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曲中意(1)(1 / 1)

她活不过二十八岁 谢不敏 3675 汉字|4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29章 第29章 曲中意(1)

赵嘉儿觉得无法再装下去,抱着被子滚到另一侧,习惯性地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廖书言伸手去扯,她便使劲拽。

扯,拽,扯,拽……

廖书言绕到另一侧,坐在床沿,轻轻扯了扯,沉声道:“说过多少次了,蒙着脑袋睡,不卫生。”

赵嘉儿最怕他严肃起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头,目光飘忽游离。

廖书言倾身,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装醉?”

赵嘉儿埋着头,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答应了沈梦,怕廖老师不同意,就……就……”

“就装醉撒娇耍痴?”

赵嘉儿缩着头,不敢应声,更不敢看他。

“嘉儿,你为什么会怕我?”廖书言心里有些郁闷,“我不会干涉你与谁来往,你不必事事与我商量,自己拿主意就行。”

赵嘉儿弱弱地道:“我做的决定您要是不同意,我怕您生气,怕您又和我赌气。”

这是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了?

直到现在,廖书言想起她当时伤心抽泣的模样,心里仍旧自责内疚,本想利用这一场烛光晚餐好好向她赔罪,哪知她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什么事都藏着不说,是不是还未能完全对他敞开心扉?

风吹动窗帘,有细细的雨丝潲进来。

下雨了。

廖书言看了看窝在被子里不肯正眼看他的赵嘉儿,起身,将半开的窗子关上,看着阴沉沉的天,心里有些闷。

茶几上的烛火仍在燃烧,几盏烛台上结了灯花,烛火摇曳,给昏暗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圈。

他拿起她斟下的未能喝下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酒的醇香在舌尖滚动几圈,慢慢渗入到心底,有些苦,有些甜。

再举杯时,他一口不剩地将杯中的酒喝下,又往杯里倒了半杯酒。

床头,赵嘉儿听到倒酒的声响,回头看了看。她见他站在烛光下,一杯接一杯喝着,眼角泛酸,出声劝阻道:“廖老师,不要喝那么多酒!”

廖书言喝下举到嘴边的酒,慢慢放下高脚杯,侧过身子向她望去。

赵嘉儿掀开被子正要下床,他已经迈着步子向她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她,沉声问道:“嘉儿,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与我相处都这样小心翼翼的?”

赵嘉儿怔愣不已,看他不依不饶的眼神,轻声道:“您没有做得不好,是我……是我不该装醉来骗您,对……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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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书言失落地笑了笑,道:“我不会像嘉清一样逗你笑,总是惹你哭,还接二连三地让你遭难,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哪里都做得不好……”

“廖老师,”赵嘉儿伸手扶住他的双肩,眼里满是担忧,“您是不是醉了?”

廖书言抓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没醉。”他将她的小手紧紧地包在掌心里,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又抬头看着她,低低地恳求道:“嘉儿,和你相处越久,我越放不开手,也越猜不透你的心思,你能……一点点向我敞开心么?我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才合你心意……”

“廖老师不要说了,”赵嘉儿开口打断了他,黑漆明亮的双眼看着他,微微笑道,“廖老师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哪里都好,您做的一切我都很喜欢,真的!我总是怕自己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所以,我们给彼此一些时间,增进了解,这样就能慢慢敞开心扉了。”

“那你不要再怕我了,好么?”

“我才没有怕您!”赵嘉儿鼓着嘴,反驳道。

廖书言展颜笑道:“还吃不吃披萨?我特意为你买的,你都没吃几口。”

赵嘉儿不停地点头:“我也没吃饱呢!”

她一骨碌下了床,几步跑到茶几旁,拿起一块披萨就送到了廖书言嘴边:“廖老师也吃。”

廖书言坐下,犹豫了一会儿,道:“嘉儿,‘廖老师’这个称呼,太过生疏了。”

“啊?”赵嘉儿睁大眼,道,“我觉得挺好的。”

廖书言道:“生疏了一些。”

赵嘉儿有些头疼,试探性地唤着:“和廖姐姐他们一样唤您?书……言?”

