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方郎中在厅内等侯。
陈夫人凝目望去,只见那走方郎中,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足着高腰黑布靴子,身材瘦高,脸色铁青,一对环目,精光四射。左侧放着一根虎撑,右侧放着一个药箱子,手中提着一枚串铃。
只瞧瞧那身衣着,长相,就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陈福一欠身,道:“这位就是我家夫人。”
黑衣郎中两道凌厉的目光,一掠陈夫人,道:“在下给夫人见礼。”
陈夫人欠身还了一礼,淡淡一笑,道:“大夫怎么称呼。”
黑衣郎中一裂嘴,道:“在下姓金,草字双戈。”
陈夫人道:“金双戈。”
黑衣郎中道:“不错,正是贱名……”语声一顿,接道:“不知夫人生的什么疑难杂症,可否给在下瞧瞧。”
陈夫人心里暗骂一声:好一个狡猾之徒,但爱子病势沉重,陈夫人虽然已瞧出破绽百出,几乎已确定那黑衣人故扮郎中,有为而来,但却又不能当面点穿,强忍心头怒火,淡淡一笑,道:“不是我生病。”
黑衣郎中冷冷地说道:“那是夫人的丈夫了?”
陈夫人道:“拙夫躯体健壮,很少生病。”
黑衣郎中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忘了这是忠义侠府,陈家刀名动天下,陈道隆陈大侠内功精深,早已到了百病不侵之境。”
陈夫人道:“你不觉着这等狂放之言,和一个走方看病的郎中身份,有些不称么?”
黑衣郎中裂嘴一笑,道:“夫人虽然藏锋敛刃,不愿暴露自己的才智,但在下却瞧得出夫人是一位极具才略的人物了。”
陈夫人道:“那你夸奖啦!”
两人谈话之间,四个穿着青衫的人,鱼贯行入厅中,四人步履轻微,几乎是听不到一点声息。
但那黑衣郎中却有过人的灵敏耳目,头未回顾,目未转视,冷冷地说道:“四位最好站远一些,陈道隆不在府中,大约要由你们陈师母作主了。”
当先一个年轻人冷笑一声,道:“那要看什么事了,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敝师母是何等身份,用不着和一个走方郎中交谈……”
黑衣人接道:“你大概是陈道隆首座弟子,铁口书生葛元宏?”
葛元宏微微一怔,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你朋友对我们忠义侠府的底子,似乎摸得很清楚了。”
黑衣人霍然回过头,目光如电,扫掠了四个青衣少年一眼,见四人一色青衫,年龄虽有一点差别,但也不过一两年之差,四人都未佩带兵刃,赤手空拳。当下冷冷说道:“听说你们四位,都已得陈道隆十之六七的真传。”
铁口书生葛元宏道:“家师一代奇人,我等愚劣之质,虽得投入门下,但学得有限,你朋友如有兴,不妨指点指点。”
黑衣人道:“江湖上称你铁口书生,看来果有一张利口。”
陈夫人一挥手,拦阻葛元宏,说道:“大夫,对陈家有什么索求,不妨明白说出,犬子病势沉重,不宜再拖下去。”
葛元宏呆了呆,道:“小师弟病了。”
陈夫人黯然一叹,道:“是的!他病得很沉重。”
葛元宏道:“襄阳府不无名医,用不着受这走方郎中之气。”
陈夫人苦笑一下,道:“他病势来得猛恶,纵有名医,亦将束手。”
葛元宏虽然未在江湖上有所历练,但他常听师父谈起江湖上的诡诈,听师母口气,已知有异,立时不再多言。
黑衣人道:“不错,还是夫人懂事,令郎身怀疑难杂症,纵然是华陀重生,也不能药到病除,天下名医,大约只有区区可以着手回春。”
陈夫人道:“大夫越说越多破绽,还不如直接开出条件来好了。”
黑衣人道:“无功不受禄,在下要先看过令郎的病情,如是自知有能疗治,再向夫人开价不迟。”
陈夫人略一沉吟回头叫道:“秋兰,把公子抱入厅中。”
片刻之后,秋兰抱着陈公子行入大厅。
陈夫人目光到处,顿觉心头一酸,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原来,就这一阵功夫,陈公子已然形态大变,满脸都被一层蒙蒙的黑气罩住,而且那由双臂上升的两条红线,已然延上双颊,大有在顶门上会接之势。
一个玉雪可爱,天真纯洁的孩子,忽然间,变得奇形怪状,怎不叫身为母亲的陈夫人心疼如绞。
四个青衫人,目睹小师弟形像,亦为之心头震傈不已。
女婢秋兰,更是热泪点点落在怀抱中陈公子的身上。
黑衣人眉宇间闪掠过一抹狞笑,冷然说道:“夫人反应灵敏,区区来的及时,再过上一个时辰,忠义侠府,即将愁云满布,为陈道隆的骨血,大作丧事了。”
陈夫人暗里咬牙,强忍着满腔悲忿,戚楚地道:“大夫应该一展神术了。”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放下陈公子。”
秋兰望了陈夫人一眼,缓缓把陈公子放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
黑衣人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玉瓶,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击碎了玉瓶,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
陈夫人细看那白玉瓶中,只见一粒药丸,心中虽觉奇怪,却未多问。
黑衣人把药丸送入陈公子的口中,伸出双手,在陈公子脸上、双臂推拿。
那白色的丹丸,实在有不可思议之力,陈公子服下不过一盏热茶工夫,脸上的黑气尽消,红线也极快地缩退不见。
但陈公子并未清醒,仍然闭目沉睡。
陈夫人暗暗吁一口气,道:“大夫果然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黑衣人道:“可惜得很。”
陈夫人道:“什么事?”
黑衣人道:“令郎的病势十分沉重,一粒药丸,无法根治。”
陈夫人急道:“那要服几粒才能使它永不复发。”
黑衣人道:“三粒,可惜的是这等丹药,在下只余下一粒,玉瓶碎裂夫人想必是早已瞧到了。”
陈夫人道:“你这一粒丹药,能够保住多少时间,病势不发。”
黑衣人道:“至多三天,三天之后,他即将病发如今日。”
陈夫人道:“既然三日后,病势要发,今日你把他治好,又有何用了?”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作用的了,医好令郎,要夫人见识一下区区的手段,确有着药到病除之能。”
陈夫人道:“你究竟要什么?请说出来,陈府中只要有的,我能够作得主,决不推辞。”
黑衣人道:“贵府中自然是有,但夫人能否作得主,那就很难说了……”哈哈一笑,道:“其实,陈道隆既是不在府中,陈府中的事,全凭你陈夫人吩咐了。”
陈夫人道:“我不想和你多谈,说吧!多少钱?”
黑衣人摇摇头,道:“钱!夫人未免太过小看区区了,陈道隆虽然救驾有功,身受厚赐,但如说到钱,却未必能多过在下。”
陈夫人道:“那你要什么?”
黑衣人四顾了一眼,才道:“夫人,要他们退出厅中。”
陈夫人挥挥手,道:“你们都退出去。”
小师弟的生死,握于人手,葛元宏等不得不退出大厅,秋兰也随着退了出去。
眨眼之间,大厅中只余下陈夫人和那黑衣郎中和那晕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