,第三个问题就呼之欲出了——凶手溺杀袁嘉志后,是如何离开已从内上闩的石室呢?”

  石殿内变得非常安静,大家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所有人都在认真听陈爝说话,而这时候的陈爝,也仿佛有一种魔力,只要他在说话,就能让人忘记身在何处。

  陈爝总结道:“第一个问题,凶手如何杀死身处密室中的律师夏栋才;第二个问题,凶手用了什么机关,让自己即使不在现场,也可以杀死袁嘉亨;第三个问题,凶手溺杀袁嘉志后,如何离开从内上闩的石室?”

  无法解释。陈爝提出的三个问题,全都无法解释。

  这三起案件,绝对不是人类能够犯下的,除非凶手是这里的鬼卒。

  “难道……陈先生已经有答案了?”董琳躲在汤洛妃身后,低声问了一句。她总是给人唯唯诺诺的印象,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没错,以上这三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话到此处,陈爝深深吸了口气,接着才道:“这三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储立明被陈爝吊足了胃口,冲口问道。

  “叠城。”

  2

  叠城。

  陈爝说出这两个字后,长时间的沉默再次出现。没有人明白他在讲什么,我甚至听成了“蝶城”,心想这三起杀人事件,和蝴蝶难道有什么关系。储立明此刻一脸茫然,完全不懂陈爝想表达什么。就在他想要继续发问时,陈爝又开口了。

  “所谓叠城,又可以称为城摞城,是指不同朝代的古城叠加在一起的奇观。考古学家就曾发现在开封古城的地下,三米至十二米处,上下叠压着六座城池。之所以说是奇观,是因为城市上下有多处都出现了墙摞墙、路摞路、门摞门的现象。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城市南北中轴线从古至今都没有变化,根据中轴线建立城市,就会出现多处建筑和街道发生重合的情况。”

  听他说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叠城,乃是开封地下叠城。正是因为黄河的泛滥、泥沙的淤积,才造就了这举世无双的城摞城奇观。

  储立明一拍脑袋,大声道:“明白了!你是想说,刑具博物馆与这座地宫,也如开封地下叠城一般,连格局都是一样的!”

  陈爝大声说道:“不是格局一样,而是刑具博物馆与这座地下的枉死城,每个房间,每条过道,都严丝合缝!多一寸不多,少一寸不少!”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是不明白陈爝想表达什么意思。就算刑具博物馆和地宫严丝合缝,那又如何?与刚才所说的三起谋杀案又有什么关联?

  然而,陈爝接下去所说的话,再次震惊了我们所有人。

  “袁秉德的这座刑具博物馆果然不同凡响,他不仅收藏了众多古代刑具,甚至还将建筑本身也变成了一个刑具。”陈爝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声宣布道,“你们没有听错,这座刑具博物馆本身,就是一个刑具!”

  听到这里,我以为陈爝疯了。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我们所在的明明是一栋建筑,怎么会是刑具?况且,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刑具!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传来了袁嘉月的声音。

  “博物馆本身就是刑具?哈哈哈,你连这种胡话都说得出口?我看你还是及早去看看精神病医生比较好!”

  陈爝对袁嘉月的嘲讽充耳不闻,兀自说了下去:“正是因为地上的刑具博物馆与地下的枉死城严丝合缝,才能让这三起不可能犯罪变为可能!”

  “就算刑具博物馆和地宫的尺寸严丝合缝,一模一样,但这和三个人的死,有什么关联呢?”储立明伸手抹去额头淌下的汗水,“况且地面上的刑具博物馆已经烧成灰了,也不可能躲一个凶手,楼上楼下、跑来跑去杀人吧?”

  “你忽略了一个问题。虽然刑具博物馆和地宫是地上地下的关系,但它们却并非存在于不同的空间,换言之,它们本就存在于一个空间,而是思维陷阱让你们认为,它们两者毫不相干。我讲得再明白一些好了,地宫的天花板,其实就是刑具博物馆的地板!”

  储立明听了这话,顿时呆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而我又何尝不是?

  陈爝刚才那番话,宛如黑夜中的一道霹雳,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在那个瞬间,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我开始渐渐明白“叠城”诡计的含义了!

