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订阅率低于80请于24小时后刷新阅读 第十二章:伤筋动骨
“他还活着吗”
春回的这句话不断在姜湖耳边循环, 一遍又一遍。
姜行是否还活着, 在很多个日日夜夜里,也曾是姜湖想要知道却又胆怯不敢询问的问题。
姜湖不敢问爷爷姜式武,不敢问妈妈程佩,不敢问姜行的发小和战友, 也不敢自己去军区医院证实。
她甚至怕见到姜行那张苍白的不会动、不会笑的脸。
她总是怕万一,怕某一天得到的是比长睡更坏的消息。
姜湖活久了才知道,一世生而为人, 最大不过生死。而人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恰恰是无法控制生死的那些时刻。
春回问出这个问题后,也不再直视姜湖,只侧身听风同时也等姜湖的答案。
有些事,隔得久了, 不常去提,没再提及,她差点儿忘了曾经的自己是那样关心过、在意过。
哪怕怀念一秒, 都伤筋动骨。
姜行一躺几年, 失望和希望交错过后, 春回已经不去想明天。
更努力一点, 活好自己的人生, 活得有价值一些, 是没有姜行之后,她唯一能做也力所能及的事情。
姜行醒了,她和他之间的差距还在, 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不合适、不般配多了,她已经不知道继续努力下去是好是坏;如果姜行撑不下去,她目前也没有一个体面的可以出席他葬礼的,可以刻在他墓碑上的和他有关的身份。
过去的人和事,她起初有些逃避,怕听闻,也怕听闻不到。
到后来她常年背井离乡,不用逃避也已经听不到跟过去相关的半点儿消息了。
当年那一堆人,和姜行同期的伙伴,连最无欲无求的、年纪最小的、被称为女司马的跳级生陈觉蒙都已经为爱脱离南系,北上嫁入虎门叶家还记得叶连召吗。
春回见过陈觉蒙发给她的邮件里的照片。
经受岁月洗礼的男人,和无畏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女人相依偎,阳光漫过两人肩头,填满整个画框。
春回梦里也曾经见过类似的照片,主人公是她和姜行。可现实里,她手中没有任何一张同姜行的合照。
除了故人,身边没有人知道她爱过一个人,爱了很久,跨过一整个青春年少。
隔了没多久,姜湖给出结果:“还活着。”
只三个发音简单的字,但说完时她唇甚至都在颤动,夹在里面的感情太过厚重。
闻言,站在迎风处的春回从口袋里摸打火机,但她找不到烟,她拈着打火机的指也在抖。
这抖越来越明显,春回掐了手背一把,但毫无作用。她的手抖得几乎夹不住打火机。
春回的举动太过明显,姜湖看得到。
如果姜行看到眼前这一幕,疼不疼姜湖想。
可没有人能代替他给眼前的这个女人一个拥抱。
不知道是否能安慰春回,姜湖说:“他一直是个好样儿的。很努力,继续活。”努力醒。
春回听后笑了下,很淡,惨淡。
姜湖不再作声,因为话都苍白。
两人相对着静立,隔了一分钟,反而是春回略微冷静后说:“抱歉,刚刚有些失态,没让你看到一个更好的我。”
姜湖说:“不会。”比她好。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因为春回不需要这种恭维。
春回问:“你最近一次见他,他怎么样”
姜湖利落回:“除了不醒,还是我喜欢的哥哥样儿。”
春回笑了声,不长,但算是轻松。
想起当年病房外的混乱、训斥,姜湖又提及:“春回姐,当年我妈的话,你都忘了吧。”
春回嗯了声:“没记,没事儿,难为你还记着。”
程佩不喜欢她,不是一朝一夕,她没指望她最大的后盾姜行不在,这不喜欢能突然变成喜欢。
儿子重伤,程佩心境如何,她能想象,她理解,也不怪谁。
姜湖也再度沉默。这个空间有些压抑,姜湖想要喘口气。
没再看春回,姜湖侧身回头看,目光不偏不倚刚好落到远处的瞿蔺脸上。
