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合一)(补)
池鹤万万没想到, 已经消停了好几天的?钱文冲,会在他去取车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就突然出现。
他刚把车开回到距离咖啡店十几米远的?地?方, 就看到祝余正跟一个男人在说话。
男人不高,肩膀还一高一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发梳成大背头,油亮得像是苍蝇站上去都能脚滑, 歪嘴笑得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居心不良。
流里流气的?样子十足街头烂仔, 就像影视剧里会在街头堵住女孩子说“老子看上你了”的?那种混混。
池鹤看他一步步向前走,祝余一步步往后退, 脑子嗡地?一下?,猜到这个人应该就是钱文冲。
毕竟现在能让祝余这么害怕警惕又敬而远之的?,只有他了。
“吱——”
刹车声?尖锐地?响起, 池鹤下?车时正好是钱文冲将?祝余逼到店门?口之时, 她的?呵斥声?里有强烈的?不安和厌恶, 整个人就像一只进入了防御状态的?小?兽。
不知道钱文冲说了什么, 祝余转身要?回店里,结果被钱文冲一把抓住了手腕。
池鹤的?脑子嗡了一下?,他闷声?不吭地?大步跑过去。
刚走近,就听到钱文冲说了句:“我们早晚是一家人……”
池鹤觉得自己脑海里最后一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这几天他一直禁锢着的?负面情绪瞬间奔涌而出。
已经很多年了, 他很多年都没有这种强烈的?恨过某一个人某一样东西的?感?觉了,可是今天,拜钱文冲所赐。
他上前一把用胳膊从?后面勒住钱文冲的?脖子, 咬牙切齿地?问了句:“是么?一家人啊?”
钱文冲被他偷袭成功,吓得先?是一懵, 随后面露恐惧,挣扎着叫喊起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识相的?赶紧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池鹤低头,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如?同鬼魅:“我不仅知道你叫钱文冲,还知道你家住哪里,你爸妈是谁,你还有个两?岁的?女儿,更知道你一事无成,如?果不是家里有几个钱,有你妈,你比街上的?乞丐都不如?,没有人能看得起你,就你们钱家这样的?基因,九天玄女来都改良不了,谁他妈会想跟你做一家人啊?”
说完他胳膊一使劲,收缩着手臂,将?钱文冲的?胳膊越勒越紧。
“你……你住口……”钱文冲一边用手去抠池鹤的?手臂,一边挣扎着叫喊,“放开我……老子饶不了你,老子要?你……死……”
“死?”池鹤冷哼一声?,发出两?声?嘲讽的?哈哈,“我死的?时候一定会拉你垫背,到时候让你妈多给?你烧几个漂亮的?纸人多好,八千都不用,何?必现在花八十八万呢?”
说着胳膊往上一抬。
钱文冲比池鹤矮很多,也比他瘦很多,这种瘦不是因为只剩肌肉没有脂肪堆积,而是虚的?干瘦,所以池鹤胳膊抬起来的?时候,刚好卡在他的?下?颌骨上,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不停地?扑腾着腿,挣扎着问:“你、你是谁……是、不是、祝余的?……相……”
“相好”这个词都没说完,池鹤就一声?暴喝:“闭嘴!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钱文冲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了,眼前一阵金星旋转,他已经快要?窒息过去。
他艰难地?开口:“放、放开……我……”
池鹤哦了声?,心里的?怒气潮水拍岸一般击打?着他的?理智:“放开也行,你先?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钱文冲连连点头,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像涂了颜料的?红鸡蛋。
“你给?了许秀多少钱?”池鹤问道,胳膊稍微松了点,让他能顺利呼吸一点空气。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字字都透着一股疯狂,钱文冲觉得自己要?是不老实回答问题,真?的?会死在这人手上。
太疯了,这可是在人行道上,头顶就有摄像头,而且才傍晚七点,天都还不算黑透,到处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全都是快步走过去之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热闹,这个人却一点顾忌都没有。
他只好老实说道:“三、三十万……”
“什么时候给?的??”池鹤接着问道。
钱文冲脑子因为缺氧发昏,有点反应不过来,池鹤等了十几秒不见他回答,不耐烦地?喝道:“说!”