  “从我们踏入刑具博物馆那一刻开始,整个刑具博物馆都在下沉!”陈爝如是说。

  此言一出,众人相顾失色。

  “怎么可能?我们都没有感觉啊?”谭丽娜还是不能相信。

  “那是因为,博物馆地板沉降的速度极为缓慢,根据我的观察,每二十四小时,可能只会下沉三十到四十厘米。这样缓慢的速度,我们当然没有任何感觉。”陈爝回答道。

  陈爝说的话太过震撼,大家一时都没缓过劲来。难道我们之前在刑具博物馆参观的时候,沉降就一直持续着,只是因为速度极慢,才没人能察觉到吗?

  仔细一想,这件事尽管直觉上不可能,却也无法辩驳。

  这就像天天见面的家人,你会觉得他们十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变化。但有些朋友只要隔了几年不见,再见面时都会感叹对方变化之大,或是老了,或是胖了。

  陈爝不给我们缓冲的时间,接着推理道:“正如我刚才所言,三个问题,一个解答。而我的解答就是刑具博物馆本身就是刑具,而地宫则是刑场,整个博物馆的地板还在不断沉降。我们且来看看,这个答案,如何一举解决之前三个问题。首先,第一个问题,凶手如何杀死身处密室中的律师夏栋才?其实很简单,凶手在很早的时候(录像录制之前)就将夏栋才制服,在其口中塞入抹布,将其双手反绑,然后套上一头系在屋梁的绳圈。

  “而这时候,夏栋才并没有死亡,双脚也站在地面上,只不过脖子上套紧了绳圈,双手又被反绑,挣扎也无济于事。凶手离开房间后,随着地板不断沉降,夏栋才脖子上的绳圈越勒越紧,袁夫人去他房间敲门的时候,夏栋才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求救!只是因为口中塞着抹布,所以才会模糊不清。袁夫人离开后,又过了十多个小时,随着地板完全离开夏栋才脚底,失去垫脚物的夏律师才彻底被缢死!”

  我猛然想起,来到博物馆的第二天早晨,在去餐厅用餐的路上确实感觉屋顶变高了。当时我以为是幻觉。原来不是屋顶变高,而是我脚下的地板沉降了三十厘米。

  “所以他的脚边才没有垫脚物?”汤洛妃在一旁点头附和,似乎认同了陈爝的推理。其他人却没有说话,都在凝神静听。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更容易解答了。凶手用了什么机关,让自己即使不在现场,也可以杀死袁嘉亨?答案就是,凶手利用刑具博物馆沉降的现象,设置了一个机关。韩晋,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进入碓捣狱石室时,见到了一堵用白膏砖堆砌起来的三角墙吧?”陈爝突然向我发问。

  我忙答道:“没错,当时我就在想,这些砖石少说也有数百块,如果竖着堆起来,恐怕可以直达室顶。”

  “没错,单这一点来看,你和凶手想到了一起。”

  “想到了一起?”我不明白。

  “凶手就是将三角形的砖墙,垒成了直达屋顶的长方形竖墙,离地宫顶部仅剩一道几十厘米的缝隙,然后将袁嘉亨塞进这个缝隙中。我想,当时的袁嘉亨,应该已经失去了意识,可能是被打晕了。他下颌骨碎裂,表明他极有可能遇到了十分厉害的人物。被塞进砖墙和屋顶缝隙处的袁嘉亨,自然是卡在其中,随着博物馆不断下沉,巨大的重力压向袁嘉亨和砖墙,随后将袁嘉亨的枕骨挤压碎裂,令他一命呜呼。紧接着,尸体下的砖墙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轰然崩塌,这正是我们昨天早晨听见的那声巨响。”

  难以想象,袁嘉亨竟然死得如此悲惨。袁嘉亨醒来时,身体被卡在石头与石头的缝隙中,寸步难行,他是多么的恐惧,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强的压力,渐渐将他头骨和胸骨碾碎。想到此处,我心头一阵酸楚。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赶到现场时,袁嘉亨才死不久。”储立明长叹一声,“哎,如果我们能早一点醒来,或许还能从石头缝中救出被卡住的袁嘉亨。”

  陈爝摇摇头道:“未必能够提早醒来。我们或许都被凶手下了药,没有外界刺激,我们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这凶手也太歹毒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董琳听了袁嘉亨的遭遇,眼眶中净是泪水。毕竟在这座刑具博物馆中,除了汤洛妃外,唯有袁嘉亨对她还算和颜悦色。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凶手溺杀袁嘉志后,是如何离开从内上锁的石室的?我想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明白了吧?”陈爝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我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鼓励,仿佛点名要我来回答一般。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难道是重力导致门打不开?”

