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陀螺(1 / 1)

见过四季,见过你 深井冰的冰 2605 汉字|6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1章 陀螺

一通发泄乱嚎,季随觉得脑浆都被他的无名火烘成了脑浆干。

他瞪眼看着倪莱。

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火你大爷的火!

倪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还要喝水吗?”

“h无哦……”季随张嘴,感觉嗓子眼里都是火,话都说不利索了,火烧火燎地疼,他只好点了点头。

喝吧,再不喝估摸着待会儿就能从嘴里喷火耍杂技玩了。

连着喝了三大杯水,嗓子勉强好些,起码能说话了。

“你起开,别挡着我看电视。”季随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

倪莱站着没动,很真诚地问:“我怎么就是沾着大粪的回旋镖了?”

季随伸手按额角,纠正道:“不是说你是,是说你身上带着这么个玩意儿。”

倪莱:“有区别?”

季随抬眼看了她一会儿,说:“没区别。”

倪莱抿唇抠着手指,眼角泛着湿,没吭声。

又来。

唉。

季随叹气:“那你说回来吧,说我是沾着屎的陀螺。”

倪莱:“你不是。你是禾子。”

季随:“哎,你是不是欠……”

欠骂欠踹欠咬欠摸欠哆嗦。

哆嗦什么,为什么会想起哆嗦,因为昨夜他在睡梦里哆嗦了一下,结果哆嗦出病来了。

操。

季随拧眉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方向来回按,倪莱看着他,默默从他眼前移开。

沙雕电视剧,沙雕电影,沙雕综艺节目,沙雕广告,沙雕新闻。

二百多个台被他转了个遍,全都是他妈的沙雕。

季随关掉电视,遥控器一下甩进茶几上的空锅里。

倪莱跟个保姆机器人一样,默不作声走上前收拾茶几上的一堆东西。

季随脑袋放空瘫在沙发里,等倪莱把茶几收拾干净了,他抬起两条腿搁在茶几上,欠了欠屁股,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指导员发来几条微信,问他是不是病了,让他不要顾虑多休息两天,顺带说了七哥的事。上头最近严打抓典型整治页沙岛治安,七哥是此次整顿的头号典型,就算是没有倪莱这回事,他犯的事儿加起来也够在里面受教育一段时间了。指导员问季随的看法,是要加把料还是怎样。

季随皱着眉回:【该怎样就怎样】

回复过指导员,戳进夏毅凡的那个头像红点。夏毅凡说他现在古城,小酒馆里有一筐今早刚从海里捞出来的螃蟹,已经让二大爷去送了。

送的好送的妙送的呱呱叫。

季随没回复,退出聊天窗口,挨个把列表里显示的所有未读红点戳了一个遍,只戳不看,也不是强迫症见不得有那个红点标识,平时手机被红点霸屏他也懒得去管,但是——

今天不一样。

不愿意去想不一样的原因,但还是排着把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翻了个遍。

【家】的这个号码一直没有打进来电话,也没再发短信。

季随敲开短信框,敲了两个字母“hf”发送给10086。很快就收到一条账单话费回复短信。

手机原来能收到短信啊。

季随捏着手机愣了会儿,抬脸去看在流理台前发呆的倪莱,咽口唾沫润了润嗓子,说:“你给我打个电话。”

倪莱好一会儿才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我没你的号码。”

“15——”季随叹气,这嗓子能省省就省省吧,他把号码发到傻驴的微信上。

半分钟后,手机铃声带震动在他手心一阵跳,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儿把手机给扔了。

一串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柳市。

季随看向倪莱:“你正在给我打电话?”

倪莱点头。

他又确认一遍:“尾号2333?”

倪莱再点头。

季随挂断电话,把手机撂到沙发旮旯里,不爽不爽不爽写满全身。

手机也能接到电话啊。

倪莱把他的号码存好,问:“你怎么了?”

季随闭着眼睛没说话,他在想季元良这会儿正在做什么,是不是也这样守着手机一遍遍确认是否失灵没信号。

季元良不会主动打过来,也不会再发短信。因为他不敢。

他怕冒失打过来,要想等儿子下一通电话,会再等上个十年。

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年?再个十年,季元良会不会老到走不动道,或者从这个世界消失……

关于这些,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一刻也没有。

昨夜那个电话,像个开关,毫无预兆地打开了潘多拉盒子,又把他塞进盒子里闷紧关上。

倪莱叫了声:“禾子。”

季随睁开眼吼:“盒子盒子盒你妈的盒!”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是被说话内容吓到,是被说话声音吓到——他声音哽咽,好像哭了。

你他妈!