钱文冲吓得一抖,都快哭了:“我、我说……是、是……”
祝余在最初的?惊吓和恐惧过后,惊魂未定地?看着出现在钱文冲身后的?池鹤,看着他勒紧了钱文冲的?脖颈,将?他勒得满脸通红,不停挣扎,她慢慢镇定了下?来。
安全感?恢复的?同时,她的?心里出现了一股奇异的?快感?。
是来自于见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的?高兴,是发现对方原来这么不堪一击的?兴奋,池鹤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觉得……
爽就一个字。
其实她应该阻止池鹤,万一真?的?把人勒死,那就是过失杀人了吧?
可是她开不了口,也不愿意开口,内心的?委屈、恐惧与嫌恶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想要?多看看这个人蝼蚁一般的?样子。
池鹤每骂他一句,她就觉得心里的?委屈少一点,恐惧也少一点。
直到池鹤问他给?了她妈多少钱,她才不耐烦地?转身进了咖啡店,没一会儿,闻度和宋致他们就跟着她出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见池鹤神色冰冷地?抬手,一拳狠狠地?捶向钱文冲的?腹部?,然后松开勒着他的?手。
这一拳打?得相当重,只听见钱文冲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向后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
祝余他们大吃一惊,连忙从?店里跑出来:“池鹤,可以了,别打?了。”
“池鹤哥你冷静一下?,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是啊,不值当,咱们别为了这种人渣赔上自己啊,脏了手不值当!”
闻度一把拉住池鹤,想让宋致他们去看看钱文冲的?情况。
可池鹤直接扒拉开他手,走到钱文冲面前,弯下?腰,面色阴冷地?看着在地?上滚动的?钱文冲,冷笑一声?。
语气幽幽:“有可能你的?肋骨已经断了,下?一步就是纵膈压迫,只要?几分钟,你就会窒息。我说了,我死也会拉你垫背,怎么样,满意这个结果吗?”
钱文冲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脸色苍白地?看着他,额头上汗水滑进他眼里,他露出惊恐的?目光,像是看见了来自地?狱的?修罗。
池鹤直起腰,回头去寻祝余,和她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
他沉默一瞬才开口:“小?鱼,回家了。”
祝余早先?被挤到了人群后面,闻言越过所有人跑向他,路过还躺在地?上的?钱文冲,脚步停了一下?,低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骂了句:“你活该!”
池鹤走在前面,听到她骂人的?声?音还算有力气,忍不住嘴角一翘。
这俩人走得倒是潇洒,却把烂摊子扔给?了宋致他们。
闻度怀疑这是池鹤故意的?。
可也没办法,只能赶紧收拾烂摊子,他问宋致:“致哥,他肋骨不会真?的?断了吧?”
宋致皱着眉过去查看钱文冲的?伤情,然后无奈地?点点头。
闻度:“……”艹,是一种植物!
关夏禾和宋云今忙着跟出来看热闹的?云姐他们这些街坊解释:“这就是个色狼,性骚扰我们小?鱼,上周就来过,把我们小?鱼吓坏了,我们好几天没开门?做生意,今天又来,活该他被池鹤哥打?!”
云姐和他们最熟,知道那天钱文冲跑来店里找祝余的?事,前两?天就问过这事解决没有。
这会儿听到关夏禾的?解释,她立刻就大声?附和道:“就是这衰仔啊?看上去就不是好人,干什么不好做色狼,真?是活该你挨打?!”
看热闹的?街坊们和路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对钱文冲指指点点,色狼啊,咸猪手啊,社会败类活该被打?了,啧啧啧。
钱文冲气得差点要?背过气去,但是又想到打?他那人走之前说的?什么肋骨断了只要?几分钟就会窒息的?话,吓得一动不敢动。
但是他也怕这些人不管他,扔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于是嚎叫道:“医生……医院,我要?去医院!快打?120……谁帮我打?120,我给?他五千、不不不,一万!谁帮我打?120,给?他一万块!120……120……扶我起来,咳咳……”
他呛咳起来,脸孔再次涨得通红,躺在地?上害怕的?样子十分狼狈不堪。
关夏禾走过去,哼笑道:“老实躺着吧,骨折患者?不能随意移动呢,等着咯,救护车什么时候你就什么时候起来咯。”
钱文冲看她像鬼一般,又怕又怒,张口就喊:“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我要?报警!我要?让你们坐牢!你们给?我等着!”
