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厌语回家拿手机充电器,她周一过来时感冒得难受,就没注意带没带齐东西。
到了家门口,她把钥匙拧进插孔,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眼皮也轻微跳了跳。
她一边按着眼皮,一边打开门,去鞋架边准备换拖鞋时,突然发现鞋架上放着一双陌生的女士休闲鞋。
鞋码比她的大,明显不是她的。
周厌语睁大眼睛,脑子懵了一瞬间,钥匙都没来得及往口袋里装,大脑指令还没有下达,她整个人直直奔向某间卧室,中途甚至被左脚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到了余安楠卧室门口,她偏偏停下了脚步,呼吸略重。
她有些害怕。
害怕里面那个人并不是余安楠。
周厌语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余安楠了,就连过年都没有见过她,两年多来,她们甚至连一个视频都没有通过。
她深深吸了口气,手搭上门把,很凉,她的手心却滚烫,渗着微微的汗意,第一次手滑了,没拧开门把。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抿紧嘴唇,眼神沉重,仿佛推开卧室门之后,她要面对的将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她拧开门把的同时,里面似乎也有人往下拧,咔哒一声,一扇门被两道不同的力道缓缓推向里方。
门缝越拉越大,里面那人的面容逐渐暴露在周厌语的视野中。
“妈……”
余安楠穿着刚换上的干净衣服,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鬓边还留着几滴水珠。
她很年轻,看着三十岁上下,气质与周厌语简直如出一辙,冷淡中藏了一股子厌世,眼珠子的颜色极浅,眼圈下布着淡淡的青黑,脸颊上的肉很紧,几乎贴着骨头。
她是那种紧瘦的冷美人。
余安楠没想到周厌语居然会在上课期间回家,拧起眉,表情看起来更加冷淡。
她大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两年多未见的女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周厌语脑子翁嗡嗡响了很久,她有点急,害怕自己听不见余安楠说话,但她努力冷静下来,耳边极静,却没有听见余安楠多说一个字。
她嗓子发干,感冒的症状突如其来,她又打了个喷嚏。
余安楠眉头皱得更紧:“你就穿这么点?”
周厌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其实不少,甚至还有点多,在谢酌的监督下,她已经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
但余安楠这么说了,她仍然点点头,道歉:“我过会儿就去多穿点……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余安楠脸上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错开她的目光,沉默片刻,又看着她:“你感冒好了?”
“……没。”周厌语抿抿嘴唇,声音还有些哑,试探性问,“你,是回来看我的吗?”
余安楠没有直接回答她:“你昨天说你吃了药。”
周厌语一怔。
昨天她给余安楠发短信时,的确这么说了。
余安楠唇线抿得很平,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比去年好,去年病了都不知道吃药。”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或许也可以称之为责备,但周厌语却从中听出了另一种含义,她震惊地瞪大眼。
“妈!你去年也回来了,是不是?!”
她去年根本没和余安楠提到她感冒的事,余安楠怎么会知道她去年生病没吃药?
除非她回来过!
可是周厌语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她!
“临时路过回来过一次,没待多久就走了。”余安楠比她表现得平淡,也更冷淡,就好像她面前的这个感冒少女,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彻底打破少女的希望。
周厌语看着她,慢慢咬住嘴唇,她感觉眼眶有点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涨得难受。
她不敢再张口说话,怕下一秒就会破了音,然后叫余安楠看见她脆弱而任性的那一面。
她是个听话的女儿,绝对不能任性。
她曾发过誓的。
可她仍然控制不住心脏里翻涌的剧烈情绪,那一股接一股的澎湃感情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胸口,接着往大脑冲上去。
余安楠松开门把,准备拿吹风机吹头发,侧过身那一刹那,她听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颤着声音问了她一个问题。
女孩儿的音色偏冷,音调自根部开始发颤,从第一个字颤到最后一个字,就连尾音都无法避免。
淡淡的绝望从中溢出。
“妈,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故意……躲着我?”
-
周厌语发烧了。
她烧到了将近三十八度,谢酌把她送到医务室,医生说没到三十九度不建议吊水。
周厌语表现得很冷静,一点儿也不像发烧的样子,回去之后她就把外套脱了,喝了一大杯冷水,谢酌不知道她杯子里装的冷水,否则一定会拦着她。
中午她又去宿舍楼梯口吹了一中午冷风。
当天下午,她终于如愿以偿烧到了四十度,然后进了市医院。
谢酌把她送过去的,上第一节课时她的脸就白的不正常,他一摸她额头,简直要疯。
实在太烫了。
到市医院听见医生说了病因,他感觉心头都燃起了一把火,可周厌语自始至终只和他说了一句话。“我感冒的时候,我妈回来了。”周厌语静静地坐在床上,盯着手背上的吊针,声音轻得不像话,像一片孤独的雪花,“如果我病得更严重,她一定就不会走了,这次她一定会留下来。”
所以她故意把自己搞发烧,烧得越高越好,只要能留住余安楠。
假如她不知道余安楠曾经也回来过,她绝不会如此孤注一掷。
她在赌,赌余安楠还是爱她的,就像三年前一样爱她。可最终,她还是输了。
一连两天,余安楠连影子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来过。
第三天下午,她依然在吊水,这是最后一天了,她的烧已经退了下去,明天不需要再来继续吊水。
谢酌推开病房门,看见床上那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
他慢慢走过去,站到床沿边。
吊针已经拔了,两瓶水也吊完了,她的外套搁在旁边的椅子上,柜子上还放着一杯水,已经凉了,旁边搁着几片药,是她应该吃的。
但她没吃。
谢酌眼神沉了沉,手指轻轻攥起,弯腰勾住她的被头,还没有往下拉,他忽然听见被子里传来的极小声的呜咽。
小到稍微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小到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躲在家门口可怜兮兮地哭泣,小到他只是听见第一声,心脏就开始疼。
他最终还是没有掀开她的被子,静静站在床边,听着她的呜咽,由小变大,再变到最小,最终消失。
病房回复最初的寂静,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周厌语拉开被子,将头露出外面,看见谢酌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