瞿蔺的视线像是一张网,正网罗着她和春回,他手里捧着她适才下车时从膝间挪走的那沓稿子,以及她摘掉的那个灰白色头巾。
风吹过他宽阔的肩头,吹过一地黄土,而后吹到姜湖和春回身上。
瞿蔺就那么捧着那沓厚重的a4纸笔直站着,姜湖甚至担心他和纸上的墨一起被风吹散,纵然他如松如石。
姜湖还记得他的胳膊不久前经历了大的承重刺激,此刻需要的应该是歇息。
姜湖转身时,春回也跟着她将视线投向瞿蔺。
春回早一步收回视线,问姜湖:“来工作”
姜湖:“对。”
春回又告诉她:“瞿蔺脾气好,会是个好的向导。”
姜湖:“”
似乎她接触的接触过他的人,给瞿蔺的评价都是赞扬。
春回继续道:“小酒,我不建议你继续往南走,去萨托。”
姜湖应声:“我知道,有数,你放心。”
她的目的地是萨托,可听了异乡人唐云和夜店那位女侍应的故事,她已经不再强求地图上的那个坐标。
往前走一走,就可以回。
遇到一个爱的人和好好活着对她都有着无限的吸引力,她惜命。
他一脸认真地谈钱和歧视,姜湖觉得可笑:“要是不骂人而是夸人你还倒贴钱”
她话落甩手走人,没等瞿蔺给她答案。
瞿蔺望着她迅速远走的背影,笑了下,在她身后自行嗯了声,夸好听了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几分钟后,后院,石桌旁。
老唐问瞿蔺:“刚才在楼梯上,你跟人姑娘扯什么呢”
瞿蔺低声否认:“你看错了,没说话,不熟哪有的聊。”
老唐哼了声:“别不认,我听到了。”
瞿蔺没再隐瞒,说:“正事儿,问我借卫星电话呢,你也知道咱这儿信号质量有多烂。”
老唐反问:“那你问姑娘要什么钱”
瞿蔺扶额,没答,不是要钱,也不是讹钱。
她打电话,自然免费,他又不是中国移动,收什么钱。
他只是想
想
想
他想出了答案,他在找事儿。
可为什么
因为初见的那个下马威
不是,瞿蔺确定。
突然想到了一种答案,瞿蔺脸色微变,他那么没出息了
老唐没察觉,继续教育他:“你对人态度不太对啊,别忘了那是老傅让你关照的人,你和人计较什么人家想怎么过,想骂什么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瞿蔺知道,是他越界了。
再和她讲话,他该提正经事。提她的目的地,和是否需要他同行。
一墙之隔,餐馆大厅。
早餐是当地食物薄饼,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与美味无关,但果腹不成问题。
姜湖和aa同桌就坐。
一餐下来话说的不算多,除了aa不时打听她的信息,以及向她介绍餐馆和餐馆里的人的详情。
aa抛出来的问题,有的姜湖给了她答案,有的敷衍过去没有回答,有的答案姜湖给出的是假的,看的是当是时的心情。
对于骗人这件事,姜湖没有心理负担。
何况是骗一个萍水相逢,以后再也见不到的人。
整个清晨,和瞿蔺在楼梯上狭路相逢那一遭后,姜湖没再同他讲过话。
谈钱伤感情,古人诚不骗人。
伤了感情后,人可说的话必然会减少。
没有什么能说的,更没有什么想说的,这是人之常情。
姜湖虽然不信神,但有时候服祖宗留下来的人生经验。
她未同瞿蔺讲话,瞿蔺也默契,没有再跟她开口说什么,没积极拉他的电话生意。
中餐馆里的另一个大活人老唐也起了个大早,姜湖开始用早餐后,老唐便从餐馆里出去,在餐馆门前洗车、擦车。
隔着餐馆半开的门,姜湖能看到老唐耐心细致的动作。
吃完早餐后,姜湖出餐馆门走到车旁时,老唐基本已经将车身冲洗干净。
他摸了把车身,手收回来后指腹已经是干干净净。
洗车工作宣告完工。
见姜湖靠近,老唐问:“吃完了,昨晚听着炮响习惯吗”
姜湖轻嗯一声:“眼一闭,当电影音效听,对睡眠没影响。”
后半夜静寂无声,前半夜那些炮响时,她还在浴室。
姜湖不知道是老唐迟钝至今不知昨晚浴室那一塌,还是他知道但是忘记了,又或者是她睡得沉,后半夜又有炮声,而她一无所觉,没有发现。
