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除名(1 / 1)

小宫女想上位 屋里的星星 404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2章 除名

  褚桉宫中肃然一片, 许顺福领着一队禁军离开,手握刀柄的声音不轻不重,但传入殿内, 让人心底蓦然一凛。

  苏婕妤也安静了下来, 外殿和内殿只隔着二重珠帘, 根本挡不住秋媛的声音。

  她抬头看向禁军离开的方向, 眼神一闪,却是没有出声做任何的干扰,皇后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见她对搜查翊和宫一事无动于衷, 皱了下眉头。

  难道她想错了?

  苏婕妤和德妃之间其实没有联系?

  皇后只是觉得苏婕妤今日有点古怪, 她瞧着挑拨,但过于平静,仿佛对今日云姒的遭遇早有预料一般。

  满宫妃嫔都是乍然得了消息后,匆忙赶来, 只简单地挽了一下青丝,身上披着鹤氅, 但苏婕妤穿得却是和去翊和宫时一模一样,头顶上玉簪的位置都不曾有一点变化。

  皇后一贯细心,在翊和宫时, 她就留意过众人, 所以苏婕妤一露面, 皇后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皇后握住了手帕, 她视线几不可察地从苏婕妤脸上扫过, 她想说这许是个巧合, 但心底却是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凉下来。

  她挪开眼, 不再看向苏婕妤。

  内殿一片沉静, 女子躺在床榻上,一双杏眸紧闭,但谁都知道她睡得不安稳。

  没人敢吵醒她。

  一刻钟后,谈垣初终于出了内殿,他穿戴整齐,不似在内殿时的松散,脸色依旧冷凉,许是殿内女子最终无碍的消息劝慰住了他,他的神色不如众人才来时恐怖,却依旧让众人觉得沉闷得慌。

  众妃嫔弯腰行礼,谈垣初目不斜视地经过众人,路过服身的皇后时,才简单地:

  “起。”

  他声音冷淡,谁都听得出他余怒未消,众人瞥见他道了声起后,直接略过皇后,不由得心底都咯噔了一声。

  往日皇上再不虞,在外面时都会给足了皇后娘娘的脸面,至少会亲自扶起皇后娘娘。

  皇后仿若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同,她站了起来,面有担忧,皱眉道:

  “皇上,熙修容如何了?”

  松福有眼力见地搬来椅子,让皇后娘娘落座。

  至于其他人,松福却是压根没管。

  自家娘娘在里面躺着,还不知这些人中谁是害了娘娘的凶手,松福心底憋了口气,也不愿叫她们都舒舒坦坦的。

  谈垣初什么都没说,其余妃嫔再觉得疲累,也只好站在殿内。

  谈垣初没管她们,视线落在了秋媛身上,秋媛既然让他去查翊和宫,就应该察觉了什么才对。

  秋媛没一点迟疑,砰一声利落跪地,闷响声让众人听得一阵头皮发麻,秋媛也疼得白了下脸色:

  “皇上,殿内所有东西都是经过林太医检查,今日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娘娘去了一趟翊和宫。”

  说到这里,她脸色难堪:

  “就在刚才,太医替娘娘施针时,奴婢在娘娘的衣物上闻见了一股香味,这股香味,奴婢在翊和宫中时闻见过。”

  秋媛没敢再说娘娘身上的是芍药香,话音模棱两可。

  她话音甫落,林太医就从内殿走了出来,他带出来的还有云姒一直随身携带的香囊,他脸色凝重:

  “皇上,这香囊和娘娘昨日穿的宫装腰部都有红花之物。”

  闻言,秋媛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苏婕妤听到现在,见秋媛这么肯定地否认,不由得道: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或许是你们这些奴才疏忽大意,让香囊中掺入了红花等物,当初的卢嫔小产,不也是因为大意么?”

  见她提到卢嫔小产,谈垣初不动声色地掀眼,眉眼冷凉地扫了她一眼。

  秋媛看向苏婕妤,心底暗暗记住了苏婕妤,遂顿,她冲谈垣初的方向磕头:

  “皇上,奴婢敢这么肯定,是因为今日林太医来给娘娘诊脉时,奴婢才请林太医检查过这个香囊,皇上如果不信,大可询问林太医。”

  众人视线落在林太医身上,林太医点头。

  而且,这红花是落在香囊外,就好像是有人仓促地洒了红花粉在上面一样。

  见状,苏婕妤脸色有点不好看,她扯唇略有点讽刺:“这倒是奇怪了,除了你们褚桉宫的人,谁还能近你们娘娘的身?”

  秋媛半点不让:

  “谁说不能?”

  “今日翊和宫人多眼杂,哪怕彼此有点摩擦也不会有人在意,谁知有没有人借此时机动手脚?”

  苏婕妤的话音都被堵了回来,她冷硬下一张脸,她欲再说什么,被谈垣初凉声打断:

  “朕让她答话,让你插嘴了么?”