“可以。”

赵嘉儿揪着脑后的头发,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她看他因此欢喜的模样,又有些愧疚。

他似乎太容易满足了。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叫不出口,猛然想起他的微信昵称,她凑过身子,笑嘻嘻地道:“我知道怎么称呼您了!言言……小言言……”

廖书言一脸错愕,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认真地道:“我比你大。”

赵嘉儿挪动着藤椅,挨着他坐下,攀着他的左臂,道:“这是我的专属昵称,这下总不生疏了吧?”

廖书言细细咂摸了一会儿,始终觉得别扭:“我比你年长,这样……”

“言言,”赵嘉儿不等他说下去,笑着在他耳边不停地唤着,“言言……多好听。”

廖书言被她唤得耳朵通红,无奈地叹了一声:“没大没小。”

赵嘉儿气哼哼地道:“不管!廖老师和言言,您选一个!”

廖书言看着她,只能妥协:“只有我们的时候,叫‘言言’,其他时候,还是叫‘廖老师’吧。”

“是,廖老师!”赵嘉儿规规矩矩坐好,又倾过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言言。”

廖书言只觉得耳边的气息撩得他坐立难安,热意从耳后根传遍全身。

她偶尔流露出的顽皮性子,总是让他招架不住,却又令他心中欢喜。

窗外下着细雨,房间内烛火通明。赵嘉儿觉得这顿曲折的烛光晚餐,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忘。

因为这一顿晚餐,她似乎更懂得了他,也更加心疼爱护他。

蜡烛依旧在燃烧,廖书言在灯火下,手指轻轻点着茶几上平板电脑的触屏,一张张翻看着她过往拍下的风景和人物,才知她胸有丘壑、心有灵性。

雨中爬行的蚂蚁、檐下嗷嗷待哺的幼燕、河边洗衣的女人、山川、河流、大漠……

他看的不是照片,而是她的心。

小到一草一木,大到宇宙星空,她总能从自己的角度拍出耐人寻味的作品。

他似乎更懂了她。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兴致,他没见过这串号码,但看到来电显示的是四川宜宾,他慢慢地接通了电话:“你好,请问是哪位?”

赵贤儿乍听到电话里是陌生的男音,一惊一疑,确认电话无误后,心里一阵火起。

这就是赵嘉儿白天里跟她说的朋友。

还是她不认识的男性朋友。

赵贤儿忍住骂人的冲动,露出礼貌的微笑,轻声细语地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您认识赵嘉儿赵小姐么?她白天用这个号码给我打过电话,说是这个号码可以暂时联系到她,她在么?”

廖书言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向那边看了看,又礼貌地询问着对方的身份:“你是嘉儿的姐姐?”

“是的,”赵贤儿怀疑的种子越长越大,但是,不能生气坏了形象,“请问她现在方便接电话么?”

廖书言有些紧张。

他从赵嘉儿口中得知她家教甚严,若是让这位夜里电话找上门的姐姐知道两人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即使能将那十条要求做得滴水不漏,也不能保证这位姐姐会因为这件事将他全盘否定。

“先生,您还在么?”赵贤儿察觉到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请问……赵嘉儿在么?”

“她在……”

“廖老师,谁的电话?”赵嘉儿用毛巾擦着头发,满脸狐疑地走了过来。

廖书言有苦难言。

电话那头,他听到赵贤儿深吸一口气,已经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先生,你把电话给她!”

廖书言试图平息她的怒火:“你先别生气,我们……”

赵贤儿道:“我先教训完她,再来跟你算账!我数三声!”赵嘉儿虽听不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但是,她从未见廖书言这样紧张过,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廖书言听到赵贤儿咬牙切齿地报数,无奈地将手机伸到赵嘉儿面前:“你姐姐。”

赵嘉儿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去接廖书言的手机,求助似的看着他。

她怎么就忘了叮嘱廖书言,要是看到这串号码,暂且不要接,让她来接。

手机在眼前,她已经能听到赵贤儿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硬着头皮接起,她胆战心惊地唤了一声:“姐?”

