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1)

寂寞空庭春欲晚 匪我思存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记,只要一提起笔来,就会不知不觉勾勒出的印记。

这半生,竟然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被那个九五之尊的帝王宠爱了半生,这宠爱却竟没有半分是给她的。她还有什么,她竟是一无所有,在这寂寂深宫。

这日在大行皇帝梓宫前的恸哭,不是起先摧人心肝的嚎啕,亦不是其后痛不欲生的饮泣,而是无声无息的落泪,仿佛要将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尽。她不知道自己在灵前跪了多久,只觉得双眼肿痛得难以睁开,手足软麻无力,可是心里更是无望的麻木。大殓过后,来乾清宫哭灵的妃嫔渐渐少了,原来再深的伤心,都可以缓缓冷却。斜阳照进寂阔的深殿,将她孤伶伶的身影,拉成老长。

她慢慢的起身,方走至丹陛下,忽然眼前一黑,便栽倒了下去。并没有过很久,就渐渐醒了。四周几名太监正在焦急,她头晕目眩,将眼睛又闭了闭,方才睁开来,为首的正是总管太监苏培盛,原来自己已经让人搀扶到乾清宫的庑房里来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皇帝吩咐苏培盛道:“去宣召太医。”她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必是这一日水米未进,适才又哭得太久,所以才会发昏倒在地上。她既如此说,苏培盛不知该不该奉命,按说她是太妃,可是圣命又不能不遵,正迟疑间,皇帝已经示意他作罢。她这才发现这里是乾清宫东庑,皇帝“昼必席地,夜必寝苫”的倚庐,想是适才众人手足无措,所以将她扶到这里来了。

皇帝还是很客气,而且这样子情形下,总得找句话来讲,于是道:“往日弘历在宫中,颇受母妃照拂。”她答道:“皇上客气,四阿哥天资聪颖,惹人喜爱。”于是殿中又重新寂静下来,只是一片沉沉的清冷,听得到身后炕几上的自鸣钟,嘀嗒嘀嗒的走针。

良辰美景奈何天

乙卯年八月二十二。

因这年春上闰四月,所以过了八月节,天气已经颇为凉爽。后院里枣树底下摆着几只石钵,一只钵里种着葱,倒是生得齐整整绿幽幽十分好看,另一只石钵里生着几枝野菊花,嫩黄的花开得星星点点,石钵那头的地下搁着两三个筛子,里头是新晒的灰豆与缸豆,微微散发出一种晒干货特有的香气。

因方过了申时,晌午那阵生意已经忙过,晚上的生意还未开始,知月楼的茶房冯胜年乘着这闲功夫,站在老枣树底下,对着那青花瓷壶,一口气灌下半壶凉茶,只觉得冰凉一线直落腹中,似乎连五脏六腑都瞬间冷透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后却有人笑了一声,说:“瞧你,这样的天气,看不弄出毛病来。”

冯胜年回头一看,见是知月楼专管洗菜的白周氏,人称白嫂子,说话行事最是俏皮泼辣。此时也走出来歇凉,因适才一阵忙过发了热,脸上红扑扑的,手里拿了张菜牌子,只管扇着,白净一张脸侧,疏疏几根没绾好的发丝,一丝丝被她扇得落落起起。冯胜年心上似有数茎发丝在那里轻轻挠着,禁不住眉开眼笑:“白嫂子,难得你这样心疼我,我就算立时死了也甘愿啊。”白周氏连连啐道:“呸呸青天白日的,尽说这些混话。”冯胜年诞着脸说:“这是什么混话,这可是我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你要是不信,我就拿蔡师傅那大刀,往心口划拉这么一下子,将这颗心掏出来给你看,只怕你还嫌烫不肯接呢。”白周氏斜睨他一眼,说:“你倒是划拉给我瞧瞧啊,只要你敢掏出来,我保管不嫌烫。”

冯胜年见她媚眼如丝,心下酥软:“你要是真这样待我,我拼了这条糙命也和你好,就算当今皇上跟我换我也不干。”白周氏嗤笑一声:“还皇上跟你换,你再念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经,敲穿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木鱼,看下辈子是不是修来福气,能见着皇上门前那俩大石狮子。”冯胜年说:“你也别小瞧了人,说起皇上,我还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呢。”白周氏拿手中的菜牌子往他身上一拍:“扯你娘的蛋,你要见过皇上,我还跟皇上一块吃过饭呢。”

冯胜年讪笑道:“我梦里见过他,这也不成”白周氏哧得一笑,说:“成,成,这样可真成。”冯胜年见她笑得娇嗔,正欲再搭话,忽听前面店堂里知客扯高了嗓门喊:“冯老七冯老七”冯胜年忙答应:“来了来了”

他一溜小跑进了店堂,原来是有客,冯胜年见是老主顾,忙迎上去哈腰陪笑:“原来是王五爷,可有日子您没来照应小店了,今儿您是楼上雅阁坐着清净,还是楼下店堂里坐着敞亮”

那王五爷一幅笑嘻嘻的惫懒模样:“就坐这店堂里,爷我就中意这敞亮。”

“好咧”冯胜年抽了抹布麻利的将桌椅拭过,翻过倒扣的杯子斟上茶,又问:“五爷还是老三样”见那王五爷点了头,冯胜年便拉长了嗓子唱告厨房:“芫香爆肚、红油耳片、酥炸花生米――”厨房里连声唱应:“芫香爆肚、红油耳片、酥炸花生米”他们是老字号的菜馆子,不一会儿三样菜皆上齐了,冯胜年将筷子抹净,又依平日一样送上壶桂花酒,说:“五爷慢用。”

那王五爷点点头,他性子粗疏,甩开了腮帮子大嚼,一边吃就一边夸:“爷吃遍了城里城外大小馆子,就你们这儿的爆肚是头一份。”拿筷子敲着碟子边:“你们这耳片也做得好,几天不吃,就叫人想得慌。”冯胜年替他斟上酒,王五爷接过“吱”一口就抿干了,拿手背抹了抹嘴上的油,又说:“可惜可惜,就是这桂花酒不够好。”

冯胜年笑道:“看五爷说的,这是城西老周家槽房的酒,拿今年的新桂花酿兑了,虽不敢夸好,但比起别家的桂花酒绝不输了去。”王五爷拿筷子敲了敲那酒壶:“坏就坏在这今年的新桂花上,上好的桂花酒,应该用杭州的金桂,且要拣含苞未放的花,醅酿成酒,入坛密封三年,方成桂花陈酒。启坛时花香酒香,脉络分明,又丝丝相渗,甜香馥郁,啧啧”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赞叹,神色间便显得馋涎欲滴。冯胜年在一旁陪笑:“五爷说的是。”心里却在嘀咕,那杭州的金桂,京城如何有得就算拿运河里的船来载,顺风而至亦得十天半月,只怕那些桂花未及运到京来,已经全枯烂成了渣泥了。

那王五爷吃得兴起,一壶酒吃完,又叫一壶,他起初饮酒吃菜,吃的甚快,到了最后,就着那碟花生米下酒,慢悠悠的细细品起来。因已是酉初时分,店堂里的吃客渐渐多起来,冯胜年和一众伙计皆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