  他眼底寡淡,眉尖却是不耐地拧在了一起。

  苏婕妤所有话音都骤然堵在了嗓子眼,她握紧了双手,脸色难堪地哑声。

  香囊被呈到谈垣初跟前,他伸手拿了起来,香囊上绣着一朵山茶花,浅蓝的底色配白色花样,谈垣初记得这个香囊,彼时他来看望云姒时,她恰好在替香囊收尾,纤细的手指一勾一缠,线尾就打了结,听见动静,她抬起一双杏眸看向他时,还声声娇脆:

  “好不好看?待臣妾闲下来给皇上也做一个好不好?”

  他只说好看,却是没应她后半句话,她有孕在身,这种耗费精力的事情,没必要让她去做。

  但谁知对话尚在昨日,今日女子就不省人事地躺在了床榻上。

  没人再说话,褚桉宫的大门敞开,冷风呼啸地刮进来,吹得人脸颊生疼,骨子里仿佛都冒了点寒意,鹤氅有点挡不住风,有人不禁拢了拢衣襟,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众人不知等了多久,只觉得脚都要站麻了,外间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顺福脸色不好匆忙赶回来,恭敬地低下头:

  “皇上,常太医发现翊和宫四周的地面都被红花水浸泡过,甚至翊和宫内燃着的香炉底部都藏着红花。”

  翊和宫最后会燃着香炉,是要盖住尸体和血腥的味道,但没想到,只是这一点细微之处,也被有心人利用。

  至于翊和宫四周的地面,就仿佛早有人提前准备,用红花水一点点洒满了宫殿,地面易干,看不出什么,但芍药的花瓣上却还残留了不少水渍。

  除了常德义,这是秋媛第一次怨恨一个人。

  这宫中只有娘娘一个人有身孕,德妃这般做的目的不言而喻,她是铁了心想要拉娘娘腹中的皇嗣给她陪葬!

  其实说实话,如果是秋媛站在德妃的位置上,她也许也会像德妃一样的做法。

  命都要没了,她必须替皇长子多做打算。

  许是有人觉得德妃这样做,难道不怕牵连皇长子么?

  她或许是有担心,但她更不会愿意让娘娘诞下皇嗣。

  秋媛都隐约能察觉到皇上对娘娘的态度不同,德妃那般心细的人会察觉不到么?

  她能。

  那么她会不会担心,等娘娘诞下腹中皇嗣后,将皇长子视作眼中钉?

  谁都不知道。

  德妃却不得不考虑。

  与其等娘娘诞下皇嗣后针对皇长子,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人的野欲是不会封顶的。

  皇长子占了个长子,但他到底没有了生母在后宫帮衬,只要有后妃诞下皇嗣,都不会放过皇长子,她需要给皇长子腾出时间。

  皇上是个将后妃和皇嗣分得很清楚的人,孰轻孰重,德妃心底自有成算。

  秋媛闭了闭眼,她没有冲动,而是在思索到底是谁能近娘娘的身?

  别看她话中说翊和宫人多眼杂,谁都可能接近娘娘,但实际上,她和娘娘都格外谨慎,不曾和任何妃嫔有过接触。

  秋媛脑海中一点点闪过在翊和宫时的画面。

  骤然,一个宫女端着血盆、慌乱地要跪地请罪的画面闪过脑海,秋媛呼吸一紧,她猛然睁开眼,问向许顺福:

  “许公公在翊和宫时,可有见到一个圆脸、眉角生痣的宫女?”

  许顺福一怔。

  秋媛立即道:“在翊和宫时,只有这个宫女最有可能接近娘娘。”

  换句话说,娘娘香囊上的红花极有可能是这个宫女所为。

  谈垣初立即道:

  “去查!”

  许顺福立即退出去,等一刻钟再回来,他气喘吁吁,脸色不好看,他跪了下来:“皇上,奴才去晚了一步。”

  人已经死在了厢房中。

  这般赤.裸.裸地杀人灭口,让许顺福也不禁有点胆寒。

  许顺福很清楚,这是德妃一贯的手段,余光瞥见在妃嫔中的祁贵嫔脸色也有点难堪,许顺福不觉得意外。

  就仿佛苏婕妤小产时,祁贵嫔宫中的宫女在长春宫自缢而亡,最终死无对证一样。

  唯一让许顺福不解地是,德妃都死了,到底是谁还在不要命替德妃做事?

  殿内倏然静了下来。

  众人都不敢去看谈垣初的脸色,许久,静谧的殿内才响起谈垣初堪称平静的声音:

  “好一个德妃。”

  纵死,也不曾让后宫有片刻安宁。

  不喜不怒的一句话,仿若没有半点情绪,却是无端让众人觉得有些胆寒。

  皇后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谈垣初一眼,她心底其实有点愕然,呼吸不由得收紧,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旦德妃临死前谋害熙修容腹中皇嗣一事坐实,皇长子必然会受到牵连。

  皇上舍得么?