季随撸了把脸,许久,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就是……想……想我妈了。”

倪莱没说话,默默给他倒了杯热水端过来。她刚听出来了,他哑到不行的嗓子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季随端起水杯把水喝了,试着站起来:“我去楼上睡会儿。”

坐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好几晃。

倪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好烫,像是要烧起来:“去医院吧?”

季随眉心皱着:“睡觉。”

倪莱:“睡醒后如果烧没退,就去医院吧。”

季随叹着气嗯了声。

“咳咳咳,季爷!在家吗!”二大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怕屋里人听不到,声音震天响。

季爷这个称号不知道怎么着就叫起来了,夏毅凡这些小年轻叫着还行,被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不少的人这样叫,季随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叫他一声季爷,他还得回句二大爷。

季随就这么站着没动,二大爷行军一样一步一跺脚地来到屋门口,门敞开着,螃蟹筐先进来,然后他捏着嗓子叫:“啾啾啾。”

季随一脸的日了狗:“进来吧,瞎叫什么叫。”

二大爷一脸奸笑地伸腿进来:“我这是模拟螃蟹叫。”

季随笑:“你家的螃蟹这样叫。”

二大爷:“也有嘎嘎嘎叫唤的,不过我不喜欢,感觉没有啾啾啾可爱。”

季随:“都没你……可爱。”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瞥了眼依旧抓着他胳膊的倪莱,条件反射一样,提起可爱这俩字就要想起这是她的“专属标签”。又怂又毒的可爱。

今天吼她这么多回,她怂得愣是一句反驳都没有,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他做饭炒菜洗碗倒水扶他去睡觉哄他去医院。

老妈子的老妈子,就挺……可爱。

胳膊一直被她抓着,季随没有制止,主要是因为她的手挺凉,他炭块般快要烧冒烟的胳膊被她摸得还蛮舒服。

二大爷在鞋柜找了双男式拖鞋换上,拎着螃蟹筐走进屋,笑眯眯地看着倪莱:“你要不要把我蒸螃蟹的过程给画下来?我跟你说,就这个岛,你二大爷蒸螃蟹技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倪莱抓着季随的胳膊,歪头看向季随,好像并没有听到二大爷说话。

二大爷浑然不觉得尴尬,他拽着麻花辫冲倪莱挥手:“嗨,来看这里!是二大爷在跟你说话,不是季爷。此爷非彼爷。”

季随被他的样子恶心坏了,笑着骂道:“滚一边去。”

倪莱一直没反应。

季随睇她一眼,突然就get到了骂她傻驴时,她回头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当时说,有别人吗?

是他今天太迟钝,只沉浸在自己的各种情绪里,忽略了她。她太不对劲了,整个人都不对,像个……

季随往上抬了抬胳膊,倪莱的手跟着往上走,为了够得着这个高度,她甚至踮起了双脚。

像个提线木偶。

季随皱眉:“倪莱?”

倪莱忽闪了下睫毛:“嗯?”

他的提线木偶。

眼里只能看见他,耳朵里只能听得到他说话。

季随叹气:“你跟我上楼。”

倪莱点头。

二大爷还在叫唤:“不行啊,没人看着,螃蟹会寂寞的,螃蟹一寂寞就会生气,生气后它就不给你吃好吃的肉……”

“你不是个人?”季随吼他一嗓,走到楼梯口,偏过头问倪莱,“你喜欢怎么个吃法?螃蟹。”

倪莱忽闪着睫毛:“清蒸。”

季随冲二大爷喊:“清蒸就行,好了后放那,你走的时候不用上来打招呼。”

二大爷一脸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我滴个神,大白天,沙发上一次还不够,还要上楼接着干,白日宣淫啊。你二大爷还在呢!二大爷还年轻着呢,听到个风吹草动能秒硬,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没天理啦!没人性啊!

季随没搭理他,上楼直接进了主卧,关门。

他坐在床上后,倪莱才松开他的胳膊:“你睡吧,我去把窗帘给你拉上。”

“先不用管。”季随看着她,“我是谁?”

倪莱明显愣怔了下:“禾子。”

季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再看看。我的名字。”

倪莱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长大后的禾子。”

“……”季随感觉他脖子托着能有八百斤重的脑袋,他揉眉心撸脸的时候,都生怕会把脑袋给撸下来,“你过来。”

季随叹气,拍了拍床边:“你过来。”

拍床的时候用力太大,掌心都是麻的。

麻的,妈的。

刚夸完她是老妈子的老妈子,这才不到五分钟,他又成了老妈子的老妈子的老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