见姜湖如此形容炮火声,老唐扯唇笑,一双浓眉随着他身体颤动在微颤。
老唐说:“再待几天,可能你回去后,人生愿望里面就会多添上一条,祈求世界和平。”
姜湖没有即刻答话,世界和平已经是她的愿望之一,早在她亲自前往勒革之前。
老唐这车不是昨日瞿蔺接姜湖时她见过的那辆中过n枪的车,但同样旧,不知道是老唐买来多年,还是他入手时车已经是二手。
车门上的漆脱了一大块儿,像是宝蓝色的车身上带了大块儿补丁,整辆车冲洗干净后,那补丁变得尤为显眼。
蓝漆在阳光下色泽变幻,泽亮耀眼,显得那补丁灰败不少。
姜湖问:“那块儿怎么不补漆”
老唐特好心地告诉她:“这车是男车,不看脸。”
姜湖:“”
车特么还分性别
这家名叫“大中华”的中餐馆,到底是聚了怎样一堆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人物。
坑钱的。
活在将车拟人的童话世界里的。
对同性感兴趣的。
她长见识了,可能只有她远观但还没接触过的那个小姑娘唐云是正常的。
见姜湖无话,老唐又转而告诉她:“你们去萨托,可以重新租辆车。瞿蔺那车性别和我这个不一样,不抗造。”
姜湖安静听着,没有同老唐议论车的性别的意思。
老唐自行补充:“而且更老。”
这和姜湖对那车的第一印象相符,这次她开口附和:“嗯,是像出土文物。”
论折旧度,勉强像民国时期来的。
老唐闻言又扯起唇角笑,觉得姜湖用词精准。
他以后可以用这词来损瞿蔺的车。
昨日姜湖抵达后,老唐和她交流不多,觉得她人有些内向、有些冷,此刻觉得姜湖这人挺逗。
虽然没那么热情洋溢,但和她说话能反被她逗。
他将手中的空水管扔到一旁,告诉姜湖:“往萨托走,路上不会很顺,中间有一个区域是恐袭高发地。虽然瞿蔺这人很靠谱,但是吧,活人出门在外总有那么些意外。”
搞不好就会大好活人变死人。
老唐是想要给姜湖打个预防针,把情况往恶劣里说,想把姜湖去萨托的意打消掉。
她和瞿蔺在勒革多待几日,感受下风土人情得了。
瞿蔺还能帮他照看唐云,老唐有自己的算盘。
可姜湖听后只说:“谢谢你提醒,我记住了。出问题,我救他,不会不管。”
她说得理所当然,像是义务,没有丝毫惧意。
且她站在强者的角度上。
老唐:“”他白说一通
老唐无话可说了,他准备回院子里照看唐云。
他乍回头,竟见瞿蔺就站在离他和姜湖只有几步远的餐馆斜开的门后,抱臂靠着个木柜。
不知道已经站在那儿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他和姜湖的对话。
是从他和姜湖损瞿蔺的车开始,还是从姜湖那句平平静静的美救英雄的话开始。
看他表情老唐看不出来。
但有一个问题是水落石出了。
此前老唐问瞿蔺是否真要随姜湖前往萨托,瞿蔺告诉他是为完成对傅砚笙的承诺,但老唐那时见瞿蔺脸上有犹豫。
此刻姜湖没对瞿蔺的陪同表示异议,按瞿蔺的性格,除非对方提出毁约,他必不会先弃约,往萨托走那一趟基本上算是定了。
老唐拍了拍瞿蔺的肩,进门离开。
老唐一走,姜湖转身,也看到了站在近处的瞿蔺。
他换了个姿势,手插在两侧长裤口袋里,安静地站在门后,正直视她,等她靠近。
他身着的衣服不厚,挺贴身,腿和胳膊的长线条明显。
见了他满身像样儿的人皮,姜湖如今只能记起钱。
刚和老唐说完了美救英雄,英雄来了,她却无意说话。
瞿蔺站在门左侧,姜湖决定从右侧进门。
姜湖迈腿往门内跨。
她脚刚落地,步子还没迈出,瞿蔺募地从口袋里掏出右手。
随后他将右臂撑在姜湖试图经过的那侧门框上,堵死她的路。
他递出的那整条胳膊就拦在姜湖身前。
姜湖无路可走,停在原地,她的视线刚抬高落在瞿蔺脸上,就听到瞿蔺问:“聊聊”
嗓音低淳,声线有些华丽,不沙不哑,落在人耳间有些痒。
此前姜湖已经留意到他的声音,但能细听的机会不多。
昨夜姜湖坐在楼梯上,问了瞿蔺同一个问题。
礼尚往来,纵然此前有龃龉,但她也没真得拒绝:“聊什么”
瞿蔺望着姜湖被室外的风吹得更白了些的脸,看到她的眼睛在说:聊钱免聊。
