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1)

寂寞空庭春欲晚 匪我思存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4个月前

隐隐担心,皇帝倒是极快的睁开双眼来,神色如常的说:“叫起吧。”

琳琅至辰末时分才起身,锦秋上来侍候穿衣,含笑道:“主子好睡,奴才侍侯主子这么久,没见主子睡得这样沉。”

琳琅嗯了一声,问:“皇上走了”

锦秋道:“万岁爷卯初就起身上朝去了,这会子只怕要散朝了,过会子必会来瞧主子。”

琳琅又嗯了一声,见炕上还铺着明黄褥子,因皇帝每日过来,所以预备着他起坐用的。便吩咐锦秋:“将这个收拾起来,回头交库里去。”锦秋微愕,道:“回头皇上来了――”

琳琅说:“皇上不会来了。”自顾自开了妆奁,底下原来有暗格。里头一张芙蓉色的薛涛笺,打开来瞧,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皇帝的字迹本就清竣飘逸,那薛涛笺为数百年精心收藏之物,后来又用唐墨写就,极是精致风流,底下并无落款,只钤有“体元主人”的小玺,她想起还是在乾清宫当差的时候,只她独个儿在御前,他忽然伸手递给她这个。她冒冒然打开来看,只窘得恨不得地遁。他却撂下了笔,在御案后头无声而笑。时方初冬,熏笼里焚着百合香,暖洋洋的融融如春。

他悄声道:“今儿中午我再瞧你去。”

她极力的正色:“奴才不敢,那是犯规矩的。”

他笑道:“你瞧这词可就成了佳话。”

她窘到了极处,只得端然道:“后主是昏君,皇上不是昏君。”

皇帝仍是笑着,停了一停,悄声道:“那么我今儿算是昏君最后一次罢。”

她命锦秋点了蜡烛来,伸手将那笺在烛上点燃了,眼睁睁瞧着火苗渐渐舔蚀,芙蓉色的笺一寸一寸被火焰吞噬,终于尽数化为灰烬。她举头望向帘外,明晃晃的日头,晚春天气,渐渐的热起来。庭院里寂无人声,只有晴丝在阳光下偶然一闪,若断若续。幼时读过那样多的诗词,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这一生还这样漫长,可是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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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中好

独背斜阳上小楼,谁家玉笛韵偏幽。一行白雁遥天暮,几点黄花满地秋。

惊节序,叹沉浮。浓华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碎片

闻喜

方是初夏,天气颇有暑意了,石榴花已经开得略显颓残,花瓣锦簇的外端,有些地方已经发了黑,那花本就灼红如火,这一点黑,直如焚到尽处的灰烬,无端端的夹在翠色的叶间,格外分明。李德全本来就没好气,叫过专管花儿匠的太监鲁奉年,指着那石榴就训斥:“你瞧瞧,你好生瞧瞧这是什么连花都开焦了,也不晓得拾掇你们成日大米白面的吃着,自己个儿的差事,怎么就不肯上心回头要是万岁爷瞅见了,失了咱们的脸面,看不传大板子打折你们的狗腿”

他是总管太监,宫中自各处首领太监以下,无不听从他的差遣,鲁奉年被训得唯唯喏喏,忙带了人去收拾,等皇帝歇了午觉起来,乾清宫外的一溜儿石榴花盆早已经全被挪走,换上了数只景德蓝大缸,里头种的新荷方自舒卷,亭亭的翠色,令人眼前一亮。

皇帝见着那荷叶方只寻常团扇大小,鲜翠欲滴,不由伫足玩赏,荷下水中照例养着几尾金鱼,清波如碧,翠叶如盖,红鱼悠游,李德全见他负手看鱼,忙道:“这下午晌的日头毒,奴才命人拿伞来,替万岁爷遮一遮。”皇帝头也未抬,只说:“不用。”见阳光照着水极透彻,那鱼在里面,若半空来去,直如柳河东所言:“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彻,影布石上,然不动;尔远逝,往来翕忽。”正看到出神处,忽听李德全低声道:“奴才有一事,回奏万岁爷。”

皇帝唔了一声,依旧望着那倏忽来去的金鱼,随口道:“你说吧。”

李德全想了一想,还是先请了个安,口气也有意放轻快了:“奴才给万岁爷道喜,太医院的刘大人刚刚去替卫主子请了脉,说是卫主子有喜了。”

这句话本来极长,他说的又快,皇帝仿佛乍然没有听清楚,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缸里的鱼,过了半晌,突兀的转过脸来,那太阳正照在脸上,白花花的极刺眼,李德全瞧不出他脸上的神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正在惴惴不安时,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最要紧的事情来,蓦然掉头就往外走。

李德全唬了一跳,连忙赶上去,见皇帝步子极快,心中纳闷,只来得及向身后的太监丢个眼色,气吁吁先追上去。连声叫“万岁爷”,皇帝只是不答腔,步子却是越走越快,日常的仪仗近侍这才远远追随出来,皇帝径直出了隆福门,从夹道往北转去,一直走到翊坤宫外,近侍的太监方执着仪仗追上了,李德全早已经是一身大汗,眼瞧着前面的宫墙,如赤色巨龙,连绵向北,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只紧紧跟在皇帝后头。

从体和殿往西一转,一座殿宇已经近在眼前,皇帝一鼓作气疾步走至此间,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猛然一抬头瞧见殿前所悬满汉相璧的匾额,突然脚下一滞,就立在了那里,止步不前。李德全忙道:“奴才打发人进去请主子出来接驾。”

皇帝默不作声,过了片刻,却慢慢转过身来。李德全微感诧异,可是知道皇帝的性子,不敢驳问,皇帝那神色倒还是寻常,只是眉目略有疲乏之意,像是适才一阵疾走累着了,又像是若有所思,其时日过晌午,夹道间宫墙高耸,极是荫翳凉爽,李德全见皇帝脸上全是汗,忙命近侍取了手巾来奉与皇帝。

皇帝心不在焉的拭了脸,拿着那手巾,倒似有千钧重,过了好一会子,才缓缓撂下,侍候巾栉的太监忙接了过去。皇帝慢慢往回走去,只是来时走得极快,回去时许是累着了,踱着步子,却是一步缓似一步。四处原本都是静悄悄的,唯闻远处一只新蝉嘶鸣,知了知了若断若续的叫着。

皇帝走回乾清宫,依旧进了东暖阁里,方坐下来,随手捡了御案上一本书来打开,却是昨日方呈进、英武殿新刻的曲集,他随手捡起那一本,偏偏是汉宫秋,那一页正是第三折,目光掠过字间:“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

一瞬间只觉得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