  “没错!看来你还是有脑子的嘛。”陈爝不会放过任何损我的机会,“正如韩晋所言,由于刑具博物馆的重力,石室的实榻大门两边的门轴被压,产生弯曲,加上门梁受力,挤压着门板,两块门板被卡住了,所以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后来我们撞开门板,但门轴已经损坏,这门是再也合不上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试试看。”

  储立明道:“门闩只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吓唬我们,让大家以为是鬼卒所为?”

  经过陈爝一番解释,我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

  地面的刑具博物馆沉降,导致地下宫殿的天花板越来越低,引发了一连串诡异的现象,凶手借此实施了一系列的杀人诡计。这一切若非我亲身经历,真是不敢相信,现实果然比小说还要离奇。

  陈爝又道:“实际上,包括大家之后发现的一连串灵异事件,也都是博物馆沉降引发的。比如韩晋和袁夫人原路折返,经过隧道时,骤遇巨岩堵路,其实就是博物馆沉降时带动周围的地质出现‘蛰陷’现象,原本隧道前的空间被坍塌的岩层覆盖。石殿墙壁上消失的鬼卒也是,因为天花板沉降,挤压了覆盖在石墙上的壁画,导致颜料出现大面积脱落,墙上的鬼卒画像自然变少了。我和韩晋检查壁画时,就在墙边捡到过剥落的颜料片。还有空间变小的阎罗殿,无非是天花板沉降,整体的空间感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如果稍作留意,就会发现空间确实变小了。”

  原来如此,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前经历的所有灵异事件,不过是刑具博物馆缓慢沉降造成的,并非地宫里的鬼卒所为。我又想到,每日睡觉醒来,身上都会有一层厚灰碎石,看来都是天花板沉降时掉落下来的。

  “可是,凶手难道一开始就知道博物馆会下沉吗?还有,凶手是故意纵火将大家引到这座地宫,然后一个个杀死吗?”

  谭丽娜憋了一肚子问题,这时候一股脑问了出来。

  陈爝回道:“我相信,凶手一开始就知道刑具博物馆会沉降,甚至这座博物馆建造之初,就做了地板会下沉填满地宫的设计,只要毁掉原本的承重装置,就可以触发下沉。但是毁掉承重装置后,能让博物馆地面保持匀速沉降,甚至计算好每日下沉的数值和速率,还真不是普通建筑师能够做到的。这需要极为精确的计算和极高的建筑才华才行。凶手是否故意纵火将我们引入地宫?我认为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凶手精心策划的。”

  汤洛妃听得花容失色,颤声道:“引我们到此,是想活埋我们吗?”

  陈爝答道:“没错。我和韩晋,以及袁氏兄弟闯入阿鼻狱时,石室内没有发现刑具,当时我以为这间石室和刑具博物馆的中庭一样,其实我搞错了!刀锯狱、碓捣狱、水刑狱、火山狱,正是对应了五行中西金、东木、北水、南火四个元素和方位,而中央阿鼻狱的属性,则是中土,也就意味着土刑。当时我就应该想到,这个地宫存在的目的,就是将我们全都活埋于此!”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谭丽娜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我环视四周,见大家均屏气敛息、神色惶惶,四下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傲慢的袁嘉月、美丽的汤洛妃、胆小的储立明、懦弱的董琳、善变的谭丽娜,凶手究竟是谁呢?还未等陈爝开口,我的心已经怦怦直跳了。

  3

  陈爝没有立刻回答谭丽娜的提问。他可能是有些累了,说话的语速开始变得缓慢。

  “想要找出谁是凶手,并不是那么困难。首先,我们要着眼于杀人现场的一些不和谐的小事上。这些不和谐的小事,往往会揭示凶手的身份。要说不和谐的感觉,没有哪个案子比袁嘉志案的现场更奇怪了。”

