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四次失控
邬北抬单脚把杵在门口的瘦子猛踢进屋, 瘦子后脑勺撞上墙脚,整个人龇牙咧嘴地斜歪倒地。
下一秒钢筋棍重重落到他腹部,与身体?碰撞发出很大的声?音。
瘦子干嚎了好几秒, 哑声?求饶:“爷,我们刚才就是做做样子, 真没摸到她哪儿!”
对方的话顿时像是戳中男人什么神经,邬北腮帮子跳动,拽着瘦子头发往墙上顶, 力道没半点克制,每一下都能听到颅内骨肉混搅的声?音。
瘦子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 嘴里?呸出一口污血,咬牙用当地的方言对那?群混混说了什么。
邬北面无表情听着, 拇指顶开黄珐琅打火机盖,擦燃齿轮点了支烟,烟雾顺着他嘴缝漏出来?。
身后混混扑过来?的瞬间, 他仿佛有预知般, 钢筋棍同时往后敲断了那?人鼻骨。
瘦子瞳孔缩小:“你?能听懂我说的意思?”
邬北扯唇嗤了声?,无视其他人,径直往老大的方向拖着棍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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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只有无尽黄沙的颓败与荒寂。
林觅听屋子里?静了冗长的半分钟, 随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拳头、棍棒砸在?肉.体?上的声?音, 像是群殴。
刚才?的凌.辱中拼尽了全身气力, 她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 也不知多?久未曾进食, 头晕目眩, 浑身无力,双腿也软绵绵的。脚底着地又倏地坠倒回去。
记得派出所?外坐一夜那?次, 邬北打架狠起来?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理。
明明自己血流了半张脸,掐着对方喉咙的表情仍是风轻云淡,叫人从心底发怵。
可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西北郊外,远上城区几十上百公里?,没有帮手,没有能及时赶来?的警察,男人再能打也注定寡不敌众。
细嫩的手指狠狠拽着额边落下?来?的一缕头发,而女人似乎感受不到头皮的痛意,目光死死落在?那?扇铁门上。
四野依旧无风,静悄悄的,开门出来?的男人脸上显出虚实不明的味道。
林觅看见他的伤,一路疾跑,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肢。
日光眩得人眼发昏。邬北一只手扶在?林觅的肩上,仰头望天,良久不动,像被吸去精气的镇地守护神?,或是失去此?地生灵敬畏,顺着沙暴螺旋往天化作神?身。
西北的云层遮不住火球,碎云只是使它?看上去多?了白色裂纹,丝线般闪闪发光。
林觅五指轻触他脸颊:“邬北?”
男人睫颤,不理不答,也不低头。
林觅静候须臾,没等来?半句回应。她怀中的重量陡然加大数倍,由?于力量有限,男人的身躯直挺挺往沙土上栽。
黄尘四溅,砂砾跃进眼膜,千钧一发之际林觅伸手护住邬北后脑勺。
两人一同栽倒在?地。
林觅吃痛闷哼。手背被尖石划破,落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她确认邬北无碍,随便撕下?一块裙角包扎伤口,一瘸一拐往屋子那?够着脑袋望。
歪的歪,躺的躺,还有几个有意识的呻.吟着试图站起来?。
林觅趁他们注意到自己之前,三步作两步冲过去关上铁门,落锁。那?锁看起来?至少有三斤重,谅一群伤者也没力气撞开。
她凝视那?处,石锁表面沾了点血,片晌退回到邬北身边。
男人的唇线轮廓分明,几乎没有血色,偏薄,看上去傲慢又无情。
马路对面停着几辆沙地越野车,外壳覆盖薄薄一层尘垢,使用的得有些旧了。
林觅刚在?外边那?半小时没见到一辆车影,这帮人看上去在?道上混了有些年头,多?半是绑架勒索专业户,选址也都在?荒无人烟的场所?。
她让邬北伏在?肩上,铆足气力往马路对面挪步。
耳畔的呼吸声?变重了一些。
男人的碎发在?林觅侧颈来?回浮动,痒痒的,因为疼痛时不时发出克制的低吟。
林觅眼睫一低,心想还好这些年邬北留长了头发,不然被那?贴头皮的短发刺挠到,忍不了几秒就把他撂地上了。
乱石遍地的荒野,焦焰的大地,远际似女人胴体?平缓起伏的黑色山峦。
林觅勉强把邬北抬进越野车副驾,沉寂已久的风忽然醒了,呼啸里?带着尖利的哨音,好似白日野鬼呜咽。
吊诡,奇异。
邬北的脸偏向车窗。她把他脸硬掰回来?,很粗鲁,男人闭着的眼没有反应,任凭她的指甲从鼻尖落到上唇。当她包扎着布料的手背轻勾,指尖用力卡入他柔软的人中,他额间青筋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眸猛然睁开。
林觅只平静说:“车钥匙在?那?边屋子里?,我不会接线,帮我。”
邬北胸腔传来?剧痛,额上持续往外渗出冷汗。他咬紧牙关:“把地线、火线、启动机线三根同时接在?一起。”
步步根据口头指示,五分钟后,越野车聒噪的引擎发动声?响起,林觅松了口气。