  秋媛也抬头看向皇上,她心底还是有猜疑的,但现在她什么都没说。

  和其余人相比,给德妃定罪才是紧要。

  也只要这样,皇长子才会出身有瑕,日后好给娘娘腹中皇嗣让路。

  秋媛没给皇上权衡利弊的时间,她砰一声磕头在地,额头原本就有红肿,当即青紫一片,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求皇上替娘娘做主!”

  褚桉宫的宫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皇后难得一直没有说话,人人都在等答案。

  谈垣初不曾看向他们,他只是耷拉着眼睑,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见他冷沉的声音:

  “翊和宫所有宫人处死。”

  德妃病重,不可能有能力做这种事,唯独能替她做事的,只有翊和宫的奴才。

  令云姒险些小产的红花又是如何得来?

  谈垣初眼底冷寒:

  “查,翊和宫红花的来历,凡涉及此事者,皆数杖毙。”

  太医院所有用药都要记录在案,不会允许这么打量的红花流通宫廷,唯一能让德妃拿到红花的路径,也只有宫外买卖。

  唯一能出入宫门的宫人,只有平日宫内外的采买。

  许顺福越发低了低头,瞧着简单,但这其中宫人采买的任何东西,包括宫人运出宫外的肮脏物都得一一经过排查,能够将这种分量的红花带入宫廷,不知要打通多少关系。

  皇上这一道命令,不知要有多少人丢掉性命。

  却无人能喊冤。

  “德妃谋害皇嗣,心思歹毒,罪不可恕,人虽死,罪名却难消,”谈垣初仿佛停顿了一下,又仿佛没有:“即日起,将德妃从玉蝶上除名,贬为庶人。”

  谈垣初垂着眼,烛火一明一暗地打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众人却是再忍不住哗然。

  德妃诞下皇长子那年,才被记在了皇室玉蝶上,日后世人皆知她是皇长子生母。

  但今日她却被是被皇室玉蝶除名,皇室宫妃被除名,只能沦为名不经传的庶人,从今往后,皇长子的生母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德妃。

  意识到了什么,有心人不由得变了变脸色,格外难堪,没等比人发现,转瞬即逝。

  今晚注定了是个不眠夜。

  皇后走出褚桉宫时,仍是没回过神,百枝小心地搀扶着她,外间天际已经晓白,百枝余光瞥见褚桉宫外盛开的山茶花时,不由得嘀咕:

  “皇上真是费心。”

  这一路的山茶花,不知要费了花房的宫人多少心思,天渐冷,花却不败。

  皇后也回神,视线落在路边的山茶花上,再快要到坤宁宫时,琳琅的花色才从视野中渐渐消失。

  皇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皇上不是随意敷衍了解,熙修容喜欢山茶花,他便在熙修容每日请安都会经过的这条路上种满了山茶花。

  寡淡的清白色簇拥,却是压得四周百花黯然失色。

  等到坤宁宫,百枝都长呼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脊背放松,她小声嘀咕:

  “吓死奴婢了。”

  在褚桉宫时,百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总觉得那个时候要是惹恼了皇上,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但她也忍不住道:“奴婢没想到,德妃做出那种辱没皇室事,皇上都没给她定罪降位,却因熙修容,将德妃一贬到底。”

  都成庶人了,可不就是一贬到底?

  皇后坐在梳妆台前,低着头拆卸着护甲,听见百枝的话,也没有一点动容。

  百枝也没在意,她习惯娘娘总是安静了,她想到什么,忽然瘪了瘪唇,闷声道:

  “皇上真是看重熙修容。”

  从卢嫔到苏婕妤小产得不明不白,皇上好像在意,又好像不在意,百枝总觉得皇上未必不知道这其中有德妃的手脚,只是都因皇长子忍了下来,唯独在熙修容一事上,皇上态度不同。

  皇后终于有了动作,她抬起眼,淡淡道:

  “皇上是看重熙修容,却又不止看重熙修容。”

  百枝没听懂,一脸纳闷地看向娘娘。

  皇后垂眸,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往日皇上也看重熙修容,但不论是德妃还是祁贵嫔和熙修容起龃龉时,皇上罚的都是德妃和祁贵嫔,从不会牵连皇嗣,您觉得为何这次皇上就不顾及皇长子了?”

  百枝呐呐地皱起脸,有点回答不上来。

  皇后抬眼,和铜镜的女子的对视,看见女子眼底的平静和悲哀:

  “他是在替熙修容腹中的皇嗣铺路。”

  皇长子占了长,身后又有宋家支持,云姒有什么?她只是一个孤女,身后没有半点朝中势力支持。

  似是平衡,却处处见偏袒。

  ——他甚至不知她怀的究竟是公主还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