她在说:他的电话,她已经不再需要。
瞿蔺此刻即便热情地降价做她生意,她亦不会接受。
姜湖眼底的神色冷峻,如临大敌般。
瞿蔺清晰地感觉到她某些竖起的刺。
清早他那话,把她搞成仇人了立场很鲜明啊。
瞿蔺额角一抽,忍着笑,只望着姜湖慢慢掀了下眼皮。
瞿蔺声明:“放宽心,不聊钱。”话落想翘的唇也控制住了,没笑。
姜湖说:“可以。”那聊聊。
得到肯定的答复,瞿蔺收回手臂。
拦她路的人撤了障碍,可姜湖也没再往里走。
门内的瞿蔺继续说:“有些事情你有知情权。老傅替你选择了我,我不会逃单,但是你不满意有拒绝,有换人的权利。我不是个有求必应、为他人无私奉献、道德特别高尚的人。你能接受,再跟我走。跟我走,还得继续坐那辆刚出土的车。我希望你在上路前考虑清楚,不要开始走了再后悔。”
刚出土的车
哦,既性别歧视之后,损他车,他又听到了。
半个坏词都说不得。
姜湖觉得瞿蔺漏了一条自我评价:帐儿门清,有仇基本立马报。
话是得说明白,姜湖微一思索,问他:“上了路,我如果后悔了呢”
瞿蔺眉一动,直白告诉她:“我可能会把你丢掉,方便你另寻良人。”
姜湖眯眼,瞿蔺眼睛里有个缩小版的她,那个她眼神有些危险,唇边正挂着冷淡淡的笑。
昨日算是友好,今早两次交锋都不算愉快。
姜湖道:“瞿先生替人壮胆的方式挺独树一帜。”
丢掉
他话里刻意的唬人太过明显,她若当真就是傻。
瞿蔺没否认,只强调:“我这人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想清楚。相信我,再上我的车。”
在这样的国度一路同行,人和人要绝对信任才能走下去。
如果不幸碰到意外情况,是要互相交托性命的。
瞿蔺和老唐同出一门,开口先唬人。
姜湖笑了下,总觉得空气中溢满了挑衅的味道。
认识瞿蔺的人,老唐说“瞿蔺这人很靠谱”,傅砚笙评价他值得信任。
是他们误会了,还是她误会了
难道不是冷面无情当然,排除他昨晚当人肉盾牌那一次。
又或者是他们误会了她,觉得她老不中用,需要唬一唬多打几针预防针。
两人继续四目对视了一分钟,两道目光都不避不让不软只硬。
继续对视下去无用,最终是姜湖下颚轻抬,缓声说:“不是问题,我们成交。”
除了继续雇佣瞿蔺,姜湖暂时想不到更好的选择。
在这个国度里她没有选择的机会,条件不允许。
她也有件事想做:雇他到底,再少给钱。
既然他想讹她钱。
在听到瞿蔺用来唬人的那句“丢掉”时,她这个念头一马当先跑疯。
他自诩道德不高尚,她也不认为自己很善良。
确认同行用时不过一秒,真的上路却又耽搁了些时间。
姜湖行李本不多,有部分在老唐的建议下先留在餐馆的房间里,等她回程折返到勒革时再来取走。
她只拎着小巧的行李袋出了房间,下到餐馆一楼。
大厅里没什么人,aa靠在餐馆的收银柜台外,正望着通往后院的那扇门。
姜湖跟随aa的视线看过去,老唐、瞿蔺和那个叫做唐云的小姑娘都在院里。
另外还多了一个身高介于瞿蔺和老唐之间的年轻男人,是个姜湖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听到声音,aa回头看了姜湖一眼,同时向她说明情况:“瞿蔺的一个朋友,过来看云云。”
姜湖视线没有收回来,她见那个陌生男子正抱着唐云,抱得小心翼翼。
姜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此刻她想问:“老唐为什么会收养云云”
她已经通过唐云的名字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aa冲姜湖招手:“你过来些,我讲给你听。”
姜湖已经习惯了aa的怪调中文。
aa的这次热情解惑,姜湖没有排斥,她往aa身前靠了过去。