“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啊?”赵贤儿阴阳怪气地笑着,“白天在电话里怎么跟我说的?不是跟池勉那臭小子在一起么?刚才那个男人怎么回事?你在外面学坏啦,大晚上的跟不相熟的男人开房,你想干嘛?才认识几天啊,就被人家花言巧语骗了?你手机是真的丢了么?不是被人家骗得分文不剩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在昆明的哪个酒店?哪个男人胆子这么大,敢骗我赵贤儿的妹妹?”

赵贤儿连珠带炮的一顿训斥,让赵嘉儿插不进一句话。她听赵贤儿的话骂得难听,在那头停下来后,她才道:“姐,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也不要骂廖老师!”

赵贤儿愣了一会儿,道:“你被那个男人灌了迷魂汤么?为了他,顶撞你姐姐?”

“他是廖老师,”赵嘉儿看了廖书言一眼,道,“是你给我介绍的对象。”

“我什么时候……”赵贤儿话语顿住,放低语气问道,“江南艺术学院的廖老师?你们见面了?”

“嗯,”赵嘉儿道,“我本来打算回去给你说的。廖老师一直都很照顾我,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手机丢了,只能用廖老师的手机跟你联系,你还骂他……”

赵贤儿理亏:“不会是冒充的吧?”

赵嘉儿揪着头发,道:“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等我回去再和你说。我还见到廖姐姐了,她还夸你呢!”

“真的啊?”赵贤儿笑道,“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还是得留个心眼,在我看过之前,你别让他占了便宜。”

“我知道了。姐,你早点睡!”

赵嘉儿不等赵贤儿再多说,当机立断地挂断了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将手机送到廖书言手里,向他吐了吐舌尖,笑道:“我姐就是这个脾气,怕我被骗。廖老师,我代我姐向您说声‘对不起’。”

廖书言笑道:“没事——她骂你了?”

赵嘉儿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我经常被她骂,习惯了……”

他虽不知道赵贤儿在电话那一头说了什么,但是,赵嘉儿维护他的话,让他欣喜感动。两人相识的时间还不长,他不应该急于求成,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来彻底接受他、信任他。

他伸手刚想要抱她,她突然跑开了,从浴室内端出一盆水。

“廖老师,您的右臂还不能沾水,所以,不能洗澡,”赵嘉儿端着水走到他面前,扭扭捏捏地道,“我……我帮您擦……”

烛光下,她的脸颊红彤彤的,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丽。

廖书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赵嘉儿见他只是看着她发呆,慢慢上前,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双手抖得厉害。廖书言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低头笑着问她:“不怕挨骂了?”

赵嘉儿嗡嗡地道:“我在照顾伤患……”

在灾区,她不是没有为那些伤患做过这类事。可是,面前的人是廖书言,她的双手双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紧张得完全失了张致,哆哆嗦嗦得解不开一颗扣子。

廖书言被她那双小手在胸前挠啊挠,耳根烫得厉害,眼中只看得到她映在烛火下红霞似的脸蛋。

他其实比她还要紧张。

“我来解,你帮我擦一下背就好。”

赵嘉儿的双眼始终盯着地面,不敢随意乱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伺候他洗漱,比服侍灾区那些伤患艰难无数倍。直到吹灭灯火躺在床上,她的身体依旧没有放松下来,甚至不敢直面睡在一旁的廖书言。

床头的台灯在墙上投下昏黄的光影,她从被缝里死死地盯着那些光影,在脑海里为那些光影配着名字。

像马,像花,像人脸……

“嘉儿,”廖书言看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笑道,“转过来。”

赵嘉儿又将身子往被子里藏,听到背后的动静,察觉到他要起身,再顾不得害臊羞涩,忙转过了身,嗔道:“别乱动!”

廖书言微微撑起的身子又慢慢躺了回去,向她伸出左手:“给我一只手。”

赵嘉儿虽然好奇,但还是乖乖递出了自己的右手。

廖书言握住后,心满意足地闭了眼:“晚安。”

赵嘉儿的心口猛地狂跳了几下,瞅着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手,脸上慢慢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向他的方向挪动几分,噙着笑,低低地道了一声:“言言,晚安。”

廖书言心口一震,微微张开了眼,却见她已带着微笑闭了眼。

言言?

他明明比她大了四五岁,反倒被她像孩子一样称呼。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这样唤一次,他就感觉浑身像是触电一样,紧张、喜悦、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