  “哪里奇怪?”我不禁问道。

  “被害人袁嘉志的尸体全身湿透,这是挣扎导致的,但凶手身上却没有溅湿的痕迹,这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袁嘉志被杀之后,转劫所以及石殿内,充斥着柠檬味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只要把这两个问题解决,我们就能找出真凶。”

  他说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正是我从上海带来的。因为鼻炎的缘故,我有时候在充满异味的环境下待不下去,所以才备在身边,没想到在袁嘉志被杀的那天竟然被人偷了。我实在不明白,凶手拿走我的空气清新剂意欲何为?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得。我还想是谁在囚室里喷了那么多空气清新剂,味道飘得满房间都是。”谭丽娜对这件事印象极深。

  我问陈爝:“凶手为什么要偷走我的空气清新剂呢?为什么这件事是破案的关键?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韩晋,你是否还记得,在水刑狱石室找到袁嘉志的尸体时,我们发现他失禁了。其实溺死时失禁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但这件事发生在袁嘉志身上,却极不寻常,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道:“不知道……”

  陈爝一字字道:“不寻常的地方在于,袁嘉志虽然失禁,屎尿齐流,但却不曾有异味。”

  “没有异味?”

  “确实没有啊,我记得这件事,陈先生还问过我呢。”储立明点头道,“普通人身上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有的是因为肠道内的菌群失调,有的是消化不良,还有吃某些杀菌药导致的副作用,都会使粪便没有异味。”

  我呆了一呆,又道:“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韩晋,意义可大着呢!”陈爝忽然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想想看,凶手为什么要在转劫所内喷洒大量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他究竟想掩盖什么呢?联想到袁嘉志失禁的画面就可以得知,凶手怕身上沾染到粪便的恶臭。粪便这种东西,就算是流质的液体,沾上肉眼看不见的一滴,味道就会如影随形。凶手将袁嘉志头部按在水中溺杀,一定与袁嘉志的身体发生过极为亲密的接触,尽管肉眼看不出问题,但见到袁嘉志失禁,裤裆内黄褐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下,凶手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恐惧!”

  “怀疑身上沾染了粪便的味道,洗一下不就行了吗?”我说。

  “若是凶手洗过了,但还是不能确定身上是否残留这种味道呢?”陈爝又问。

  “洗好之后,闻一下不就知道了?如果闻一下还有味道,就继续洗嘛,反正水刑狱石室中央有水池,水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凶手闻不出味道呢?”

  “闻不出味道……”我被陈爝问住了。

  对啊,如果凶手闻不出味道,那就无法判断身上是否残留了粪便的气味。这样一来,怎么洗都是徒劳。洗上一千遍,自己也无法确认身上是否有异味。

  “如果凶手闻不出身上的味道,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大家都闻不出味道。凶手想到用你包里的空气清新剂来掩盖其他气味,所以在转劫所内大量喷洒。因此,我们可以从这件事上,得出一个结论——凶手闻不出任何气味!换言之,凶手没有嗅觉。”

  “没有嗅觉?”我想起了自己的过敏性鼻炎,确实对很多味道不是很敏感,想到此处,我蓦地惊呼起来,对陈爝喊道,“不是我,我可没杀人……”

  陈爝见我如此紧张,出言安慰道:“在场这么多人,闻不出味道的可不止你一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重感冒的储立明医生,患有和你一样鼻炎的董琳小姐,嗅觉都不太敏锐。”

  他这番话让我想起刚到刑具博物馆时,董琳确实和我聊起她的过敏性鼻炎;在餐厅用餐时,也见过储立明大打喷嚏,他还说自己得了感冒,听他的鼻音,应该是重感冒。

  “不……我可没杀人,我没有!”这回换储立明紧张了。他连连摆手,冒着油光的脸不停抽搐,紧张得眼镜歪了都没空去扶一下。

  董琳也不比储立明好多少,一张俏脸吓得惨白,嘴唇不停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目前来看,凶手应该就在韩晋、储立明和董琳三个人之中。”陈爝见我忐忑不安,脸上现出狡黠的神色,故意说,“先说我的判断,我觉得韩晋最可疑,投他一票。”

  他这话一出口,我身边的储立明、谭丽娜,甚至袁嘉月都往后退了好几步,想离我远点。我瞬间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陈爝,你……你疯了!别胡说八道!”我急得都快哭了,拼命向身边各位解释,“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杀人,请你们相信我!陈爝你快跟他们解释啊!浑蛋!”