宋致和宋云今看过了自助咖啡小?屋那个监控摄像头的?录像,出来在一旁商量,是不是去找她亲哥,走走盛家的?门?路摆平这事,毕竟打?了小?的?会来老的?,钱文冲他妈可没这么好对付。
宋云今点点头:“好,我给?他打?电话,求我也得求他帮我们跟盛家搭个桥,不能给?小?鱼和小?禾留这种后患。”
“我也可以找……”宋致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到钱文冲在骂人,索性转身走到他身边。
威胁道:“别吵,不然我给?你一脚,直接让你去见阎王爷,报警?你最好是报,到时候我们去跟警察同志掰扯一下?你性骚扰的?问题,监控摄像录得明明白白,是你先?动的?手,没事你拉我妹干嘛?”
钱文冲下?意识张嘴:“我……”
“闭嘴!”关夏禾喝了一句,“听见你的?声?音就特么烦死了!”
闻度在联系人,看看有谁认识钱家的?,能不能做个中间人,也是为了把这件事摆平下?去。
可池鹤完全不怕,他简直有恃无恐,拉着祝余上了车,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刚准备开车,祝余就问他:“池鹤哥,你打?了他,真?的?没事吗?”
“不用担心,只是打?断一根肋骨而已,钱家还不至于能拿我怎么样。”他漫不经心地?应道,“大不了回头我去找成叔帮忙说说。”
祝余不知道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样,只是想着,要?不然就现在吧,把想做的?事都做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陪着池鹤去应对就是了。
于是她说:“池鹤哥,我想回状元巷,你陪我去,好不好?”
池鹤一愣:“现在?”
“嗯,现在。”她轻声?应道,“我也想……早点了结这件事。”
不能再因为她的?事,连累大家忙来忙去了。
池鹤深深看她一眼,点头应了声?好。
车子在下?个路口掉头,朝状元巷的?方向开去。
晚上八点多,路灯暖光明亮,状元巷里还有人在走动,多是出来散步的?街坊,见到祝余和池鹤,都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祝余不耐烦应付他们,随意嗯了声?就匆匆走过,池鹤倒是解释了一句:“小?鱼有点事,我陪她回来一趟。”
也是说完就走,这态度倒是让街坊们更加好奇,纷纷议论猜测,说孟老师家外孙和祝家的?祝余是不是在处对象,难道今天是回来见家长的??
接着又议论起跟孟家对门?的?关家,说小?禾的?那个哥哥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怎么分家产,云云。
反正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八卦,街坊们聚在一起,能把谁家今天买了什么菜都给?八出来。
池鹤和祝余把这些街坊们抛在脑后,急匆匆走进北二巷,巷子里灯光似乎比外面大路的?要?暗一点,没什么人走动,很安静,偶尔听见几声?犬吠或者?一声?猫叫。
脚步声?错落响起,一点点向巷尾靠近。
走到祝家门?口,发现院门?没关死,虚掩着,祝余停下?脚步,看着木门?深深吸了口气。
“别怕,进去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池鹤出声?道。
祝余扭头看向他,看见他那双桃花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身后拖着长长的?黑色的?影子,凭空生出一抹神秘蛊惑的?意味来。
他的?神色很认真?:“小?鱼,我就在这里等你。”
祝余一愣:“你不进去吗?”
“你愿意让我进去吗?”他反问道,人在发疯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姿态并不好看,他不确定祝余愿不愿意让自己看见她那个时候的?样子。
祝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笑笑:“一起进去吧,万一他们打?我呢?”
池鹤想想还真?有可能俩人打?她一个,这可不成,他是在外头等她砸完场子出来的?,不是送她进去挨打?的?。
于是点点头。
祝余回过头,抬手一推,就把院门?推开了。
然后她准确无比地?在门?边摸到一根她手腕粗的?铁棍,那是祝母常年放在这里备用,怕有贼进来的?。
她提着沉甸甸的?铁棍,走到停在院中的?电动车让,举起,狠狠朝着车头就砸了下?去。
“嘭——”
“滴嘟滴嘟——嗡——”
剧烈的?响声?和电动车的?报警声?同时响起,祝余扭过头,看见她的?父母先?后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焦急和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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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砸车声?,刚吃完晚饭没多久,还在一边回味龙虾的?美味,一边憧憬女儿嫁进钱家后有多少好处的?祝家夫妇着急忙慌地?往外冲。
祝父还抱怨妻子道:“肯定是小?偷,你也是,门?都不关好点,这下?出事了吧?”
