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04(1 / 1)

你是概率百分百 莫翰奇 3757 汉字|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章 chapter 04

六月二十七日,夏至后的第六天。

这一天,时典早早地起了床,翻箱倒柜,又在地板摞起的一堆小山里埋头翻找,最终敲定一条鹅黄色连衣裙。

她看了眼时间,火急火燎地把裙子套上,又对着镜子梳了好几遍头,一面心疼那些掉在梳妆台上的头发,一面生气每个发型都不尽人意。

就在她急得没主意时,姐姐披头散发地从房间出来,神色疲倦地问:“干吗去啊?”

“找朋友。”

“你是不是画眉了?”

“胡说,我眉毛本来就这样!”

“哦,看错了——绑个马尾就行了,扎高点,配这条裙子好看。”

“真的?”

“爱信不信咯。”

时典听从了姐姐的建议,再一次把头发绑到后脑勺上,不管不顾麻利地套上橡皮圈后,飞快地收拾背包下楼去:“走啦!”

时恩下楼时,妈妈正看着风驰电掣扬长而去的时典一脸困惑,连忙问道:“她去哪儿啊?”

“见朋友。”

“什么朋友?这么早。”

“没说。她说没说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

“那就下午呗。”时恩从冰箱拿了罐牛奶出来,突然想起来,“她是不是没吃早餐?”

“是啊!所以我才问!”

* *

直通市中心的公交车行驶二十分钟,时典靠在后面的座椅上,一路颠簸,昏昏欲睡。好在恰逢周末又是大清早,搭车的人不多,车厢内光线充足,宽敞明亮。

快到站了,车缓缓减速。公交站前只有三五个人在等候,时典一眼便瞧见插着裤兜倚在站牌旁的人,顿时又高兴又紧张。她抿了抿唇整理笑容,正好这时,他寻找的目光投了过来。

叶澄铎走到车后门等她。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时典激动过了头,穿着裙子便从车上跳下来,咧开嘴笑得极其灿烂:“早上好!”

“早上好!”叶澄铎可没她笑得那么张扬,反倒颇为腼腆。

时典把手插到裙子两侧的口袋里,一边走一边说:“现在还早,我把时间算错了,以为要到这儿一个小时。”

“现在公交都很快,可能路线都改了。”

“嗯,你饿不饿?”

“饿。”

“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

“前面有一家不太出名的早餐店,但挺好吃,可以吗?”

“可以呀。”

叶澄铎点点头,朝右拐进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他放慢了步伐,从时典身后绕到靠近车辆的一侧。

时典向右转头,发现他不见了之后又连忙向左转,于是往里挪了点,朝他摆摆手:“你走这么出去很危险的。”

“这里小路,车辆不是很多。”

车辆不多,但人不少。跟刚才公交站的冷清不一样,这条街的两侧尽是餐饮店,迎着初升的朝阳,此时已经有些热闹。

“你们学校附近可真好。”时典羡慕地感叹。

“你们呢?”

“我们那儿穷乡僻壤,交通不发达,餐饮业也不发达,外面只有一家大台北,寄宿生不让出校门,被保安大叔堵在大门口。大叔说,不要个个攀着铁门站在那儿,跟监狱似的。”“保安这么说?”

“嗯!”时典用力点了点头,转念一想,补充道,“‘跟监狱似的’是我添油加醋的,嘻嘻。”

叶澄铎笑起来:“如果高中到了一中,你就可以经常到外面走走了。”

“对啊,不为别的,就为这一条街的美食!”

说话间,两人到了早餐店门口。

从门口进去的通道挤满了人,大家摩肩接踵,肢体默契地配合着,你让我我让你。时典看着拥挤的人潮,诧异地看了眼手表,难以置信:“大家都好早啊……”

“嗯,你到里面那张桌子去等我,”叶澄铎指了指左手边用餐的地方,“委屈一下,挤进去——等等,你要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行。”

时典找到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等了几分钟,叶澄铎端了一个很大的托盘过来,放下后马上说:“你先吃。”没等时典开口,又刻不容缓地挤到人群中去。

时典看了看盘里的食物:一屉小笼包、一笼水晶包、两碗鱼丸汤、两个糯米鸡。

——都点这么多了,他还去干吗呢?

她抬起头寻找他,只见他又端了一个托盘过来,满头大汗地坐下后,终于松了口气:“太挤了——你怎么不吃?”

