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爱没爱过
顾如璋早就不耐烦这个妖孽对自家儿子的纠缠，十年前他可以把儿子送到国外去远远的躲开他，而现在顾准是要准备接手顾氏的未来继承人，又怎么还能跟他玩儿捉迷藏的游戏。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他对这小子已经很客气了，但他执迷不悔，为了儿子的将来，他也少不得要和宋家撕破脸做这个恶人了。
面色不善的顾如璋决定不再和妖孽男兜圈子，正打算开口直截了当的赶人，一直没说话的顾准却终于开了口。
“你有什么话就一起问吧，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必彼此纠缠。”
“好，就按你说的。”强忍着泪意，点头说好。与昔日恋人四目相对，宋瑛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想让他看见脆弱的自己：“其实我只想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爱没爱过他，从真相大白，到远走异国他乡的十年，开始的时候，顾准也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爱过的，不论他是男是女，初见时的怦然心动，两个人一起有过的甜蜜，都真实的存在过。可大多时候他还是觉得，这种喜欢的感觉是建立在当初他的年少轻狂和宋瑛有意的欺瞒之下，又怎么算真的爱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渐渐看开，不再想这个问题，他以为宋瑛也会像他一样，却没想到这些年，那个人从没有放弃过找他，是父亲千方百计的阻拦，直到今日两个人才得以再见。
“我爱过。”如果不是当年他先追求，又怎么会伤那个人十年，无论那个人当初如何欺骗，至少初初的动心，是真的。
“这样就够了，谢谢你。”宋瑛轻声说道，含在眼眶的泪，终于还是止不住流下来。十年，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可是有这句爱过，这十年他觉得值得。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都兰更适合你，希望你在那里能找到真心爱你的人，我也会，祝福你。”回国之后也曾偷偷打听过他的消息，得知他在都兰，那个不分男女都可以自由相爱的地方。那里确实更适合他这样的人，也希望他能放下这段过去，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谢谢你，也祝你幸福，找到一个你爱着，也爱着你的姑娘，然后结婚生子，子孙满堂。”从现在开始，要真的学会放下，虽然这很难，但他还有一生，总有一天可以做到。
再看一眼他曾经深爱过的，也是第一次爱的人，褪去年少的青涩，眼前这个年轻却成熟的男人，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而是另一个陌生人。那个女人说的对，分隔十年，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顾准，而自己放不开的，却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顾如璋见宋瑛迟迟不动，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儿子，还以为他要出尔反尔，眉头一锁就要直接将人骂走。然而宋瑛这时却像下定了决心，转身离去，再不回头，这时倒真有几分男人的干脆利落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顾家父子和陆臻苏陶陶，顾准是心烦意乱的不想说话；顾如璋觉得这种家丑被对手全程围观实在是很丢面子；苏陶陶和陆臻两个人也很尴尬，但是就这么跟着妖孽男出去似乎也不太合适；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陆臻出来圆场。
“求仁得仁，如今宋公子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对他和顾少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今日再见，了却了一桩心事，也算是一件好事。”
“让陆少和苏小姐见笑了。”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如果这个妖孽不守信日后继续纠缠，他们顾家目标这么大，这事还真是有些不好办。
“行了，我的事你们都愁眉苦脸的干什么，现在不都解决了吗。”自从变成一个吃货之后，顾准就具备了忧伤不过三分钟的顽强自我修复能力。抛开愁云惨雾，顾准将目标转向了苏陶陶和陆臻，眼神幽幽的盯着二人，直把两个人看的心里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刚才的事我也是被迫听得，你可不要杀我灭口。
我是那么暴虐的人吗，只是有件事情我们还得好好谈谈。
什么事，我觉得和现在的你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是先走了。
