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差错
◎被绑回夏家◎
不过现在花燃身上别说二十两, 就连一两也没有,她跟引路僧人说回去筹钱,然后在寺中绕一圈, 悄悄跟在他身后。
引路僧人不会一直是同一个, 到时间后也会换人值守。
两人跟在引路僧人后面去到一座小院中, 小院面积不大,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流水、稀奇花草竟然都有,一看就是需要不少花费才能养出来的好景致。
周边还有不少类似的小院,每个都独立隔开。
这里并不是标志牌上所写的僧侣宿舍所在, 花燃和湛尘到过僧侣宿舍, 那里的屋子密密扎扎紧挨在一起,和这里截然不同。
两人直接进入引路僧人的院子,在对方发现之前就将他一拳打晕,扔到旁边草丛里。
花燃拍拍手向里走去, 她看这个假和尚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快。
在屋中,她不出所料的翻出许多金银、银票和珠宝首饰、工艺品, 都是值钱的东西。
也不知道到底贪了多少才能攒够这一屋子的钱,更何况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屋子,还有其他院子估计也不干净。
花燃拿着一百两银锭往外走, 她不需要太多银钱, 拿得比入寺需要的钱多一点也只是为避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两人找到新的僧人, 用二十两银子换取入寺的机会。
入寺后第一件事就是剃度, 这对两人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花燃不想为这点小事牺牲自己的头发, 在脸上施了个幻阵, 让人看上去以为她是个没头发的, 至于湛尘, 小小施法再将假发一摘,就是活生生的和尚。
之后两人被分开,这里是和尚庙,花燃无法待在这里,被一个尼姑接走去另外的地方。
花燃进入尼姑庵,尼姑带她去到住处。
小小的一间房里挤着四个床位,连走路都显得有些逼仄,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尼姑庵范围很大,却将宿舍建得这么小。
太狭窄的地方总给人压抑的沉闷感,花燃的三个室友都十分沉默寡言,就算她开口搭话也无人理会,嘴里无时无刻不在默诵着佛经。
这些佛经并不是完整的经文,而是不知从哪儿东拼西凑来的,被他们当做至宝时时念诵。
第一天晚上,花燃安然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屋外的钟声响起第一下的时候,花燃就已经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在陌生的地方她永远保持警惕,无法深眠。
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下床穿衣洗漱,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是统一的,花燃昨日也分得两套。
因为是成衣,她又太过高挑,尺寸不太合,衣服又偏宽大,穿在身上有点短还松松垮垮。
顶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衣裳,花燃随大流跟着众人向前走。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月亮仍挂在天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过上太久按时睡觉和醒来的安逸日子,都要忘了昼伏夜出日夜颠倒的作息是什么样。
来到正殿里,每个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蒲团,安静坐下,花燃坐在最末尾,看着台上的一脸严肃老尼姑。
老尼姑:“今日早课开始……”
难道天不亮就起床上早课是每个寺都有的传统?还不如千杀楼自在,花燃百无聊赖地想。
不知道现在湛尘是不是也在上早课,他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佛经说不定又要生气。
“作为女人,我们的不幸来源于个人自身的愚昧,只有遵循佛的旨意,我们才会获得幸福和安宁,接下来请一些有所顿悟的弟子来说一下自己是如何想明白的……”
老尼姑在前方高台上抑扬顿挫地高喊着。
“我今年已经二十五,成亲十年,早年生母早逝,父亲娶了续弦,后娘对我非打即骂,我还没及笄就为一两银子把我卖出去嫁人,一定是我没拜过佛祖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我家老爷在我嫁过来后没几年就开始纳妾,不愿与我同房,公公婆婆还责怪我没能为家里生下孙子,为此我常常痛苦不已,自从剃度出家之后才感觉心中一片安宁……”
一个又一个凄惨的故事在相信佛祖之后得到救赎,在座的尼姑们纷纷泪洒当场,相互诉说着进入尼姑庵后得到的平静生活。
她们感恩佛祖带来的这一切,结束她们的苦难。
花燃对她们的信仰嗤之以鼻,什么佛渡世人,难道这些人不明白她们之所以感觉现在的生活更好,是因为脱离了那些苦难的源头。
被父母磋磨、被丈夫苛责、被公婆刁难……她们自认为是自己的错,想要向佛寻求解脱。
若说她们勇敢,她们不敢反抗家人,若说她们懦弱,她们却又有勇气进入尼姑庵。
花燃旁边一个年轻女子呜呜哭着,其经历似乎也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十分凄惨,她听得断断续续不太详尽。
对方大概的意思是在她还未出嫁时,定亲的男方就出事去世,她此后就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克夫,甚至连家里人的态度都冷淡下来,幸好家中人信佛,她便提出要进入尼姑庵,这才不用过上被人嚼舌根的生活。
花燃心中的不屑慢慢淡下,尼姑庵在她眼中是缠着毒蛇的蛇窝,在这些人心中却是让她们可以合理从痛苦生活中解脱的圣地。
洛水寺太懂人心,也不怪乎进入尼姑庵的女子比洛水寺的男子多,因为她们在这世道遇到的不公平待遇更多。
人过得苦,就忍不住寻找寄托。
对穷苦农户说人人平等,对饱受磋磨的女子给予平静生活,对达官贵人出售调养身体的小物件,针对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应对,攻心之举实在巧妙。
不过周谷礼似乎有些不同,他身体康健,刚考上状元当上官,父母尚在家庭和睦,又即将迎娶美娇娘,如此意气风发的时刻,还有什么所求呢?