aa随即开始了长篇叙事:“云云的父亲是这儿的老员工,成家后就不在这里干了,南下了。后来战争开打,给炸没了。云云之前在福利收容所,这机构按在当地的儿童医院里。去年有波轰炸冲的就是儿童医院去的,够没人性,埋了不少小孩子在废墟里面。瞿蔺和他的这个朋友,是国际志愿救援组织的人,把云云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云云有东亚血统,又会中文,瞿蔺留心了下,后来老唐发现是熟人的孩子,就决定以后养她。”
aa话说到这里,语调里已经带上无数唏嘘和感慨:“瞿蔺朋友上次来看云云时跟我聊,说他们去挖废墟时眼前的场景很惨烈。挖了一个又一个小时,挖出来一个又一个人。那些人抱出来时身体还是软的、热的,他们总觉得那些人还会呼吸、还能说话,但好多已经是尸体,没声息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长大,也没有办法继续长大了,年龄永远停在那里。挖出太多尸体,他们失望了太多次。挖到最后,等他们挖出活人来的时候,眼一下子就湿了。他抱着云云,瞿蔺抱着另一个出生刚三十几天的女婴,感觉像是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两个孩子被埋在废墟里太久,从废墟里出来的时候声音弱的几乎没有了。可听到她们还能出声,他们一群男人抱着两个女孩,突然就哭得不能自已。”
“瞿蔺哭”,aa摇头,“我能想象,他是个特别心软的人,看不出来吧,他平时看着胆儿可大了”。
她也遗憾:“这两个孩子虽然活下来了,但都成了孤儿,云云还变得不健全。”
“可怕吧”aa最后问姜湖,“小时候我脑子里的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历史,觉得跟我不会有什么关系。谁知道战争是未来,是现在,还可能是以后。如果老唐回你们中国去,我就赖着他跟着走”。
她冲姜湖挤眼:“我们现在也算熟了吧到时候你要关照我。”
姜湖没有给aa回应,她还陷在aa的这一番陈述中。
远在中国,姜湖也一直以为战争离她遥远,直到
她没有接着往下想。
姜湖放下行李,看向后院里那个要和她同行的颀长背影。
瞿蔺和她相像的地方很多,她此刻才察觉,比如他也骗人。
他说他不是个会为人无私奉献,不是个道德高尚的人。
这是谎话。
因为他那张嘴给他减掉的印象分,此刻又加了点儿。
每次有什么发现,都不寻常。
不管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物。
姜湖对墓葬之类的事物没有兴趣,她很快回到车上。
这一程还长,但是她已经完全放弃去想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脖颈上的一圈创可贴并不舒服,但是得忍着不能往下撕,有点儿辛苦。
瞿蔺看到了姜湖脸上清晰可见的焦躁。
他从驾驶位座椅前方的置物盒里摸出块儿石头,扔给姜湖。
石头不重,但姜湖还是被它砸了下。
她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瞿蔺身上,转身看他。
瞿蔺:“想摸脖子的时候,忍住了,揉这玩意儿。”
石头周身很圆滑,像是被人长久打磨过。
姜湖问:“河里的还是海里的”
她突然想起来,前些年炒爆网络的某男星送石头集齐神龙那一出。
被扒皮后,那石头送的可谓是备受讽刺。
瞿蔺:“湖里的。”他给了第三种答案。
姜湖:“”她也是湖,巧。
摸了石头一圈,姜湖问:“存了多少”
这玩意儿都随身携带
奇人。
瞿蔺:“”瞿蔺视线扫向她。
姜湖将石头在左右手间交换,眯起眼:“认识的女人人手一个”
问完她又觉得这问题突兀了些,但人生在世,总要突兀那么几回。
她也不打算收回来重说。
姜湖没再细问,只指点他:“如果送女人,别送这个,送花。”虽然俗一点,但意思对方就不需要猜。
某些花代表什么,是人便知。
一番对话几乎对不太上,姜湖说完了,也不计较瞿蔺听懂几句。