怎么，有了男朋友就不管朋友了我好伤心，我真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嘤嘤嘤。
真是受不了你还恶意卖萌，鸡皮疙瘩都被你吓出来了。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请你吃饭还不行吗，当然了，我男朋友请客。
那我们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我苏女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还能骗你的一顿饭不成，真是小肚鸡肠。
凭借着吃货之间的心灵感应，苏陶陶和顾准一言未发，就这么“含情脉脉”的盯着对方，居然仅凭眼神就完成了交流，达成了共识，看得顾如璋和陆臻不仅莫名其妙，还非常吃味。
“不知道顾少一直盯着我女朋友在做什么”陆臻佯装好奇的问道，但特意加重了“我女朋友”四个字，其意图不言而喻。
“她想请我吃饭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我同意了，当然你作为她的男朋友，这顿饭钱由你来掏。如果你不打岔，我们正要商量去哪里吃呢。”顾准大言不惭的说道。
“是呀，我们正在纠结是宰你一顿大餐呢还是随便吃吃路边摊就好了。不过顾准觉得你可能不会屈尊降贵的去吃路边大排档，那只好勉为其难的去吃大餐了。”苏陶陶更加没心没肺，末了还补充一句：“其实大餐我们都吃腻了，真的只是迁就你而已。”
“那真是谢谢你们了。”陆臻觉得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难道是刚才酒喝了太多现在开始上头，所以他在做梦。他们两个刚才明明一句话也没说，是怎么交流的，难道这世上还真能用眼神交流这么复杂的事情，陆臻表示吃货的世界真的很难理解。
宋瑛番外 记念（一）
想念变成一条线
在时间里面漫延
长得可以把世界切成了两个面
他在春天那一边
你的秋天刚落叶刚落叶
如果从此不见面
让你凭记忆想念
本来这段爱情可以记得很完美
他的样子已改变
有新伴侣的气味的气味
车窗外倾盆大雨，而车内的cd，正放到tanya的这首记念，他曾经最喜欢的歌。偏过头看着窗外，雨模糊了他的视线，都兰有多久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雨，上一次，似乎还是很多年前，他被宋家刚刚送到这里的时候。
那时的宋家，迫于顾家和圈子里风言风语的压力，将他送到这里，断绝了他一切可能和国内联系的的方式，任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也对，他在宋家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父亲是庶出的儿子，本就有残疾不受待见，母亲也非出自名门望族，一家人靠着长房嫡子，拿着公司的分红，勉强维持着上流社会那可怜可悲的骄傲自尊而已。再这样的环境下，如果说他们一家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能被圈子里的人记住，那就是他的脸。
也许基因真的也分强势和弱势，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母亲的性格，却只继承了那个懦弱父亲的性别。在这样女强男弱的家庭影响下，他渐渐发现，他喜欢的，是那些比自己和父亲更独立强壮的同性。他将自己想象成一朵温室里的花朵，终有一日会有一个强大温柔的男人发现他，爱护他，保护他。有时候渐渐想得痴了，就走到街上，去看那些在阳光下汗流浃背辛苦劳碌的男人们，可他们的样子太过粗鲁，并不是他的意中人。
后来，长房决定回国发展，他们一家人自然也要回去。长相本就阴柔得雌雄莫辩的他，着实受到不少不明真相世家公子的青睐。亚洲人的外貌让他倍感亲切，再加上他们温文尔雅，气质不凡，满足了他对理想男人的一切要求，让他觉得，在他们之中，会有一个人，就是他的真命天子。
可他也明白自己的取向不同于常人，在更保守的国内，他这样的人被视为异类。于是他鼓足勇气主动找到长房家主，对他说父亲请人看过他的面相，说他只有在成年之前一直扮作女孩才能长寿，请家主替他保守这个秘密。长房虽然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答应了下来。于是他终于如愿以偿，得以用女孩的身份享受着众家公子的追捧。
在这些世家公子中，他格外喜欢陆臻。不仅因为他俊美的外表和温柔却疏离的气质，还因为在他身上，他似乎能看到另一个他心目中父亲的影子。
从追他最为积极的顾准那里知道，陆臻的身体并不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就像他的父亲，有天生的残疾。可是不同于他懦弱的父亲，在众人面前的陆臻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即使站在他盛气凌人的大哥身边，也依然不容人忽视。英俊却不自恃，温柔而不懦弱，被这样的男人捧在手心呵护着，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为幸福的事了吧。
可惜陆臻似乎很少参加圈子中的各种聚会，能见到他的机会寥寥无几，也就显得更加珍贵。即使不见，感情的种子也已经在心中慢慢发酵，思之如狂。终于在一次宋家举办的宴会上，他鼓足勇气，向陆臻告白。
