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尽了血色,流光在这一刻幻灭,绮丽繁华转瞬成空,尖利的指甲嵌进手心,也浑然不觉疼痛,身体有彻骨的寒冷,冷到无法呼吸。
哥哥定然是知道的,他曾说过,阿雪,哥哥在地狱与恶魔为伍,就是为了让你在人间笑看风云。
哥哥百里雪在心底呼喊,你以一己之身,到底承受着怎样难以想象的痛苦处在最黑暗最卑鄙的地狱的哥哥,却养出了不识人间愁滋味的江夏明珠
这一刻,总算明白为何哥哥对轩辕皇室有那么刻骨的恨意为何一向纵容自己胡作非为的哥哥,这一次,宁愿不顾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强行禁闭起来,也不愿自己嫁给轩辕珏
原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不仅仅只是为了控制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还有着如此狠毒卑劣的心思,他不必担心一个绝嗣的藩王会造反,对怀揣着那种见不得光的心思的帝王来说,那才是永绝后患的方式。
那个看似温婉无害的端阳公主,竟然是一条阴毒的美女蛇,一匹有着锋利爪牙的狼,这对父女,可真是有着天生的父女情缘,心意相通,出奇一致,联手缔造了这个阴谋。
可哪怕是洞悉了他们的阴谋,哥哥那样的英雄豪杰,也不屑于杀一个女人,江夏王府爱恨分明,他本可以将她碎尸万段,可他没有,对她有着足够的宽宥,只是由其自生自灭。
百里雪曾经的怜悯,统统变成了厌恶,咄咄逼人的女人不可怕,这样楚楚可怜的女人才最可怕,端阳公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杀,也不能抵消百里雪对她的强烈恨意。
哥哥曾说,阿雪,哥哥不会一己之私,令三十万江夏将士背上不忠不义的罪名。
百里雪心底蓦然浮起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怒火,难怪多年以来,哥哥明知玥姐姐对他一往情深,却始终故作不知,冷漠以对。
他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自不愿将玥姐姐拉入这暗黑的深渊,成为帝王手中的傀儡和玩偶。
玥姐姐的痛,怨,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哥哥承受的痛苦又有几人知
这样的惨烈,百里雪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心底如撕裂般开始淌血,那种痛楚,深入骨髓,在五脏六腑间蔓延开来,身边的这个男人,同样流着轩辕家的血液,一时间竟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不知不觉松开了他的手。
轩辕珏眸瞳一暗,却并未动,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闪过旁人无法理解的深邃。
可百里雪并非只会哀哀哭泣束手无策的深闺女儿,她有着旁人不及的坚韧和勇气,很快就镇定下来,一字一顿道:“那此毒要如何解”
第三百零五章 换血刮骨
纵是楚离这样超然淡泊的人,也佩服起这位声名赫赫的江夏郡主,这么快就从悲愤中走出来,绝不沉溺于悲愤,不被悲愤所淹没,换了其他女人,没有这样无坚不摧的心志与无与伦比的智慧。
不过问题并不因他佩服就会迎刃而解,楚离缓缓道:“阴阳天蚕蛊的蛊毒已经深入骨髓,想要解毒,首先要找到龙须兰草。”
龙须兰草百里雪不自觉咬唇,听说这种奇草状如龙须,故而得名,花期极短,朝开暮落,疗效奇特,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珍异草。
楚离的声音平静如秋天的湖泊,明明温和至极,却令人毛骨悚然,“然后换血刮骨。”
换血刮骨百里雪身子遽然一僵,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听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
她咬紧双唇,江夏王府的人铁骨铮铮,有种冰铁般的意志,别人难以想象的炼狱,他们也能承受,更不要说哥哥了,只要能摆脱这种扼住咽喉般的窒息与痛苦,哪怕是脱一层皮,他也愿意。
许久之后,百里雪眼中浮现决绝之意,“世子不必担心,只要能解毒,任何痛苦都可以忍受。”
楚离容色淡淡,江夏王府的人,自然能忍受世间极致的痛苦,但终究是人,不是神,有些痛苦,超越了极限,就像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也未必能承受,他清冷的声音染上一丝显而易见的暗沉,“郡主稍安勿躁。”
听这个声音,百里雪就明白后面还有更恐怖的,但她不是小孩子了,懂得无论在何时,都要控制自己的情绪,都绝对不能被打垮,平复自己心底的激荡起伏,静静道:“愿闻其详。”
楚离却并未马上说话,室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轩辕珏也保持缄默,优雅地靠在椅背上,修长漂亮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动,幽寒的眸瞳一片深寂。
片刻之后,楚离如声音如禅师般超然,“那故事并没有完,世间情爱是理智最难以解释的东西,书生得知原委之后,虽对发妻恨彻入骨,却无可奈何,最后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身亡,仇人死了,女子活着的意义也没有了,爱到深处就是恨,恨到深处也是爱,曾经的爱人死后,她万念俱灰,毁去了所有的蛊母,希望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这也是被情爱伤得体无完肤的她仅存的善念吧。”
“但蛊母还是流落了出去”
楚离颔首,“是,费尽心机一场空,所有人都是输家。”
对权位的贪恋,彻底毁了三个人,罪魁祸首便是那个利欲熏心的男人,百里雪沉声道:“然后呢”
“爱恨情仇,缠绵交织,向来鲜血淋漓。”楚离的声音淡到近似于无,却字字诛心,“换血疗毒,郡主可知要换谁的血”
百里雪总算明白为什么从不多言的楚世子,会花了这么长时间来给自己讲一个看似完全无关的故事,全身立时冷透,仿佛看见了地狱的修罗,连痛的力气都提不起来,“至亲至爱的血”
“郡主聪慧。”
第三百零六章 至亲至爱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仿佛一把利剑遽然穿透百里雪的心脏,痛到无法呼吸,宛如冰凉的刀片贴着皮肤滑过,一刀过去,穿心般的痛楚。
“换血之后,他至亲至爱的人会怎么样”半晌之后,百里雪问得极其艰难。
“会死”楚离答得既干脆又利落,不给人任何遐想的空间和余地。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百里雪内心的极度纠结,自顾自道:“书生和后妻之间的相亲相爱,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发妻,可最具戏剧性的是,当知晓至亲至爱的血可以疗愈自己的时候,书生毫不犹豫地杀妻取血。”
这人简直就是个畜生,百里雪眼底掠过湿滑的厌恶和不屑,冷笑道:“不过他还是失望了吧”
“自然。”楚离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在他杀了后妻之后,发妻才得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这样根本毫无用处,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