从周谷礼来看,洛水寺的人动作似乎有些着急,不符合他们一贯作风,是周谷礼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花燃之间一下一下敲着地面,凝神思索。
上完早课就是早饭时间,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开启一天初始。
吃完早饭又是相同的忏悔和念诵佛经环节,花燃也胡编乱造一个故事糊弄过去,一直持续到中午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正当她思考要如何更进一步获取尼姑们的信任时,夏瑾柠带着一众家丁忽然出现。
夏瑾柠眼睛通红,下令道:“绑起来。”
家丁们齐刷刷动手,将花燃五花大绑,路过的尼姑只是看着,露出怜悯的神色。
花燃:“你这是干什么?”
夏瑾柠哽咽道:“你一定也是被迷惑住了,我要把你带回去,不能让你继续待在这龙潭虎穴中。”
“你认得出我?”花燃开始怀疑自己的伪装水准是否有所下降。
身体佝偻,脸色蜡黄,在所有人眼中还是个光头,就这样夏瑾柠还能将她认出来?
“才一天没见,你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夏瑾柠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除了没头发之外,哪里都一样,为什么会认不出来,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剃掉,丑得要死,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花燃:……
没头发的是她,夏瑾柠哭什么?
花燃:“我感觉我变了挺多的。”
虽然因为是在风凌渡,她只是粗糙地伪装一下,但样貌故意老化,肤色涂黑,不至于第一眼就被夏瑾柠认出来吧?
夏瑾柠抹泪,“其实我脸盲,认人不靠脸,都是凭味道和直觉,你一定受了很多苦,连声音都变了。”
花燃:……她这是故意改变嗓音。
场面略显荒诞,花燃发笑,夏瑾柠学习能力挺强,看到把周谷礼强制带回去有效,现在竟然还到尼姑庵里来要将她绑回去。
她正要说点什么,余光一瞥看见尼姑庵庵主在不远处看着她,刚又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口中话语转换:“我已看透红尘,决定后半辈子青灯伴古佛……”
“你果然也中招了,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夏瑾柠神色激愤打断她的话,吩咐家丁把人围住,以免花燃中途逃走。
夏瑾柠一边抹泪一边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被迫移动的花燃,家丁走在最后呈半圆形散开,一旦花燃逃跑就能快速把人拦下。
周围尼姑无人阻挡,夏瑾柠狠狠瞪着这些人,这些都是害人精,先是害周谷礼,现在还想害花燃,她绝不允许!
一行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夏瑾柠没有直接回夏家,而是又气势汹汹杀到洛水寺,在洛水寺翻来覆去地找人。
双方碰面时,湛尘正坐在一棵树下打坐。
夏瑾柠又是一声哽咽,“绑走!”
湛尘和花燃对视:?