祝母不甘示弱地?顶回去:“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说等下?还要?出去跟人打?牌吃宵夜,叫我不用管门?……”
话没说完,就已经看清站电动车边的?人是祝余,她手里还提着铁棍,不用问,砸车的?人肯定是她。
两?口子先?是一愣,随后惊慌迅速切换成大怒,祝母指着她破口大骂:“祝余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敢跑回家砸东西,谁教你的?,无法无天了是吧!”
祝余扭头看过来,院子里灯光谈不上多好,暗淡的?光线投在她脸上,只有半明半暗的?影子,将?她脸上扭曲的?戾气模糊了许多。
以至于祝家夫妻俩并没有被她的?模样吓到,祝父也一脸怒容地?道:“祝余你什么时候学的?这种坏习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就回家来砸东西,你是强盗还是疯子?家里欠你的?吗?”
他端着架子,试图多教训祝余几句:“你这样去了婆家……”
话刚起了个头,他妻子就已经按捺不住,一边骂道:“跟她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她会听你教吗,早就学坏了,果然还是得打?,不挨打?就是学不好!”
一边铆足了劲往祝余这边扑。
可是刚扑到一半,脚下?忽然被人绊了一下?,她没能及时刹车站稳,便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眼前一暗,她看见了站在阴影处多了个人。
“谁!哪个兔崽子!”
“嗙——”
“滴嘟滴嘟——”
伴随着她的?吼声?,第二声?砸车声?在她耳边炸开,在车辆的?报警声?里,她看清了祝余脸上的?表情。
阴沉、狠戾,而且扭曲,布满了熊熊怒火。
她愣在地?上,喃喃地?说了句:“疯了,真?的?疯了……”
祝余对他们说了什么充耳不闻,举起铁棍继续砸向电动车,电动车倒在地?上,车头被她砸得都瘪了,车灯也被她打?烂,接着是车轮,一棍接一棍,很快就将?车砸得稀巴烂。
祝母嚎叫起来:“祝余你这个疯子!你连亲生父母都打?,你不得好死!”
那可是她的?新车!是她的?命根子!
她顾不上害怕了,爬起来就要?冲过去打?祝余,池鹤这时往前走了一步,刚好斜插到她和祝余之间,一把挡住了她的?去路。
祝母这时终于看清了之前绊她的?人,顿时目眦具裂:“是你!池……”
“孟家那个姓池的?小?白眼狼,好久不见啊,阿姨。”池鹤脸上笑眯眯的?,眼尾却一动不动。
他拦住祝母,甚至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扯。
祝余回头看了他们一下?,已经是满脸水光,不知道是累出的?汗,还是流的?眼泪。
应该是累的?吧,池鹤想,祝小?鱼刚说过不会再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哭,不会这么快就食言的?。
她砸了一辆车,又提着铁棍去砸隔壁另一辆。
祝父大惊失色,这回终于着急了:“祝余,祝余你住手!你砸了你妈的?车还不解气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池鹤拖着祝母走到他身边,连他一起拽住,甚至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累,还换了一下?姿势,扯住的?是他们的?衣领。
然后笑眯眯地?劝道:“叔叔阿姨还是别过去的?好,免得伤到你们,骨折了还得去医院,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开玩笑的?,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真?要?这么心痛车子,那就把衣服脱了冲过去保护它咯。
可惜他们谁都做不到这一步,便只能被池鹤牵制住,眼睁睁看着祝余在院子里一顿打?砸。
不管是电动车,还是花花草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祝余碰到就砸,越砸越顺手,越砸越疯。
满地?的?狼狈看得两?口子眼冒金星,窒息到胸口都发痛。
祝母忍不住骂:“祝余你这个疯子!白眼狼!我等下?一定要?打?死你!”