她话落再开口又将话题生硬地转了个弯,问瞿蔺之前没有深谈的另一个问题:“什么技工”
他此前说他在国内是技工。
那段过去,瞿蔺并不想再从头提起。
姜湖问,他只说:“电工。”
姜湖对这两个字的认知,是年少时国内南方雪灾,那些牺牲在抢通供电线路第一线的人们。
瞿蔺是否和他们一样,她已没有深究的意思。
他话到即止,意味着不愿深谈。
姜湖知趣,不打算再逼问。
车内再度沉默了下来。
又走了一段,车辆被前方一列车队堵在路上,无法前移。
姜湖往前看,看到那个车队车身上的标志联合国。
倒没堵了多久,那车队很快挪移,数辆车拐进路旁的空地停了下来,不再前进。
瞿蔺也看到了前方车身上的标志,和姜湖不同,他在那几辆车拐进空地时,发现了从头车上下来的一个熟人。
是他很尊敬的一位朋友,一个同胞春回。
他认识了已经有几年之久的总是往前线冲的女医生春回。
此前在约旦,此刻出现在这里让他倍觉意外的春回。
瞿蔺也将车靠边停下来,他下车往医疗车队那里凑。
离得近了,瞿蔺先和春回点头示意,而后瞿蔺先问:“路过,还是常驻”
春回说:“不确定。”
也就是说长留很有可能。
瞿蔺扫了眼车队中几辆车的情况,又问:“和上次在约旦难民营那边一样,车队运的是医疗物资”
春回答:“对,运过来不容易,真怕路上撞到炸弹又给弄没了,白费力一场。”
近期在很多动乱地区联合国车队遇到袭击的不在少数,没有绝对的安全,和绝对的非武装打击目标。
每天都能听到些同行传过来的坏消息。
说完了,春回也问他:“越往南越乱,怎么往这儿走,不在勒革待着。”
瞿蔺:“不走远,再往前走一百多公里,就打道回府。”
他说完,春回往适才他下来的那辆车看了一眼,能隐约看到里面还有个人影,是个女人。
她问:“女朋友”
瞿蔺摇头:“国内来的姑娘,我带她走一趟,老傅的小师妹。”
春回笑:“保不齐他有那意思,他最喜欢操心大家那点儿事儿。”
瞿蔺说:“不会。”
因为那些腐朽的过去,他和姜湖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清楚明白他的未来全无保障,傅砚笙一定也明白。
两人继续交换近况。
瞿蔺下车往医疗车队那里凑的时候,姜湖的视线也跟着看了过去。
瞿蔺停在一个白衣女人身前,两人在聊着什么。
隔得不算很近,姜湖只能捕捉到女人的侧脸,还是部分侧脸。
他们聊得算是愉快,至少姜湖看到的瞿蔺那大半张脸上,表情轻松。
姜湖把玩着瞿蔺给的那块儿石头,不再看向远处深聊的那对璧人。
周围亲近的人离世的多了,她对于医生这个职业有种更深的距离感,发自潜意识里的距离感。
石头可玩性欠缺,隔了没多久,姜湖还是再度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那一双人。
女医生站得位置略动了下,此前姜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边缘,此刻姜湖几乎能看到她整张脸。
看到女人面容那刻,姜湖手指一滞,而后眨了下眼睛。
再睁开,映在她双眸中的还是那张脸没错。
不是她眼花。
那张脸上眉目从容,五官细致清淡却不寡淡,有种古典韵味。
有些东西一如从前,有些东西却已经天翻地覆。
姜湖下意识地将手插进口袋,去攥她从脖颈上摘下来的那个吊坠,去攥那个挂在吊坠上的弹壳。
冷硬的弹壳扎在她手心,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原本是个旁观者,看清女医生脸的那一刻,她没法再置身事外。
姜湖将车窗降下来,车外的空气在正午时分有些燥,不算冷。
见瞿蔺往回走,姜湖开门下车,站在车旁等他。
她乍下车,远处的女医生也往她所站的位置看了几眼。
但两人没有对视。
瞿蔺走近了,姜湖问他:“是位女医生”
她想再次确定。
姜湖神色肃然,瞿蔺感觉到她身上一些不明缘由的变化,但没深究:“是。”
