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不了评书,但是还可以听相声,大鼓,这些都是撂地演出。
但是对刘豫博这样说评书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再次没有了收入来源,他们是没法撂地演出的,因为评书基本没有小段,单口相声才有小段,而且他也说不了小段。
那会儿国人重乡土,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离开家乡,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平人,刘豫博做了一个决定,用这些年存的两块大洋,先去给在南京做生意的表弟刘信拍个电报,看看是否能投奔于他。
因为拍电报是按照字数收费的,一个字一银角,也就是一毛钱,刘豫博将自己的处境和遭遇都删去不讲,总结为四个字:兄投,可否。
四毛钱拍了一个电报,剩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云静修将在今年年底正式成年,年满二十岁的他跟着师父这些年也吃了不少的苦,不过天性乐观的他一直都是笑对人生,这也是刘豫博一直能坚持下来的最大动力。
“师父!”今天云静修在巷子口看到电报快递员向自己家走来,扭头一边跑一边喊着在搭建的破瓦房里做饭的师父刘豫博。
等刘豫博从屋子里出来,云静修已经将电报快递员手中的电报抢了过来,递给师父。
电报上自己表弟刘信的回复只有一个字:来。
刘豫博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北平,南下南京了。
5.惨案降临被抛弃
五月初,已经收拾好行囊的刘豫博云静修师徒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十日傍晚,已经抵达济南的师徒二人准备在济南城过一晚第二天接着南下。在一家小旅馆的客房内,将随身携带的东西再次整理一遍的云静修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悸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跟师父说过自己原本是一块石头被师父以擅长编故事表扬了几次之后,云静修也放弃了将真话说出来的想法,这年头假话反而比真话更令人接受。
随着自己逐渐长大,云静修也从师父那里学了不少评书门的东西,逐渐也可以在师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或者早上自己上去说一段了,虽然听众也没多少,都是苦力,白天大家都在干活呢。
从怀里取出师徒俩仅剩下的银钱,一共一块四,云静修听着旅馆外面零星传来的枪声,对师父问道:“师父,怎么都晚上了还有枪声啊?”
“不该问的别问,”刘豫博立刻严厉的警告云静修,让他别瞎打听:“我们就是路过济南府赶路的,早点睡,明天中午还要坐火车继续南下去南京呢。”
“哦,可是师父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有点闷。”云静修这些年觉得自己的第六感是越来越准了,可能从天上下来什么没带,就带了一个第六感下来。
之前云静修跟着师父在天桥野茶馆卖艺的时候,总能提前感知到宪兵队和纠察队大概什么时候来查,为这野茶馆的小老板可没少给云静修“好处费”。
“有点闷多喝热水,”刘豫博已经起身向床边走去,同时也催促云静修去睡觉:“有这个功夫不如去练练功,尤其是你这个定场诗,咱们评书艺人和单口相声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的定场诗可以自己写,说相声的没这个水平。你再看看你写的那个定场诗,狗屁不通,而且还不合辙押韵,给我去多背点诗词行不行。”
“哎哎哎,好好好,师父我这就去。”云静修知道师父这是赶自己去睡觉呢,自己什么水平,师父最清楚不过了,自己之前垫场的时候说的定场诗都是师父和师爷写的,让自己写那可万万写不出来的。
过一会儿,已经上床躺下的云静修有些燥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将师父和师爷的定场诗背了十几首之后,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
第二天一早,师徒二人准备先去吃个早点,然后直奔济南火车站,虽然火车中午才发车,可是刘豫博不喜欢掐准时间去赶车,而云静修内心的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匆匆吃完早饭,师徒二人正准备结账起身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接着便是哭天喊地的嚎叫声。
听声音的方向应该距离他们吃饭的早点摊不远,所有吃早饭的人包括路人和摊主都停下来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想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枪声越来越近了,似乎已经到了街口那儿,突然一个人浑身是血的冲进街道,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快跑啊,日本鬼子杀人啦!”
砰,正待喊话之人还想再向云静修他们吃饭的地方跑来的这一刻,一声枪响,这人胸口的衣服上再次渗出鲜红的血液,咚,死尸倒地,再也没了呼吸。
哗,这下看热闹的人群可炸开了锅了,没人再去关心街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街坊就这么眼睁睁的死在大家面前,所有人都开始四处乱跑。
日本军队在济南出现其实当地人早就知道,可是原来也只是在日本侨民的居住区,说是要保护自己的侨民,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大街上直接射杀平民的。
此时一队日本兵从街的另一边拐了出来,一边嘻嘻哈哈的说些什么,一边举着枪随意射杀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中国人,几个呼吸之间,又有几个躲避不及的中国人中弹倒地,痛苦的呻吟着,有的还大声的用中国话向日本兵求饶,希望留自己一条性命。
云静修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开始还跟师父一起站起来看热闹,后来发现这里竟然即将变成人间炼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刘豫博虽然内心也十分惊恐,但是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年,拽着徒弟云静修就向日本兵过来的反方向跑去,内心咒骂着该死的日本人,随意杀平民,已经不仅仅是侵略行为可以解释的了,这是裸的泯灭人性的行为,他们不配做人。
云静修被师父这么一拽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跟着师父跑了起来,可是两人都没来过济南,根本不知道往哪跑,只想远远离开刚刚的那个地方。
在拐出街道的时候,云静修还回头看了一眼,他想看看那个求饶的中国人,日本兵有没有真的饶了他。云静修只看了一眼便扭头继续跑,因为这一眼他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个求饶的中国人被领头的那个日本军官一刀砍了脑袋,掉下来的头颅滚出去好远好远,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求饶的样子,死不瞑目。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