“我喜欢你。”四个字，却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他心如擂鼓，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等待着他的答案。
“抱歉，我无意冒犯，但是我没有办法喜欢同性。”少年温柔的笑意褪去，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良久，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他明明掩藏的很好，甚至偷偷服用雌性激素，尽力掩盖他的一切男性特征，为什么他还是发现了。他有些慌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把不知所措都写在脸上。
“我也是听宋伯父无意中提起你的事，你不用慌张。”少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仿佛被告白时的慌张只是他的错觉。见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打算揭穿自己，不由稍稍放了心，连被拒绝的失落，也被他的笑容冲淡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你到底还是个男孩子，成年以后也是要恢复男儿身的。所以你即使因为不得已的原因男扮女装，也要记得自己的本身，不要迷失了自己，走不该走的路。”
他很想说，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成不成年，都已经无法改变。可是他怕说出来之后，陆臻会嫌弃他这个异类，说不定还会告诉别人，所以他选择沉默，而在陆臻看来，眼前这个过分美丽的男孩，是听进了他的话。
“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不知道少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恍恍惚惚的站在庭院里不知道多久，直到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才回过神来，他的告白，还是失败了。
“瑛瑛，你怎么在这里，难怪我刚才找了你好几圈都不见人快进来，被雨淋湿容易得感冒的”
又是那个顾准，为什么自己走到哪里都有他呢。刚刚失恋的宋瑛很不耐烦，根本不想理他。就让他在雨中多淋一会儿吧，听说下雨天，失恋和感冒更配。
“瑛瑛你怎么不听话，难道是因为刚才我的声音太小了，你没有听见吗。”跑进庭院里为他撑伞，顾准忽然觉得两个人这样站在雨中也挺唯美，外国的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两个人在雨中亲吻。就是瑛瑛的衣服湿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落汤鸡，有点破坏气氛，但是人还是美美的。
“我们还是回去吧，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的。”
“我不回去，你别烦我好不好。”
“我没有烦你，如果你喜欢站在雨里，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回来继续站好不好，我陪你。”
宋瑛番外 记念（二）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傻的一根筋的家伙，他“噗嗤”一声笑了，笑的很没有形象。因为有这个傻小子的存在，仅剩的那点告白失败的悲伤也彻底没了踪影。其实和陆臻又能有多深的感情呢，不过是他恰好是自己的理想型罢了。
“真是疯子，好了，我们回去吧。”
“那我们一会儿还回来吗。”少年顾准很是耿直单纯。
“回什么回，你想被人当神经病围观就继续站在这里好了，离我远一点，我没有你这样神经的朋友。”真是彻底败给了这家伙，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是真傻，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好了，他才不想和笨蛋说话。
“太好了，你终于想开了”顾准忙不迭的从身后推着宋瑛进屋，隔着湿透的衣衫触碰到他瘦弱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肢，少年的手掌被烫的微微瑟缩，便成了虚扶；“早就跟你说过了，陆臻那个家伙不值得的，身体不好不说，别看他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其实很不喜欢别人接近他的。他们陆家人永远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讨厌。”
原来他什么都看到了，宋瑛没法辩驳顾准的话，只能任他唠唠叨叨的继续在耳边数落着陆家人的冷漠无情。如果放在平时，他早就不耐烦了，要么直接走掉，要么将他赶走。大概失恋的人都希望身边有人陪，即使这个人很聒噪，在这时候的陪伴似乎也成了一种享受。于是一个人不停地说着，另一个人就静静地听着，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竟然格外的和谐。