祝父也骂她:“越大越不懂事!净跟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些坏的?!”
池鹤顿时就气笑了,外头不三不四的?人,他怎么不报他的?身份证号算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劝祝叔你也别再嘴硬,搞什么指桑骂槐那一套。”他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看就静静看,我脾气可不像小?鱼这么好。”
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刚才我揍了一个叫钱文冲的?人,把他肋骨打?断了。”
钱文冲的?名字一说,刚要?继续骂人的?两?口子瞬间哑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出现的?慌乱和惊疑不定。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池鹤接着问道,听起来像是看玩笑,可是语气却让家人觉得很危险。
祝父强打?起精神,干笑道:“什、什么……你说的?什么钱什么,我也不清楚……家里的?人情往来都是你阿姨在处理……”
这就是直接推卸责任了,这个人是既要?享受,又不想承担任何?风险的?,池鹤这一刻忽然觉得,整个祝家,最可恨的?就是他。
至于祝母,只是一杆又蠢又毒的?枪罢了。
池鹤嗤笑一声?:“人情往来啊,祝叔你这可真?是……”
话没说完,院门?口冲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冯老师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街坊,男的?女的?都有。
他们进门?先?看见一地?狼藉,不由得惊呼:“哎哟,这是怎么了,遭贼啦?”
“不是,小?鱼你、你拿着棍子在搞什么啊?快把棍子放下?。”
“对啊,好孩子,先?把棍子放下?好不好?有话好好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妈又骂你了?”
邻居的?阿姨大妈们哄着她,根据以往的?经验,断定是祝家两?口子先?骂了打?了孩子,孩子才闹起来的?。
祝母闻言顾不上因为钱文冲的?事心虚,立刻跳脚大声?回骂道:“放你妈的?屁!我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个疯子进门?就把我车给?打?烂了!真?是反了天了,哪家的?孩子像她这么猖狂的?,讨债鬼!”
“闭嘴!”池鹤呵斥了一声?,紧了紧手里扯着的?衣领,祝母的?声?音立刻就被勒了回去。
大家这时才发现,扯住祝家夫妻俩的?人是池鹤。
冯老师一愣,眉头皱了起来,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之前见过面,还聊过许久,他觉得池鹤不是这么粗暴的?人。
于是他谨慎地?问道:“池鹤,小?鱼,能不能跟大家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街坊们是啊是啊地?附和,催着他们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祝余也砸累了,反正院子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花盆都不剩一个。
于是她终于停下?来,走到院中间,将?铁棍杵在地?上,环视一圈周围的?人,笑了一声?:“你们可算都来了,好啊,我就给?大家讲讲。”
她的?声?音沙哑哽咽,压抑着许多情绪,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里一酸。
她从?几天前钱文冲突然闯进咖啡店开始说,说到钱文冲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喊她老婆,还说是她妈已经把她嫁给?他了,池鹤就补充了一句:“小?鱼吓得直哭,晚上也睡不着,才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店里怕再出事影响不好,也不敢开门?,这几天起码损失五位数的?营业额。”
他说得真?真?假假,街坊们听了都当真?了,忍不住说这姓钱的?真?是有病,又怀疑地?看向祝家夫妻俩,嘀咕说真?是这俩人干的??
祝余不理会他们的?嘀嘀咕咕,继续往下?说:“池鹤哥和闻度他们托关系查了这个叫钱文冲的?人……”
她将?钱家的?背景来历,娶媳妇只为生儿子的?目的?,以及祝母是怎么跟他们搭上关系,并且仅通过一张她中学时代的?就把她卖出去,还收了人家二十万的?事,讲得一清二楚。
众人听了皆哗然不已:“难怪祝家最近生活水平那么高,榴莲几个几个的?买。”
“榴莲算什么,人家还买大彩电买新车呢,许秀不是还给?我们看过她买的?金手镯么,啧啧啧。”
“原来这个钱都是卖女儿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卖女儿,兴包办婚姻这一套啊,吃相这么难看。”
“跟那些在山卡拉里头穷得吃不上饭的?差不多了,人家都未必肯卖女,她倒卖得很爽快,啧啧啧。”
街坊们吃着祝家的?大瓜,语气和神情皆是鄙夷。
冯老师只觉得脑壳一下?就炸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质问祝家两?口子:“小?鱼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真?的?没经过她同意就跟人家谈好了婚事,要?把她嫁出去?”