  陈爝笑了半天,才捂着肚子说:“对不起,我刚才和各位开个玩笑。”

  我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你还有兴趣说笑?”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下面就是我的推理。”陈爝收起了笑脸,正色道,“正如之前所说,袁嘉志案有两个奇怪的地方,凶手为何喷洒柠檬味空气清新剂,这个问题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也正因为凶手的这个举动,让我们把凶手范围缩小在三个人里面。那么另一件奇怪的事,即凶手身上为何没有溅湿的痕迹,这点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经过严密的推理,加上合理的想象,应该不难找出真相。”

  “从现场来看,袁嘉志的挣扎导致自己浑身湿透,将他的头部按入水中的凶手,没理由身上衣物都是干的。所以我们先假设,凶手衣服溅湿,然后用某种办法,瞬间将湿掉的衣服变干。大家想想看,有办法吗?有是有,比如吹风机或者烤火,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宫里,除了火把外,什么都没有,怎么烤干衣服?而且还要里里外外都烤干,简直天方夜谭!所以这种可能性,我们不需要再考虑。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有的。就是在溺杀袁嘉志时,用了某种方法,让水沾不到衣服上,这样衣服就不会湿,也不需要烘干了。但是凶手贴身溺杀袁嘉志的时候,如何才能做到衣服不被水溅湿,难道有雨衣?这也不可能。就算毁掉雨衣,起码还会留下点痕迹,烧掉雨衣,也会有些焦痕吧?可惜我们在现场见不到这些东西。其实,凶手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在溺杀袁嘉志时让衣服依旧保持干燥——就是将衣服脱在囚室里,赤身裸体走去水刑狱石室,将袁嘉志溺杀!”

  “赤身裸体?”我惊呆了,把目光转向储立明。

  难以想象,这样的胖子在这阴森的地宫裸奔,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储立明可能被我看得羞耻感油然而生,骂道:“别看我!不是我!我没有!”

  不是储立明,难道是……

  董琳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过了一会儿,脸上竟现出一副我们完全陌生的表情,恶狠狠地看着陈爝道:“你想说,是我杀了他们?”

  陈爝很爽快地点了点头:“没错,凶手就是你。”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赤身裸体跑去杀袁嘉志……袁嘉志见了……这到底什么情况?”我的大脑混乱到了极点,完全不明所以。

  “谭小姐,你是否记得,当初来找我和韩晋帮忙时,曾透露过你的丈夫和一位实习生有染,因为他们都是SM的爱好者。”陈爝注视着谭丽娜问道。

  “是的,没错,我说过。”谭丽娜承认道。

  “难道董小姐和袁嘉志一直保持着……那种关系?”我问陈爝。

  陈爝摇头道:“我看未必。只不过这一次,确是董小姐主动向袁嘉志伸出了橄榄枝。她知道袁嘉志的癖好,而这座地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刑具,这正迎合了袁嘉志的爱好。董琳赤身裸体去见他,袁嘉志不仅不觉得奇怪,甚至非常满意。袁先生没有龙阳之好,如果换成韩晋或储立明医生光着身子去见他,恐怕死的人会是你们两个。”

  我感到又被陈爝侮辱了,但也无法反驳,这种感觉非常讨厌。

  董琳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对陈爝怒目而视:“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死袁嘉志?你也不看看他多强壮!”

  “如果换作别人,我或许会这样考虑。可是,你却没那么弱不禁风。撂倒几个普通男性,对你来说根本易如反掌。我想你应该学过格斗吧,或者是体校毕业的运动员。总之,你绝对不是普通的柔弱小女生。”

  “你有什么证据?就靠一张嘴胡说八道吗?”

  “当然不是。”这时,陈爝又望向我,“韩晋,还记得我们刚来刑具博物馆时,谭丽娜故意用肩膀去撞董琳那件事吗?”

  “当然记得。”

  “结果如何?”

  “我记得是谭小姐撞在董小姐身上,自己却差点儿摔倒。”我如实答道。

  “没错,谭小姐身高一米七,体格也比你魁梧,你一米六的身高,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一个故意撞你、体格重量都强于你的人撞倒在地上,这绝对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能做到的。”

  陈爝说的每个字,仿佛都敲打在董琳的心上,使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谭丽娜也来劲道:“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小……小女孩力气大得很,我撞在她身上,像撞在一块铁板上一样!疼得我……没想到真是你杀了我丈夫?我……我要报案,让警察把你抓起来!判你死刑!”