“都怪我说的太激动，竟然忘了你还没换衣服。你快去吧，冲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不然得了感冒，真的是我的错了。”怎么一见到他自己说话做事就那么冲动呢，真是笨笨笨，他可千万不要嫌弃自己，不然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和他独处的机会了。顾准偷偷瞟了一眼宋瑛，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飞快的收回视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关系，听说只要把感冒传给另一个人，病就会好了，如果我真的感冒了，就传给你，算你将功折罪。”上楼之前，宋瑛回过头，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没有一次正式的告白，两个人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虽然顾准总是强调，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他告白了无数次，但是宋瑛却觉得，少了这样郑重的环节，爱情总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比如承诺和安全感。
“大不了等我们订婚或结婚的时候，我再向你告白一次补回来好了，这样你总满意了吧。”被他磨得没办法了，顾准只好想了这么个注意。
“美得你，谁要嫁给你，真是做梦”
订婚，结婚，想到这些，他的身体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取向与众不同的人，结婚这样的梦想今生只怕难以实现，尤其是在国内，更是无法想象。虽然他听人说过，世界上也有一些国家允许他们这样的恋人结婚，比如都兰，但是他没有办法向顾准解释，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顾准知道了事实真相会怎么样。大怒，继而决裂，报复，每一样他都承受不来，他早已经习惯了身边顾准的存在，失去他，他想他会疯。
“不嫁给我你还能嫁给谁，我告诉你，不准再想着陆臻，也不准再想别的男人。不然我现在就向所有人都宣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已经做了很亲密的事，这样的话，就再没有人会要你了，嘿嘿。”
“真不嫌害臊，谁和你做很亲密的事了，小心我告你诽谤。”假意啐了顾准一口，却被顾准的话所启发，一个计划渐渐在脑海里成型。在某些方面，顾准还是很纯情的，为了尊重他，他承诺过会把他们的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虽然这在现代社会听起来很老土，却代表了顾准对他的珍重和爱护。而他，也许可以利用顾准的这种心理，将生米煮成熟饭，依他的性格，就算知道真相以后，也会对自己负责的吧。
于是他处心积虑，终于在两个人秘密交往一周年的那天晚上灌醉了顾准。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顾准，他开始犹豫，可是害怕失去他的恐惧终于还是战胜了良心，赤裸相对，他膜拜似的吻遍顾准的每一寸肌肤，终于颤抖着，献出了自己。
虽然之前做了许多准备，但两个人毕竟都是第一次，那种撕裂的疼痛和并不符合常理的入口，不仅疼得他几乎晕厥过去，同时也惊醒了原本在睡梦中的顾准。开灯，被惊醒的醉意，难以置信的事实，就在一瞬间，他从天堂掉入地狱。之后的一切，犹如在梦中，发现真相的顾家怒不可遏，宋家长房的气急败坏，父母的心痛而无能无为，他仿佛才是那个喝醉的人，浑浑噩噩，在无尽的责怪和怨恨中沉沦。
他被长房送到都兰，还记得长房家主对他说，他这样的人，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生存。他不辩解，只求离开之前再见顾准一面，却被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他不甘心，费尽一切的心机才终于逃脱宋家的监视来到顾家，却被顾如璋亲自赶了出来，说他已经出国，让他趁早断了这份念想。
被扭送回宋家的他依然不甘心，他不相信顾准真的恨他如斯，他要顾准亲口对他说才甘心。可惜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很快他被送到了都兰，被隔绝在这个国度，直到十年之后，他对宋家说，他已经在这里找到了真正的爱人，再不会纠缠顾准，才终于换回一次回国的机会。
“yg，areyouokyouooksosad”
身侧开车的男人，蓝色的眸子里写满担忧。他和那个人哪里都不同，只有在关心自己时的神情，是一模一样傻的真诚。
“ife，aybebecaeoftheheavyraoutside”
“honey，youareaayssentinta”
“aybe，butitse”
那一瞬间你终于发现
那曾深爱过的人
早在告别的那天
已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一瞬间你终于发现
心中的爱和思念
都只是属于自己
曾经拥有过
曾经拥有过
曾经拥有过的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