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带着笃定,他不信易楚敢偷偷自他面前溜走。
昨夜,他几乎落荒而逃,忘了句话没说。依着易楚的聪明,应该主动过来表忠心吧。
他赌得就是自己对她的了解,看看能猜透几分。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点小小的心思。
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使他养成了戒备的习惯,跨出面馆的瞬间,他已将前后左右的人群看了个清楚,自然也没漏掉易楚。
前一刻她还神采奕奕地对着伙计笑,可见到他,就像见到猫的老鼠,扭头就溜。
他救过她一命,还先后饶过她两回,她不惦记着报他的恩情,竟然敢躲。
就是这股莫名其妙的恼意止住了他的脚步,他偏要看看,她到底能躲到几时
易楚在布店对着殷勤的伙计简直是度日如年,可对面的辛大人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难不成他要站在那里一辈子
他没事干可以瞎耗着,易楚还得赶回去做午饭。她早上买了条新鲜鲫鱼,已宰好了,专等着中午炖豆腐。
想到此,她心里一横,他就是在那里又如何,这条路又不是他开的,还不许别人走路更何况,自己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他。
赌气就往外走,刚出门,便感觉一股莫可言说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迎面而来,而那双黑眸,就这样,隔着马路,直盯盯地落在她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这分明就是在逼迫她。
易楚顶着莫大的压力,强忍着不抬头,一步步往路边挪,没走几步,心思突转,迎头朝马路对面走去。
她终于还是来了。
辛大人脸上浮起浅浅笑意,很快地散去,黑眸朝着易楚冷冷一扫,停留在她月白色中衣的领口处,中衣是立领,系着两粒亮蓝色的盘扣。领子虽高,遮掩了大部分的颈项,可仍有斑斑紫红露在外头,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是明显。
昨夜那种拂过羊脂玉般的温润滑腻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辛大人摇着折扇的手顿了下,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眼底有明显的青紫,明显是没有睡好,神情有些憔悴,人似乎比最初见她时瘦了些,同样的青莲色比甲穿着在上空荡荡的,有点弱不胜衣的感觉。
这边辛大人肆无忌惮地打量,那边易楚心里早擂起了鼓,咚咚跳得厉害。而鼻子又好像比往日更加灵敏,每走近一步,艾草的香气便浓郁一分,那种被扼住喉咙几乎窒息的感觉便强烈一分。
脚步变得迟疑,掩藏在布料下的两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
易楚屈膝福了福,低声道:“我爹说我是天生学医的材料,因为我的鼻子比别人灵很多,能轻易分辨出药草的气味。所以,换成别人,未必能嗅出公子身上的味道。”
辛大人没听见般,双目望天,折扇摇得呼啦啦地响。
易楚鼓足勇气,又道:“公子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对别人提。”
辛大人冷冷地看过来,分明是不信。
易楚咬牙,“我用生命发誓绝不透露公子身份,若违此言,教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就这样”辛大人淡淡开口,“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易楚愕然,这已是极重的誓言了,他还要怎样,难道连全家都带上
辛大人的事,她是决计不敢往外说的,可也绝不会拿父亲跟阿齐起誓。他爱信则信,不信也没办法。
怒火一寸寸燃起来,几乎要战胜了先前的恐惧,只听头顶淡漠的声音道:“你若死了,我自然不用担心你会说出去,可你现在仍活着,我又有什么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
她不过一介女子,会得只是女红烹饪,又能做什么
不待她作答,辛大人“啪”一声收了折扇,“谅你也不敢乱说,”扬长而去。
易楚腿一软,堪堪倒地,忙拽住一条柳枝才定了心神,慢慢往家中走。
第二天吃过早饭,易郎中带着易楚去胡家。原本也叫了易齐,易齐说她懒得动弹不想出门,也便由着她了。
胡家是座二进的宅院,头一进住着胡二、胡三等几个未成亲的兄弟,第二进正房的东次间住着胡祖母,西次间住着胡屠户夫妻,东厢房是胡大夫妻。胡玫跟她六岁的侄女胡娇住在后罩房。
易郎中父女先给胡祖母问了安,把了把脉,又被胡屠户夫妻请到客厅里坐。
抿了口茶,易楚笑盈盈地说:“庙会时,多亏胡二哥照应,还累得二哥受伤,甚是不安。不知二哥伤势如何,好些没有”
其实胡二的伤势如何,易郎中最清楚不过,易楚这话只是客气之言,借此表示感谢与关心,未必非得见到胡二。识相的人家就会顺口客气两句,全了彼此的情面。胡祖母却很实在,扬手便吩咐胡娇,“把你二叔叫来。”
胡娇连蹦带跳地去了。
事实表明,胡家人都实在,因为不单胡二来了,其余三个未说亲的儿子听说家里来了位年轻女客,都跟着来了。
胡家是杀猪出身,现如今也营着杀猪的营生,又开了家酱货铺和两间包子铺。胡家儿子都在自家铺子里干活,浑身不是猪肉味就是包子味。再加上,个个长相随他爹,都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不算大的客厅,原本就坐了四五个人,再加上齐刷刷地四条粗壮汉子,易楚顿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胡二见到易楚,不等招呼就咧着大嘴笑道:“阿楚妹子过来了”
易楚起身福了福,“那天多亏二哥相助,感激不尽,特备了点薄礼,以表谢意。”
与易齐有意无意的娇气不同,易楚的声音象父亲,温和又轻柔,很好听。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易楚身上,尤其另外的三个儿子,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野猫见了鱼儿,错不开眼珠。
易楚如坐针毡,不动声色地往父亲身边靠了靠。
胡二倒没觉得不妥,大咧咧地说:“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痒得难受,总想挠挠。”
易郎中连忙接话,“千万不能抓,挠破就遭了我这里配了些止痒的药,发痒的时候凃一凃。”
胡二道谢接过药,眼睛望向易楚,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话题,眼角瞥见祖母一个劲儿朝自己使眼色,只以为祖母坐得时间久了,遂走过去问道:“祖母,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易郎中连忙借口医馆脱不开身,谢绝了胡祖母的挽留,带着易楚离开。
胡祖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挥手将其余三个孙子赶走,单留了胡二说话,“你这傻孩子,不是早就看中易家姑娘了,怎地不多提提庙会上的事祖母也好为你做主。”
胡二挠着头皮问:“庙会的事都说过了,还怎么提”
胡祖母恨铁不成钢,拍着桌子道:“就说那天她摔倒了,问她磕到哪里了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