  陈爝见董琳还不死心,又举一例,说道:“不仅如此,我们在水刑狱石室寻找出口时,你曾跑过来向我们报告转劫所内发现骸骨的事。当时的脚步非常迅捷,以至于袁嘉志误以为是男性,摆出了袭击的姿势,谁知道竟然是你。而且进石室之后,你喘气并不急促,只是装出一副惊骇的样子。要知道,即便是我和韩晋这样的青年男性,以你的步频奔跑,从转劫所到水刑狱石室一路下来,也必会喘得说不出话!由此可见,你的体力和耐力均属上乘。怎么样?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还不承认吗?”

  4

  我原本以为董琳会继续抵赖,毕竟这种情况我见过不少。谁知她竟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最后双手捂脸大哭。这一系列变化发生在几十秒内,看得我一时没了主意。光是看她的样子,哪里像个连环杀手,完全就是一个娇柔的小女生。

  谭丽娜之前骂了几句,见董琳阴晴不定,身上又背了几条人命,也不敢再骂。她怕把董琳惹急了,连她一起杀了。袁嘉月和汤洛妃都呆在原地,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日夜陪伴在身边的女仆,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储立明和我一样,毕竟是男人,见董琳这样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出于本能,就想上前安慰。可一想到她连袁嘉志这样魁梧的男人都能轻易杀死,向前的脚步顿时犹豫了。

  哭了一阵,董琳抬起头,用袖子擦干了泪水,对陈爝道:“好吧,都给你说中了。我认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爝犹豫片刻,才道:“我其实挺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但比较符合这件事的逻辑,你可以告诉我,我猜对了,或者猜错了。”

  董琳爽利地道:“想问什么,你尽管问吧。”

  “你是不是袁秉德的女儿?”

  陈爝此言一出,不仅我,所有人都发出一阵惊呼,尤其是袁嘉月,听了之后几乎站立不住。这也不能怪我们承受能力弱,只怪这个新闻太劲爆了。

  令我们更惊讶的是,董琳竟然点了点头,说:“是的。”

  “果然不出所料,所以你才会知道刑具博物馆的秘密。袁秉德谁都没告诉,只把这件事说给了你听。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请问。”

  “袁秉德所犯下的连环绑架案,也就是社会上称为‘阎帝案’的案件,你应该也参与了吧?”陈爝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和她毫不相关的事。

  “陈先生,你真的很厉害。”董琳佩服地鼓起掌来,“没错,是我协助父亲完成的。”

  这一拨接一拨的信息炸弹,炸得我大脑纷乱至极。

  “你杀掉夏栋才,是为了不让他公布那份遗嘱,因为在遗嘱上会有你的名字,到时候,袁家人就都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小妹妹了。”

  “没错,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这样的话,我就没法一个个杀死他们了。”

  “而且毁掉遗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把所有的嫌疑推到袁嘉月身上。根据新婚姻法,袁夫人分不到多少钱,袁嘉月才是遗产第一继承人。”

  袁嘉月听了,顾不得害怕,张口就骂起街来。可是董琳完全不理会她,双眼直视陈爝,耳朵里也只听得进陈爝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杀死袁家的人?”陈爝低声问道。

  “因为我的母亲就是让他们几个逼死的!”董琳忽地转过头,怒视袁嘉月,恨道,“他们这几个虚伪的兄弟姐妹,口口声声说和父亲没有太多感情,暗地里却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觊觎他的财产。他们每个人都希望父亲能早一点死掉,这样就能得到父亲的财产。在他们眼中,父亲就是一株摇钱树而已。”

  袁嘉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难道你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你……你这么大了……”

  董琳死死瞪着袁嘉月,咬牙切齿地说:“是啊,没想到吧?你们以为随便害死别人,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你……你胡说什么……我害死谁啊……完全没有这回事……”

  袁嘉月被瞪得心虚,眼神闪躲,不敢正视董琳的眼睛。

  从她闪避的眼神和惊慌的表情,我就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董梦云的名字,你还记得吗?”董琳又问。