“等你啊。可你点这么多会吃不完的。”

“吃不完可以带走,你吃饱就行。”

“买这么多,当然吃得饱啦。”

“那就多吃点。”

“那我开动了!”

“嗯。”

刚端来的碟子上摆着几个寿司,时典小心地伸长胳膊夹了一个。

桌子太挤,叶澄铎把餐盘挪了挪,将寿司摆到她面前,又低下头继续喝汤。

“对了,你喝不喝花生汤?”

“不喝。花生汤好甜,不喜欢甜的东西。”

“我也不爱喝,所以刚刚忘记问你了。”叶澄铎解释。

“你是不是经常来这儿吃早餐?”时典问。

“嗯,我们一家人常来这儿吃。说实话,我妈妈不太会做饭,所以,下馆子是经常的事。”

“我妈妈也不太会做饭,但我爸爸做饭好吃。基本上小菜都妈妈做,大菜都爸爸做,现在姐姐也在继承爸爸的衣钵。”

“你爸爸是厨师?”

“不是,但他会教姐姐怎么做。”

“我有一个朋友,他爸爸是厨师,在家里几乎都不下厨。”

“职业的原因吧——上班时间都在炒菜,要是回家后也不消停,岂不是很累。”

“嗯,他爸爸也这么说。”

“不过,有时间的话我也想让自己的厨艺进步一下。”时典夹了一个水晶包后认真说。

叶澄铎挑了下眉,反问道:“进步……那你的厨艺到哪步了?”

“到……把方便面煮好的那一步。”时典不好意思地挠挠耳后,“就是把调味包放进去,然后,丢两颗鱼丸,等水开。”

“照你这煮法,鱼丸要事先煮过吧,不然熟不了。”

“我知道,我上次鱼丸下得晚了,结果里面还冰冰的。”

叶澄铎哭笑不得,刚好把一颗丸子咽下去:“那也好,吸取教训了。”

“算是吧。”

他们吃了半个小时,半小时之后,桌子上除了餐盘,空空如也。

叶澄铎忽然想起时典说“你点这么多会吃不完的”时候的焦虑模样,便忍不住发笑。

“怎么了?”

“没事。我先去付钱,你去外面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时典跟着他到柜台。

叶澄铎低头看她一眼,没辙:“那你到旁边等我,这儿很热。”

“……好吧,真的很热。”

等他付完钱,时典疾步走到户外,擦了擦额头的汗,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元人民币递给他:“我们一人一半,不过,我好像吃得你多。”

叶澄铎把手插进兜里不肯接:“就当我请你的,下次去你们那儿你也可以请我。”

“可你要是去我们那儿,只能吃大台北啊。”

“不一定是你们学校那儿啊,”叶澄铎揩掉上唇的汗,笑起来,“你们县也有很多好吃的地方,上次去的赶,没时间到处走走。”

“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去我们那儿!”

“你怕你当不了东道主?”

“嗯。”时典飞快地点了点头,“而且我每次跟朋友出去玩,我妈妈都会问我有没有请朋友吃东西,我要是说‘没有啊,妈妈,而且还让朋友请我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我妈妈又要说我不懂事了。”

“那我……妈妈也是,”叶澄铎顺着她的话往下讲,随口扯了个谎,“她也会问,所以我要说有,就得真有。就当是感谢你上次给我带路,行不行?回家后你也跟你妈妈这样讲。”

时典怔了一怔,干笑两声道:“我妈妈还不知道我生病给你带路呢,我和我爸爸达成协议。”

叶澄铎没料到会是这样,想了想,慎重地问:“你后来生病很严重吗?”

“那天在诊所你都看到了,没有很重啊。”时典眨眨眼睛否认道。

如此一来,更加坚定了他的质疑。

他又盯了她两秒钟,谁想,她这么禁不住审视,很快就缴械投降:“严重了一点点点点,但我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助人为乐感到后悔!”

叶澄铎噎了一下:“那你下次不要在生病的时候出门了,帮助别人也要照顾自己。”

他说话的样子真像个大人。时典咧开嘴笑起来,故意把手抱在胸前,用哄小孩的语调摇头晃脑道:“好好,我知道啦!”