副座的男人眼神?里?已然失去焦距,深红的血条干涸在?额边,一张俊脸涌动着几分病态的暗芒。她刚刚就那?样?看着他从十来?个人的屋子里?走出来?,眼底没有戾气,如同死了一样?麻木不仁。
邬北缓缓阖眼,再度陷入昏迷。
林觅凭着自己对那?座山峦的记忆往前开,这条道没有被修缮成熟,即便她速度控制再平稳,车身因为凹凸不平的沙地起伏摇摆,男人的外伤源源不断往外溢着鲜血,烟灰色的衬衫瞧不出来?本色。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怕他死在?半路上。
行驶了二?十多?公里?,手机右上角总算蹦出一格信号,3G。
林觅导航到最近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社区的工作人员一看邬北伤情严重,吓得连忙进去找担架,把男人抬到治疗室做应急处理。
她也顺便被护士拉去做了全身检查,结果下?来?没什么大碍,就是腿上有几处淤青,体?内脾虚血亏,开点活血的药丸按时服用几日就好。
服务中心建在?距离城区十几公里?的位置,平时来?的都是些不适应沙土环境,导致肺部感染的病患,内外伤都如此?严重的还是头一个。
主任扶了扶眼镜框,嘱咐:“我这边先做一些应激的包扎和止痛,社区医疗设备不比大医院,详细的身体?检查我还是建议你?带他到城区去做,严重点可能要手术。近期让病人注意饮食起居,不要进行大幅度动作。”
“谢谢医生。”
主任看了眼身后治疗室,转头看她:“这块荒地多?,偶尔消失一两个人是常态,你?和你?男朋友看着不像本地人,还是注意点好。”
林觅刚想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又觉得这种情况下?反而欲盖弥彰,默默咽回肚。
再进门,屋内的男人额头上包着纱布,穿戴一身崭新衣物。他站在?窗边,侧面只能依稀看到峭挺的鼻骨,背肌很实,伴随稍微驼身的动作,两侧肩胛骨像山一样?耸立起。
门里?原来?还有扇门隔着。
只是林觅从未抬手叩响。
林觅说开车带他去医院。
邬北没回头看她:“我找了你?两天。”
林觅点头,怪不得醒来?身体?这么虚,饿的。
片晌她眼神?停住。
“等会儿。”
手机这会儿的信号才?变成4G,三位数的微信通知占满屏保,总群的,Viki的,几位导演的,甚至连秦姝都发来?了问候消息。
邬北侧眸望了眼后边呆若木鸡的人儿,还有心思笑:“先担心你?工作能不能保住吧,我回泞京治疗,那?里?有我的私人医生。”
林觅不解:“你?这个时候回去做什么?”
邬北眸色微谙:“想清楚确定要听?”
林觅看着他。
邬北垂眼说:“最新申请的探监日期下?来?了,我回泞京看看我那?罪人父亲最近过得怎么样?。”
沉默无声?徘徊。
林觅的身体?被太多?感受吞噬,一些新来?的东西,如雨点渗不进油纸,她只觉得脑子里?空洞洞的。
以为的罪魁祸首在?牢里?,她的生活却没有因此?安生。
母亲在?病床上躺着,花甲之年的父亲放弃晚年闲散再度投入事?业,甚至前两个小时才?刚从一场浩劫里?逃离出来?。
邬北不知从哪叫来?了一辆私家车,司机捎来?了两份食物,他递了一份给林觅。
林觅捧着温热,顿两秒问他:“那?你?……之后还回西北吗?”
看来?止痛针的效果达到,后座的邬北像没事?人一般大喇喇敞着双腿开始吃饭,他的吃相很干脆,又刚好不显粗鄙,没多?久那?碗泡馍见了底。
司机这时一拍脑袋,赶忙给后边递出一个冰塑料碗,说差点忘了给嫂子的甜品。
林觅:“不是嫂子。”
邬北:“瞎叫什么。”
司机默默闭嘴。
当地有一句俗语“甜醅子甜,老人娃娃口水咽”,林觅坐上后座,打开塑料碗的外包装盖,舀了口甜水尝,甘甜中混合有淡淡的酒糟味道,很适合夏天解暑清心。
邬北眼皮一掀一低:“剧组有对接人,我不用一直待在?西北。”
意思是之后不回了呗。
林觅低头喝着甜水,没说什么。
饱肚完私家车把两人一路送到剧组门口,她还恍惚意识到这是自己来?西北一月以来?第一次坐这么宽敞的包车,鼻尖阵阵发酸,仰头强忍住不争气的眼泪。
私家车停在?后山,司机下?车拉开了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敛目,看女人落下?去的背影:“就送你?到这儿了,好好休息。”
这话听起来?像告别,林觅也不恼,反倒极淡地一笑:“套房那?么大,想不睡好都难,谢了。”
邬北没动,她也好整以暇。两人无声?博弈,林觅先扯唇挪眼:“有缘再见。”
说这话后,她径直走向了酒店。
大厅遇见Viki。她碰到林觅居然没有想象中的大反应:“姐,身体?怎么样?了?导演他们都念叨你?啥时候好呢,今儿总算见你?来?了。”
林觅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邬北应该是帮她找了借口请假,顺着Viki话往下?随意聊了几句,相约翌日录音棚见。
电梯上行至顶。
林觅边走边翻动着这两天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她有强迫症清空通知的习惯,一个小红点见了都不能留。
清完所?有消息,她松了口气。
只是刷开套房大门,微信图标右上角又多?了个数字。
林觅无可奈何点进App,低眼看见某个此?时正身负重伤的男人发来?的消息。
【我外套落你?那?儿了,过来?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