  “我不认识!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你疯了,你就是来骗我们袁家财产的!”袁嘉月被逼得歇斯底里,指着董琳大喊大叫。

  汤洛妃见她失控,走近她说:“嘉月,你先别激动。”

  袁嘉月并不领情,一把推开汤洛妃,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个狐狸精,年纪轻轻嫁给老头子,难道不是图他钱?你不要脸!”她骂上了瘾,说完汤洛妃,矛头又指向谭丽娜,说她离婚了还要来分财产,吃相比汤洛妃更难看,都属于不要脸。

  见到这一幕,我不禁为袁嘉月感到一丝悲哀。人活成她这个样子,眼中除了钱之外,亲情友情一概没有,实在很失败。

  不过听董琳刚才一番话里的意思,袁氏姐弟都参与了“害死”她母亲的事件,她对袁秉德却并无苛责,这里面究竟又有什么故事呢?而且,袁秉德还让她一起参与自己的犯罪行动,甚至将刑具博物馆的秘密都告诉了她。

  从这一点来看,他对这个私生女的喜爱远远超过了那几个嫡子嫡女。

  袁嘉月吵吵闹闹个没完,我听了也头大,正想开骂,却听见储立明板着脸对她大声斥责道:“够了!够了!吵什么吵!都不想活着出去了?”她被储立明一凶,立刻噤声,不再骂街,也不知是被储立明的样子吓到,还是觉得自己理亏。

  才雄起没多久,储立明又换了一张笑脸,对董琳道:“小董啊,你看,我们平时关系不错,我对你也挺好,从不骂你。你看这里你也挺熟,要不就给我们几个指条明路,哪里是出口,咱们一起出去,总比在这里等死强,你说是不是?”

  董琳低着头,完全没有理睬储立明的打算。

  储立明见自己碰了个钉子,却也不气馁,觍着脸继续道:“你要不愿意让袁嘉月出去,偷偷告诉我们也行。我们几个没惹过伯母,你犯不着拉我们一起陪葬吧?你看,我刚才也骂过袁嘉月了,作为大姐,她确实有问题,人格上、精神上都有问题。整天就知道钱钱钱,我们可不一样,你看这位陈先生,这位韩先生,还有我储医生,都是好人哪!你就告诉我们出口在哪儿吧,行不行?”

  我见储立明说得就差下跪了,心里也替他着急。

  这时,董琳突然开口道:“没有出口,地宫唯一的出口就是我们来的入口隧道。刑具博物馆沉降之后,隧道也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按陈爝的推理,刑具博物馆的沉降还在继续,也就是说,天花板依旧会以每日三十厘米的速度往下压,就算我们饿不死,迟早有一天也会被这地宫的天花板压成肉饼。我抬起头,见地宫的天花板离我们还不算太近,起码有个五六米,被压死之前,我们应该会先渴死。

  这种在等待中渐渐死去的刑罚才是最恐怖的。因为恐惧感时刻都围绕着你,折磨着你。怪不得陈爝把整个地宫称为一个巨大的刑具。

  设计建造这座刑具博物馆的建筑师,心眼真是坏到家了!

  “我不想死啊……”

  谭丽娜双腿一软,坐到地上失声痛哭。她本想靠公公去世捞一笔遗产,才不远千里赶到这里,谁知竟是送了条命来。

  我和陈爝更惨,他为了帮忙破案,我为了几万块钱,落得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最后还要被天花板压成肉泥的下场。想我韩晋老师一世英名,死后竟变成一块肉饼。最惨的是临死还是单身,没有女朋友。

  储立明不信没有出口,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董琳。说什么大好青春年华,就这么死了真不值得,还说如果董琳告诉他出口在哪儿,逃出去后可以送她一套房子,反正自己房子多,也住不过来,就当交一个朋友。

  “反正我们也逃不出去了,不如听听你的故事吧!”陈爝将火把插回墙上,盘腿坐下,“就算你要我们的命,也得让我们死得明明白白吧?”

  储立明见陈爝要听故事,真的急了,脸红脖子粗地说:“陈先生,你就别添乱了,故事出去听不好吗?你也劝劝她吧,小姑娘怎么这么倔,我真不明白了!一个个的真想求死?”

  董琳也在陈爝的对面,盘腿坐下。

  “你要是想听,我就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