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1 / 1)

夫君猛如虎 北望长风 279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两个人想通了这一层, 陆承霆几乎没多停留就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了。

他原本就答应林江琬将林茂一事查清,现在更多了天家血脉这种头等大事, 便是更加马虎不得。

好在这回入手的方向倒是不难。

这首先是起居注。

当年先皇的起居注在禁中令史手上,那禁中令史不是多大的官。

内廷的官见到他这种人是什么效果

他往那儿面前一站, 什么都还没说对方就先矮了半截。

等他将来意说明之后,再打着十二骑为皇帝办事查案的名头, 禁中令史几乎是连半刻犹豫都没有, 就取了内阁大库的钥匙,在前头低头弯腰地领着他来到内阁大库。

内阁大库是宫内唯一一座铸铁门窗的库房,从远处看与一般殿宇无二,待走近, 就会发觉此处不但门窗用生铁所铸,就连墙体梁上都少用木料,多用石料。

一为防盗,二防走水。

毕竟这里头装着所有关防机要、内阁文书、甚至历年奏表奏章和史官编撰的朝史。

整座大库一十八间, 随便半片纸都有可能牵扯出多少大事, 没有一件不紧要的。

禁中令史在门口张开双臂,让守门的侍卫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确定他身上没有夹带,也没有火折等物件。

陆承霆从前也来这里查过东西, 对这套流程并不陌生, 也上前照例做了。

两人都验了身份, 又亲手执笔将进入时间记录在案, 这才被放行。

然即便这样, 也并非所有的机要都能查阅,禁中令史又掏出一副小钥匙,开了一十八间里头其中一间这一间才是他们能看的。

陆承霆跟进去,站在一座高至屋顶的石架前,望着石架上密密麻麻的文书。

而禁中令史则是战战兢兢按照年份走到先皇那一段,从一堆明黄绸缎袋子里抽出两三卷来,打开看了看,又将剩下的袋子系好,这才回到陆承霆面前。

“郡王请看,都在此处了。”

这东西不让带出去。

陆承霆接过来,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头疼。

按他的性子其实硬要带出去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那样一来,惊动的人恐怕就多了。

他对禁中令史点头算是谢过,随便找了个架子靠着坐在地上,逐行逐字开始寻找当年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样一直过了几个时辰,终于有所发现。

林江琬说“两个娘亲,只有一个能生育,两个儿子,还缺一个娘亲”这起居注上确定当年皇后无所出,贵妃只有贺瑞与永安一子一女,都记在皇后名下,而后不久便故去了,所以确实少了个娘亲。

如今这个少了的娘亲,被他找到了。

起居注上有载,在与贵妃有孕差不多同时,宫中还有一位舞姬迦箩日日蒙恩临幸,三旬过后便也显了孕像。

然这一处却提得隐晦,而且并未在有关迦箩那一段中,而是在当年太后的一段里发现了一小截。

只说皇帝携这迦箩同去面见太后,太后喜而赏,厚赏之外,还指派了两位精通孕术的嬷嬷前去照顾,并撤换了迦箩宫中胭脂香料等伤胎之物,还改换了食谱例菜。

许是当时还不大确定,所以并没直接说她有孕。

也正是因为提得隐晦,又混在跟太后有关的事件中,所有后面迦箩的所有起居注都不存在,只有这一段还在。

陆承霆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迦箩这人从此便在起居注上消失了,更明白其中必有猫腻十有八九便是林江琬说的那少了一位的娘亲。

他忽然福至心灵,又往前翻了翻,直翻到更早的几年,有一行小字:“鹤长鸣归,献美于帝”

他从地上爬起来,喊了禁中令史过来,将东西都原样还给他封存。

然后面无表情走出去察验一番,画押离去。

这第一件事有了眉目,隐隐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但仍旧算不得确凿之证,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这接下来第二步,便是去看林茂当年的医案。

这些东西虽也重要,却终究不如之前的那些重要,而且病案是要随时方便之后的太医查阅的,所以为入内阁大库,而是都摆在太医院的小库中。

陆承霆杀到,将一干老太医吓得不轻,捧出当年所有出自林茂之手的医案全都奉上。

这一回顺利,他却压根看不懂了。

他索性向那些老太医借了几只装药材的大袋,将所有医案全装了,一股脑拉回府中他看不懂,府里有人能看懂。

陆承霆收获不菲,美滋滋走后,正西宫中也得了消息。

“他还在查林茂的事情”太后轻轻攥着拳,望着那被金线锁了嘴的大鹦哥,眼中满是茫然忧愁,“可知都查到了什么”