“你……”

* *

六月份,路旁的香樟树挺拔而茂盛。

校园内草木葳蕤,繁花似锦。伫立着陶行知先生雕塑的花坛周围是一圈低矮的不锈钢围栏,花坛里则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

叶澄铎指了指那些花儿,挠挠头说:“就这些,叫不出名字。”

时典俯下身仔细观察,良久才摸着下巴,自信地喊道:“这是玫瑰!”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叶澄铎平静地反驳道:“不对,这是月季。”

“你刚刚还说你不知道的。”

“其他我不知道,这个我有点儿知道。玫瑰刺比较多,而且有毛。我记得那个地方有玫瑰,”他说,指了指不远处,“先摸摸这个,再去摸摸那个,比较一下就知道了。”时典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去碰了一下花茎,又走到一株红色的花朵前面。

其实用不着摸,光靠肉眼就可以看出来二者的差别。

她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又指了指旁边鹅黄色的花朵问道:“那这是什么?”

叶澄铎呛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走到教学楼下,举目眺望,教学楼白色的墙面上刻着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知秋楼。

一道宽阔的y字型楼梯面朝操场,面朝夕阳西下的方向,一直通上第一层。

叶澄铎指了指楼梯两旁的树木说道:“这是桂花树,过段时间就开花了。”

“桂花很香,我老家院子里就有一株桂花,超级香!”

“嗯,如果可以在这栋楼上课,就可以经常闻到了。”

两人一步步往上走,每走几步停一下。放眼眺望这个视角所能看到的景色。

一切都很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楼道口的铁门锁得死死的,无法进到教室参观。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又不免让人感到失落,他们只好沿着楼梯原路返回,乘着兴致还高昂,又到学校其他地方去逛一逛。

日头悬挂在高天之上,地面的温度逐渐上升。

两人走了一段出了些汗,想着要找一片凉荫。

一中有一片小树林,有几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和一个檐角飞起的凉亭。

树林里遍地是落叶,亭子的长椅上也落了许多,手摸上去还有灰尘。

小路通往学术报告厅,那是每年学长学姐回母校宣传大学时的御用厅。

从树林出来往北门走,靠近北门的那栋楼是初中部教学楼。

不远处有一方池塘,池里正是“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观。池塘边上是一列长长的亭子,朱红色的廊柱和围栏,屋檐上墨绿色的砖瓦还在日头下泛着光,望过去别有意境。

时典忍不住驻足,先是拍了那片花海般的池塘,后又拍下那座古香古色的亭子,最后感慨道:“在这儿读书真是陶冶性情。”

北门外有几家奶茶店、一家盛世经典、一家电影院、一家马老七手工米粉以及一家书店——都是学生爱逛的地方。

叶澄铎和时典去了书店。

书店很小,氛围很好。一进去便闻见淡淡的纸墨香。

一楼是杂志和书籍,二楼是教材参考书和文具用品。

时典朝叶澄铎示意了下,两人安静地上了二楼。

转了一圈后才发现二楼一个人也没有,时典则抱了满怀的漂亮本子,淘到宝似的笑得不能自已。

叶澄铎问她:“买这么多写得完吗?”

“写不完可以收藏啊。”

“你也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时典好奇地问。

叶澄铎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思忖着、拣着词儿,最后字斟句酌道,“就是很怡情的事情。”

“怡情就怡情,你干嘛思考这么久?”

“我……”

时典故意有样学样地盯着他。不得不说的是,她眼里的质疑和敏锐可比刚才的他高明多了。

总之,叶澄铎只让她盯了一秒,就老实交代了:“我……表妹也喜欢收藏本子、明信片这一类的东西,以前连笔芯的包装袋都要,我就常嘲笑她……我怕不小心把嘲笑她的话讲出来。”

“为什么要嘲笑?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时典地激动说,看样子恨不得给对方一个爆栗。

叶澄铎只好慌忙地解释:“我知道,我后来知道了。所以找她拿信纸和信封时被骂得狗血淋头。

“信纸和信封是你表妹的?”时典问。

“嗯。”

“那你能不能问问她是在哪儿买的,那信纸好漂亮啊。”

“应该也在这儿买的吧。”

“可我刚刚看了一圈,没看到。”

“那我回去问问她。”叶澄铎像是获得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郑重地答应了。

他们又在书店待了好久。临近中午,才结账离开。

书店前不远也有一个公交站,正巧赶上一班公交车。

礼让老人上车的当儿,时典从包里掏出一封信,看准时机后塞进叶澄铎手里,便急忙跟在老婆婆身后上了车。

车辆缓缓开动,就在即将离开之际,她打开窗户,大胆而率真地冲他喊道:“我说我写了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