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下收回指间的银针,将向后倒下的王大头险险接住,扶靠在石壁的一侧。
“蓬!”的一声,老勇辛辛苦苦找来的蛇血小坛被叶航一掌击碎!
血水四溅,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在这狭窄矿道间弥漫开来。
“带..他们...回去...”叶航起身,带血黑袍一动便是一股腥风。
“是。”雷玲儿恭敬道,然后抬头,含泪问,“真的要拔吗?”
“拔了...才能救阿离。”随着时间的流逝,脑中渐渐混沌,周遭一切都像是在跌宕中,别人说话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出,连声音都慢了下来,胸口处时而烈焰焚烧,时而又像被塞进万年冰雪,这样的他,就算找到了阴家也救不出阿离。
解开罩帽的叶航走到雷玲儿面前,俯下身子,“拔。”
雷玲儿望着深刺在他头顶大穴的血锥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
“三蛇蛊毒性霸道,这血锥可压制你体内的蛊毒,若七天内找到心脏再将蛇蛊引出,有血咒护体你不会有事,一旦将它拔掉,毒性会立即发作,短时内可助你筋骨腐烂重组,精血爆涨,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但你会五音尽灭,五色齐消,失心丧智,最后爆体而亡..”
苗寨的密洞里,盘膝而坐的寨姥对刚刚清醒便挣扎着要离开的叶航说出上面的话。
“你的命数被改过,我算不出你此后的命道,但你若被蛊毒所噬,终是逃不过一个死字,蛇蛊爆体时毒性之可怕,方圆几里之内难有生灵,只怕倒时山摇地动,死伤难免惨巨,是以我只能派玲儿送你一路,却不能让寨里的孩儿们陪你去送死,你可要想好了。”
那时,半跪于寨姥面前的叶航还未毒发,除了面色苍白,依旧俊美无匹,他只默了一瞬便俯身向寨姥行礼,平静答道,“好。”
借着蛊毒的力量他得以如常人般行动,催动血锥他可以得到瞬间的功力,若要与整个阴家抗衡,他必须拔掉血锥,变成一个人形凶器。
但只要能救出阿离,这些又有何憾?
此生已心无别念,只求万死换得一眼相见。
那时,站在寨姥身后的雷玲儿望着因身边没有了那个深衣苍寒的少女,人仿佛就再不能活着的叶航,不知怎的,只觉得天大地大,为何有情人总有艰难?心中一酸,突然就落下泪来。
.......
“哧—!”一声,血锥出颅。
叶航仰头,口中喷出一股腥黏血水,随即喉咙处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雷玲儿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将昏迷的老勇和王大头护在身后。
狭窄空间内响起一阵密集的骨骼轻错的声音,叶航抬眼,血色双瞳冷冷朝雷玲儿所站那处扫了一眼后,“咻”的一下,突然就消失在了那通往阴家结界的裂口处。
他早已没有生息,非人非鬼亦非妖非兽,结界于他无半点阻力。
雷玲儿扑过去,只来得及瞧见通道尽头石壁被穿过后残留下的犹如水波般的漫动。
颤动停止后,石壁恢复了原样,依然粗粝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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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后面是下坠的深渊,叶航凌空下跃,半空中身体每一处都在撕裂,他的皮,他的肌,他的骨。
牙骨爆裂,尖锐獠牙穿展而出,感觉在无限放大,岩水轰鸣着滴落在钟乳上,地苔“秫秫”挣扎着要钻出石缝,山鼠跑动尾巴轻扫仿佛可以掀起风暴雷鸣......
轻巧落地时,意识已濒临溃散,血瞳往四周一扫,他张大咀,发出一声凄厉尖锐,摄人心魄的呼啸。
这声音如同千妖并啸,绵长回传,穿过无边浓墨,千途百径地往幽深莫测的最深处传去。
然后,他咧嘴一笑,朝已发现敌情,正向他这处迅疾奔来的几点暗影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大家了,几处情节有改动,所以写得慢了.....求留言,求花花,这是我写下去的动力么么哒。
☆、夺舍
厉啸声遥遥传来,地脉深处幽暗气息被隐隐震动,缭绕薄雾中,由下而上蜿蜒连绵的点点灯火突然暗闪不定,示警鼓声接连响起,直达最顶的阴森古室——九重天宫。
后殿石屋内,盘膝而坐的黑袍老妇闻声睁目,见血池四周幡旗无风自动,古旧香炉中那只线香还余小半,星火几已熄灭,灭处略有发黑且香灰未掉,仅剩一点渺渺青烟还在旋绕——
“黑香压头为有灾”,或恶事临门,或有宿怨未结,难逆转。
老妇浑浊老眼内闪过一丝惊疑,回想起当年的功亏一篑,她正在结印的一双枯槁老手不由得微微抖动了一下,血池上,大红皮鼓不再发声,光滑诡异的鼓皮连微弱的波动都已消失,血水中,清瘦少女几乎已无任何气息。
殿外隐有喧哗声传来,老妇眉头一皱不再等待,双掌一翻向上起式,“哗啦——”一声,浸泡在血池中的少女被无形之力举起,身子悬空平移至老妇面前的一雪白蒲团上方,奇怪的是,少女瘦削的身上并未带起半点腥臭血水,单薄黑衫依旧洁净如斯,略带水气的乌发和秀眉衬着寒玉一般的脸,显出一种非人间的清兮婉兮。
老妇手掌微挪,五指翻动,施力将少女缓缓托放于蒲团之上,摆出盘膝静坐的姿势。
探到少女体内魂魄已被阵法催损得几无声息,老妇目露狂喜,贴在少女眉心处的枯槁老掌忍不住向下抚落在那静美无双的面颊上,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指细细抚摸着掌下嫩如花蕊的肌肤,爱不释手,流连难舍。
“阿离..我知你还能听见...”她慢慢咧开干瘪发黑的嘴。发出夜枭怪啼般刺耳的笑声,
“他们...都以为我在拿你炼丹..”
“全都...想错了...”
腐朽了几百年的身躯,即便吃了长生丹也不能恢复到曾经的绝色容貌,只能拖着这苍老残破的躯壳岁岁年年的游荡人间,这又有什么用?
三百年前,她要的只是长生。
三百年后——她要的是不死,还有不老。
是人就会老,就得死,谁也逃不过。
这世上,修佛不能肉身不死,修道最后也还得升天,阴家多有养身益寿之法,甚至还有借命续命之术,但最后,还是得死。
逆天行事,死了也没有轮回,阴家人最怕就是死。
而她,除了怕死,还怕老。
对于一个曾经艳冠群芳的貌美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见到自己一夜老去更为可怕?为了阻止自己迅速老去,她曾费尽了心血用各种秘术去葆养颜容,可是不行,怎么样都不行,无论多少美貌女子的皮肉和骨血都救不了她,这具躯壳已腐朽破烂到极致,再难以支撑,能救她的,只有阿离。
是以,她要的不光是阿离永生不死的命——
还有这秀绝人寰的美。
目光渐变为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