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又送了几张黄纸,翁声道:“我虽不像大姐姐必须得守孝满三年,但是婚嫁一事”
他话说了一半,荣姜已有怒色,手里捏着的银筷照着荣敬左胳膊上戳过去,虎着脸低声训他:“你想死了我告诉你,跟贺家的这门婚事,就是有孝期,你也推不掉了”他骂完了荣敬才想起荣敏来,“你知道他的糊涂心思”
荣敏嗯一声,随即往旁边躲开点。
荣敬很不服气,待要开口时,门口走进来个人,这人三十过半的年纪,清秀俊雅中却别有一股不怒自威,一进门看见几个小的,踱步过去,把手里捧的锦盒摆在牌位旁,开口时语调清冷:“闹什么。”
荣敬立时噤声,荣敏也没敢说过。
那人扫视了一圈,眸中有不悦,问荣姜:“老三呢”
荣姜撑着地站起来,凑上去:“他哭的不成样,我叫丫头领他净面更衣去了。”听他嗯一声没后话,才往锦盒看了眼,瞧见是串南红佛珠,稍一顿,“父亲,这是”
却原来这人正是荣家长房的姑爷,荣姜生父钱述。
钱述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平声告诉她:“家庙里供有两串,有八十一名高僧开过光,专备给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我才去取来。”
荣姜哦了一声,钱述想了会儿,拍拍她:“你回去歇着吧,今夜不是正经守灵,让他们几个守着,明日一早你还得进宫去。”
“还是我守着吧,”荣姜紧了紧拳头,“回屋我也歇不下去父亲自忙您的去,我领他们几个守灵。”
钱述多少知道些情由,便不再劝她,只瞪了荣敏并荣敬一回:“你们再胡闹,可仔细了。”临走又交代荣姜,“别叫老三哭伤了身子,明儿他也得陪客,小幺在你外祖母屋里陪着,他要顶不住,就叫他去跟小幺换换。”
荣姜一边说着我记下了,一边恭敬地送他离开灵堂,钱述这一来一去的,荣敬果真就老实了下去,垂头丧气的让开位置,往右边又挪了挪,叫荣敏跪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还闹吗”荣姜冷着脸跪回去,也不看荣敬,只隔着荣敏问他。
荣敬是有些怕钱述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声。
他原本想着既有三年孝期,退贺家的婚总有说头,当初他已经告诉过荣姜他的心意,这回正好顺了他的意,把同贺九珠的婚事退了,可谁知荣姜竟第一个不同意。
大约是伤心加上不痛快一起郁结在胸口,整个人就有些躁起来,是以荣赦回来的时候带着啜泣声传到他耳朵里,他就不轻不重的怒了一把,一扬手推了荣赦:“哭什么”
荣赦平日里饭量大,又正长身体,所以到了半夜多半要再吃一顿,可今夜荣府巨变,他得知荣榆死讯时先就哭死过去一回,哪里还吃得下东西于是人就有些飘,又哭了这么久,气也不足,叫荣敬这么一推,整个人就往前跌,直趴在了地上。gg3307111
132:报丧
荣赦手掌下意识去撑地面,立时擦破见了殷红,他嘴一撇,撑着坐起来,对上荣敬就要闹。
荣敏赶紧挡了他一把。
荣姜也不多说话,白了荣敬一眼:“你去陪外祖母吧,也不用对他撒气。”
嘴张了下,荣敬是有话要说,荣敏赶紧打圆场,推了他一回:“快去吧,别胡闹了。”
他脸色又沉了些,嗯了一声退了出去,荣赦不轻不重啐了他一口,才重新跪回去。
“姐,他”荣敏想替他分辨两句,一边仔细的看荣姜神情。
荣姜却只是摆手:“他气不顺,我不跟他计较,”又隔着他问荣赦,“手上的伤口要紧吗叫人处理一下吧。”
荣赦年纪虽小却很有气性,哼了一声只说用不着,就不肯再说话。
这一夜注定无眠,灵堂中的长明灯时而烛光摇曳,时而是一阵暗下去,可是荣姜看的紧,总不会叫它灭了。
第二日天刚刚擦亮,荣府就派了各处有头有脸的奴才报丧去,至于要紧的几家,又有荣济兄弟俩并着荣敬等小辈前去。
钱直过府很早,却因着规矩没有进门,只在门口等着荣姜出来。
荣姜精神不太好,垂头丧气的往外走,绕过门房时听见屋里钱直的声音传出来,她稍一顿收住步子,勾头往里看。
钱直起身出来,站到她面前,端的面无表情:“要进宫去”见她点了头,钱直才叹了声气,跟着道,“你心中恨意不减,实在不适合见他。可你外祖父既然这样嘱咐你,我不好多说什么,这一大早赶在你入宫前过来,就是想再叮嘱你几句。”
荣姜赶紧矮身,做了个受教的姿态:“您说。”
钱直听她还有些咬牙切齿,不禁摇头:“你长到十七岁,除去战场上吃过些苦头,可谓活的顺风顺水,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荣家人,还有您这位祖父。”荣姜平声回他。
钱直微点头:“昨夜我听英王说,他怎么劝你你都不肯听,还使性子要跟他决裂,就知道你犯犟,”荣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别开脸去,就听钱直又道,“如今你外祖父不在了,你想仗着我横行邺城自然没问题,可进宫,见天子,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你压不下你的怒火和恨意,今儿我断不会放你过去的。”
荣姜呼吸一滞,鼻头一阵反酸:“您叫我怎么忍无论他怎么打压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功名利禄原本也不是我所想要的,”她顿了声,抬眼看钱直,“我虽说母亲并不欠他,可西戎五年时间他肯定不好过,说不得处处受人冷眼,凡事要忍气吞声,他是储君之尊,怎么受的了说到底,都是因为母亲,所以他想报复在我身上,我受着,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害我母亲和外祖父”她越发有些激动,踏上前一步,抓住了钱直左手,“祖父,他没错吗把母亲送上战场,看着她死,为此割让边陲重镇给西戎他不配受人尊敬,也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于百姓而言,他配所以英王不能与他短兵相接,黎民要的是安居乐业,八年过去,谁又会记得兵马大元帅荣臻”他反手握住荣姜,右手微抬抚上她发顶,“四娘,我知道你跟英王说的是气话,也知道你不会白白折损自己,顺带着还要连累他。所以别这样孩子气,忍一时,争一世。你的仇终究会可报,你的气也早晚可以撒,但不是今天。”他咬重了音,“荣姜今日入宫只为报丧,再辞朝政,却耶律明澜求娶之请。她不知荣臻因何死,不知荣榆为何殁,做得到吗”
荣姜还有话,声音却消失在钱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里,她终究点了头:“我记下了,绝不会露出马脚。”
“去吧,赶在正午前回来,送你外祖父入棺。”钱直一拍她,目送她上马离开。
入宫时,尚未至早朝,以往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