“你朋友”
“对。”瞿蔺仍旧配合。
姜湖又问:“知不知道她做医生多久了”
瞿蔺不明白姜湖为何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感兴趣,他没有即刻回答,微陷思索。
姜湖也没等,她绕开瞿蔺,往身后不远处春回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一路踩过世事荏苒,踩过光阴婆娑,踩过岁月更迭。
姜湖已经记不清,她最后一次见到春回,是在多久之前。
有些变故发生之后,她已经不去在意时间。
她只记得最后见春回时的那些画面。
春回孤身在哥哥姜行病房外。
春回跪在地上,哭得双肩齐抖,眼泪砸了满地,但没有哭声。
姜湖记忆里和姜行青梅竹马的爷爷的警卫员春叔家的小姐姐,总是笑得像朵向日葵,和她的名字很配。
很文静,温柔,也柔弱。
后来姜湖见过春回几次哭。
在无数人告诉春回,她和姜行是两个世界的人的时候。
当时年少,姜湖没想过那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就是姜行的驻外维和和负伤,以及医疗运输回国后的长睡不醒。
天之骄子和灰姑娘之间的差距没有了,但有了随时生死两隔的距离,这距离是越拉越远了。
姜湖记得春回学的是新闻,并不是医科,可时隔多年未见,此刻春回却成了一位女医生。
时间着实是魔法师,春回现在的气质,同当初比也颠覆了不少。
柔弱没了,被时间打磨出的是坚韧和英气。
此刻她们这样异地偶遇,放在影视剧里,都过于巧合。
走近了,两人都敛了脸上的意外和惊诧。
是同样认出姜湖的春回先开口:“小酒。”
姜湖往前迈的脚步也一滞,她已经有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自姜行不会如常喊她之后。
春回那么熟悉姜行,当年也是随他叫。
除了他们俩,这世上没人这么喊她。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姜行知道,她的酒量好。从小捉弄她却也从小是她盔甲的姜行,给她起了这么个绰号。
面对记忆里总是和姜行捆绑在一起的女人,姜湖收紧声音,开口:“是我,春回姐。”
两个人都没表示惊讶,也没说难以置信。
遇到了,打过招呼后就陷入沉默。
可以沉默,但不能沉默到底。
隔了几秒,姜湖问:“你后来,改学了医”
春回嗯了声:“是。有些难,跨系难,改专业难,没想过最后能成功,走到这一步,有点儿运气。”
姜湖还想问为什么。
这世界上姜湖知道的大龄改学医的女人还有一个世卫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
她是受丈夫影响。
那么春回呢,影响她做出这个艰难决定的人又是谁
姜湖看着她温和的面容,想起姜行那张英武的自小招人的脸。
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她问也许不合适,她不是姜行:“你现在成家了吗”
春回:“没有。”
姜湖松了口气。
她又问:“什么时候回国”
春回说:“不知道,没想过,在这里睡得安稳。”
姜湖:“”
沉默又维持了数秒,就在姜湖想告辞时,春回问她:“他还活着吗”
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烈烈风声,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尖叫声齐齐大作。
整个世界因为适才那场大轰炸乱作一团。
我没有往窗外看,没有直面那一张张惊恐苍白的脸。
一场大逃亡的序幕就此拉开。
人间炼狱是什么
从前我听说过,如今我听到了。
人们都在忙着逃离。
站在我身前的男人却冷静地扯断上衣纽扣,他在向我靠近。