贴身宫婢摇头:“奴婢不知,不过据下头回报,说郡王这回只是拿了十几年前的医案,没问后来林茂下毒被抄斩一事,两件事隔着七八年了”

陛下来时曾经说过郡王在查别的案子,林茂太医是陛下登基之时被抄斩的,郡王如今查十几年前的案子,还是医方,并非刑部那些证据供词什么的,想来应该无事吧

太后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不知承霆他就像国公爷一般,表面平稳内里锐利,他们若真想知道,只怕天下没什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宫婢瞬间也跟着担忧起来:“您说过,这事绝不能外泄,否则会乱了社稷郡王非要盘根究底的话,可怎么办才好”

太后纯善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决绝。

“承霆府中那女子,听说他十分在意你传我旨意,别做得太明显,过两日吧,宫中设个小宴,让她来见我无论用什么法子,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陛下那事。”

林江琬差点被陆承霆背回来的三袋子医案给埋了。

见他单手提着轻轻松松,她迎上去,两只手都拿不起一袋。

陆承霆看笑话一般在旁得意了半天,才将袋子全拿进她屋里,捯出来堆了一地。

顺便将宫中查到的事情说给她听。

“你说中了,还真有那么一位,在宫里有了身孕,然后就凭空消失,不过肯定是生子之后才消失的,只是起居注被人抹去了而已。”他卖个关子,“你猜猜她叫什么”

林江琬望着地上的医案,随便翻开一本都是父亲的笔迹。

她心头发酸几乎要哭出来,被陆承霆这么一问,眼泪又回去了。

她瞪他:“算命的也算不出陌生人的姓名,当我是神仙吗”

陆承霆一半就是为了怕她触景生情才故意拿话逗她,另一半也是因为这名字确实特别。

他蹲下身子,陪她一起整理那些医案:“迦箩,那女子叫迦箩。”

林江琬一脸惊讶:“这外族人”

大历没这种名字。

陆承霆给了她个赞许的目光:“北乞罕人,还是右相带回来的,三十几年前了,若不是本王聪敏非常,谁会想到再去看看三十几年前的东西。”

林江琬吓得连医案都掉了:“这种事,难道就咱们疑心了旁人都不在乎吗”

陆承霆知道她的意思:“一时一个境况,好比铉雷入兵营那几年,大历与北乞罕水火不容,而再往前早个十几二十年,北乞罕不过是一个极贫穷的弹丸之地,对大历只有臣服讨好他们还曾派法师萨满来我大历求学,学去了不少东西。”

右相那时候出使北乞罕,带去大历的圣旨,他们的王都要行礼接旨的。

然后再带回那边的美女上贡帝王,完全就是藩属国进献的姿态。

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虚心求教的弹丸之地,后来伸出利爪,险些将大历北疆撕碎

林江琬听得叹为观止。

如同陆承霆所说,一时说一时话,这些事放在当时那样的境况之下,确实十分正常。

而且几件事相隔十几年,稀释在这样长的一段岁月中,能留心记住,并将其串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为了查父亲的事情,谁又能查到这一步

她将父亲的医书抱在怀里摩挲:“虽然还算不得确实的证据,但照咱们知道的这些,贺敬便是那迦箩之女,右相早知道他的存在,要捧他上位可这也不对啊”

陆承霆点头。

确实不对。

若这么简单,一个二个都藏着做什么皇帝那里一无所知,起居注也被抹去,至于吗

宫里的贺瑞乃是贵妃所出,记在养在正东宫的名下,又是先皇亲封的太子。

就算外头这位贺敬是皇子,一个有着外族血统,又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还能回来抢位置不成

右相就算想捧,也捧不起来吧

他正这样想着,忽听身边林江琬叹了一声。

他关切看她:“怎么”

林江琬颇有些遗憾地撇嘴:“你还说我眼光不好”

陆承霆一愣。

就见她伸着脖子,往贺敬那院子所在的方向遥望:“贺敬可是皇子哎”

陆承霆顿时被气个仰倒,抓起地上的医案就往袋子里塞,塞满提起来就走:“本王心寒,好久没烧炭火取暖了。”

“唔烧不得烧不得。”林江琬一把抱住他手臂,使劲往地上拖,“郡王饶命,我知错了,此事大有蹊跷,还指望这些医案中能再找出什么线索。”

陆承霆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那本王冷,怎么办”

林江琬看看被他拎走的袋子,吸了口气,咬牙,伸手放他胸口:“我给郡王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