花燃耸耸肩。
两人全部绑上,夏瑾柠这才带着人回去,一路上她顾及花燃和湛尘的脸面,没有大张旗鼓地走过大街,专门避开人多的地方挑些偏僻小巷走。
回到夏家,夏夫人和夏老爷一脸惊诧,夏瑾柠匆匆解释两句,便把两人都关到湛尘的院子里。
门窗被锁住,人全部离开,花燃这才挣开绳子放松发僵的肌肉。
她走到床上躺下,双手垫在脑后,“第一次被人绑,感觉还挺稀奇。”
“什么时候再回去?”湛尘身上的绳子松开落地,他将绳子收起放到一旁。
花燃:“都被绑回家了,怎么也得被关上一两天才合理,哪能这么快逃回去?”
湛尘不语,总觉得花燃在刻意放缓速度,或许是不敢相信他曾说过的话,又不愿太快去到幽冥看到真相。
躺在床上的花燃没一会儿便陷入沉睡,早上起得太早,此刻实在是困。
湛尘慢慢拉开被子盖在她身上,默默看着那张刻意画老涂黄的脸,如果时间能够在风陵渡停止,平凡地度过一生也不错。
两人没能等过一天再顺理成章地逃走,下午夏家起了乱子,花燃直接推开门走出去。
夏夫人一见到花燃,眼泪便籁籁下落,“瑾柠下午偷偷带人去打砸洛水寺,半路回来时被人掳走,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应该让她多带点人。”
花燃一时无言,不知先该惊叹夏瑾柠的胆子,还是先感慨夏夫人的最后一句话。
她脸色微沉,“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出去找人。”
花燃和湛尘除去脸上的伪装,一路往洛水寺的方向赶去,夏瑾柠失踪的地方在城外,荒郊野岭很容易出现意外。
现场的痕迹还很清晰,从车轴上看像是什么东西惊到拉车的马,马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往树林深处跑去。
两人顺着痕迹向前走没多远,便看到被遗弃的车厢和马。
树林地面杂草丛生,又有横生的枝桠,车厢太容易被卡住,估计是夏瑾柠弃车逃跑。
她在逃跑时也很谨慎,没有留下太多脚印,但是折断的草叶和地面凹陷下去的落叶无法彻底隐藏。
脚步很凌乱,不止她一个人的,她当时被追逐着,大概有五六个男人跟在她身后。
花燃运起灵力一路疾奔,顺着痕迹向前找。
最先碰见的是夏瑾柠带出门的护卫的尸体,零零散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花燃向前走,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她整个人几乎化作一阵风,向前狂卷而过。
细密的疼痛从脚上蔓延,一道红肿的勒痕的白皙的脚上格外显眼,夏瑾柠冷冷看着面前这群人。
若不是刚才跑得太快,没注意看脚下,她也不会被树藤绊倒,崴了脚落入这群人手中!
面前的六个光头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僧人,他们言语粗俗,此刻的目光令她十分不适。
一双双眼睛在她身上移动,即使她再镇定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慌神。
荒郊野岭,就算她死在这里爹娘都不一定能找到她的尸体,或许她死后连尸体都会被野兽叼走。
其中一个光头啐声道:“小娘们还挺能跑,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另一个人接话,“刚才不是叫的挺大声吗?等一会儿也要接着叫才好,越大声越好。”
污言秽语入耳,夏瑾柠脸色苍白,厉声质问道:“我是夏家人,潮州新上任的通判是我未婚夫,你们敢对我下手难道就不怕后果吗?”
“通判?你是说周谷礼那个小白脸。”其中一人不屑道,“估计他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他不是一心向佛吗?我们都等着他回寺呢。”
夏瑾柠:“你们、你们是洛水寺的人?!”
她知道洛水寺里的除了那些被迷惑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几人缓缓逼近,其中一人说道:“别害怕,等你名声坏了之后大概也要入寺,此后都是一家人。”
夏瑾柠:“我呸!谁跟你们这些恶心的臭虫是一家人!啊——”
她面对着几人,步步向后退,不小心踩到腐烂的树叶,脚下一滑,控制不住身体向后倒去。
树影从眼前划过,这一刻她想了很多。
最多的还是不甘心,后悔只是简单砸了寺庙外面一点,还不如干脆放一把火将那肮脏的地方烧个干净!
此地荒无人烟,难不成她真要葬身于此,以后家中父母谁来供养,花燃和湛尘还被关着,要是不盯紧一点他们又跑回洛水寺怎么办?
她还没等到周谷礼恢复正常,婚礼也没有举办,太多太多的不甘心凝成一滴泪珠从眼角滑下。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细瘦而有力手臂撑住她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