他挺阔的肌理,麦芒般硬挺的发梢,他灼烫的体温都在我触手可及之处。
这具我打量了许久的,已然变成弯曲粗长的鱼钩,等着我这条野惯了从未想过上岸的鱼心甘情愿去咬。
继续等不。我摸上去,小心爱抚他。
”
看到这里,姜湖阖上手中的这沓法文稿。
她眼前还是翻腾的艳色,有白花花的肢体在晃动。
,且疯狂。
是来自这段文字的影响。
法国作家aande的这篇待她翻译的自传,在她手中顿了一个月,进展几无。
姜湖盘腿坐在地毯上。
已经凌晨一点半,室外雨势渐强,声绵雨密。
她习惯了日夜颠倒,也习惯了翻译稿日复一日只字不增。
但她厌恶这个黑囚笼一般压抑,让人觉得窒息的室内环境。
额角隐约抽痛姜湖即刻站起身,踩过一地凌乱的a4纸,捡了身黑衣,顶着夜色出门。
两点,到了太乙巷,风雨更为嚣张。
姜湖往上拉软薄的线衫衣领,同时压低手擎的长柄黑伞伞檐。
凉气和潮气齐齐撒野,这破天真他妈的又湿又冷。
长巷中难见活物,除了正肆虐的风,以及撑伞行走的姜湖。
五分钟后,姜湖收了伞,进了一家名为“江湖”的酒吧。
酒吧内里的喧嚣声浪扑面而来,炫目缭绕灯光以及人群被姜湖自动过滤,对她几无影响。
姜湖径直走向吧台,从柜内摸出一瓶黑啤。
她单手托着瓶底,酒瓶前端在一旁的木制酒架上一磕,瓶盖即刻崩落在地。
瓶开了,姜湖灌进喉间一口酒。
难喝。
带着呛人的清冽薄荷味。
姜湖眉刚拧死,有人跑过来喊:“老板。”
姜湖睨凑过来的领班朱古一眼,面色清淡。
朱古说:“这么晚您还过来,搁家里待着休息下多好。”
姜湖没搭腔,今夜耐性相对缺失。
一向活络的朱古却未受打击。
他不自禁扫了眼姜湖唇上那抹艳色,以及她整张精致却生冷的脸。
随后朱古提及:“您来得巧,有个客人说是为您来的,非要见人,不再消费还死活不走。”
姜湖先蹙眉,后松开,唇腔内溢出轻微酒气:“扔走。没长手”
朱古松开紧抿的唇:“是活人”会动会反抗型。
那更好办,姜湖道:“报警。”
她给了结论,但朱古仍旧同她商量:“那小孩儿年纪瞧着不大,也挺安静。”他没太忍心交给警察。
姜湖剐了同情心泛滥的眼前人一眼。
她冷声调笑:“你这是突然看上了护草使者那顶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 许诺的特签本章评论3,13,23楼送,2分评有效,0分顺延。公众号也送3本,剩下的上市后微博抽。结文感言这次是有声版,在公众号「苏尔流年」。jj放个南墙根儿剧透吧,写了几章了,新c:封疆和易燃,相识于世纪之交的1999年12月31日,20世纪的最后一天。
「1999这一年,澳门回归,腾讯推出,北京全面展开申办08年奥运的工作,美国总统克林顿的出轨绯闻案告一段落,北约开始轰炸南联盟,二十世纪浩浩荡荡离去,往前是一个时代,往后又是一个时代。节选自南墙根儿,苏尔流年文」
目前的文名,取的意思是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怕事儿,不管是对爱情,还是理想和事业。
文案:强强婚后大院儿十年情深创业
文案a
圈内说封先生纵横捭阖,翻云覆雨;
却鲜少有人知封太太杀伐果决,六亲不认。
同一个十年。
她为他乡音全改,披荆斩棘,陪他开疆拓土。
他为她历练出满身爪牙,再不复温润少年时。
文案b
2008,信仰是国徽;
2017,信仰是你。
后海水,西厢房,胡同口,小楼后
这一砖一瓦,这整座四九城,都是你,只有你。
关于爱情、创业和成长
从学生,军人,到互联网新贵
文案待改,文名不定,欢迎推荐契合的文名
夏末秋初左右开挖
这篇如果挖坑前存稿多能保证更新才v,不多的话就不v,当免费文。
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理解、支持和陪伴,九十度鞠躬gif,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