他看着祝父问道:“你老婆不懂,你也不懂?就这么干看着,也不劝劝?”
祝父觉得丢脸极了,连忙使劲摇头,然后把脸往一边撇。
祝母倒是一点都不心虚,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没错:“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你们就说,女人哪有不嫁人不生孩子的?,既然要?嫁要?生,是不是得嫁个家里条件好的??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给?她找个有钱的?,不是为她好是什么,你们倒是不卖女儿,那你们让你家女儿嫁给?穷鬼去啊!”
街坊们被她的?理直气壮震惊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老师气得直说:“胡闹!你们这简直就是胡闹!”
祝母还是那么理直气壮,甚至开始掰扯自己有多不容易,说自己为了跟钱家搞好关系,赔了多少小?心,低声?下?气不说,还要?送礼,如?何?如?何?。
越说越觉得自己为了祝余付出许多,便更加生气她今天砸院子的?行为,接着生气起来:“我做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结果呢,你们看看她做的?这些事,真?是作孽啊!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啊……”
她话说到这里,祝余也觉得自己歇回了口气,冷笑道:“是吗?你是为了我吗,你敢对天发誓是为了我吗?”
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是为了儿女好的?父母,会在人生大事这种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一句知会都没有,直接就把人定下?来的?。
“买猪还得让买主跟猪互相看一眼呢,你让我连猪都不如?,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我?”祝余气得直笑,一边笑一边浑身颤抖,声?音都哑了,“你用不着把自己说得这么委屈,好像为了我做了多少事一样,你是什么人,对我怎么样,这条巷子里哪一家不知道?人家说假话都是为了骗外人,你可倒好,专门?骗自己。”
“重男轻女,自私自利,又蠢又毒,为了你的?亲亲好老公当出头的?枪,到处得罪人,让人看尽笑话,就为了能让他躲在你的?背后吃好喝好,一个傻逼,配一个懦夫,真?是天生一对。”
“我跟你说过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不是说我疯了吗?我告诉你,我早就疯了!从?你们生而不养的?那一刻我就疯了!我也真?是贱,二十多年连你们的?笑脸都没得到过一个,居然还上赶着给?你们养老,还每个月给?你们两?千,他妈的?国?家给?低保户都没给?这么多!”
“你们可真?是我养的?好畜生,我养条狗,给?了那么多,它都知道要?跟我摇尾巴,你们倒好,不谢就算了,还想着把我也给?吃了,哈哈,真?是畜生都不如?!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确实是我活该被你们算计到脸上!八十八万的?彩礼,给?这么多,你怎么不自己去嫁啊?!”
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全都倾泻出来,她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撕下?自己的?脸皮,什么温柔体贴,大度稳重,哪里有直接想骂脏话就骂,想发疯就发来得爽快。
她的?这番表现简直惊掉所有人大牙,就连祝父祝母都反应不过来,这是那个平时被他们骂了也不多回一句嘴的?女儿?
除了池鹤。
隔着一段距离,他欣慰地?看向正骂得爽快的?祝余,人就该这样,适当地?摘下?面具,才能保留最后一点真?实的?自己,怎么可以永远做最稳妥的?大人呢?那样太累了。
祝余一直到骂爽了,也骂累了,才停下?来,吸了吸鼻子,道:“今天冯老师和各位街坊在这里,就给?我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进这个家门?一步,等到你们六十岁以后,我会按照法律规定给?你们打?赡养费的?,要?是你们死了,我也会出于人道主义来随个份子钱的?。我小?的?时候是奶奶养我的?,她留给?我的?东西也被你们拿走了,加上我这几年给?的?,我已经还够了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就这样吧,以后不要?来往了,我怕看见你们会恶心到吃不下?饭!”
她说完就把手里的?铁棍一扔,叫池鹤:“池鹤哥,我们该回家了。”
池鹤点点头,把手里俩人往旁边一推,让他们夫妻俩狼狈地?滚做一团,抬脚大步地?往她这边走。
祝母气得直嚷嚷:“你今天要?是走了这辈子都不要?回来!我当没生过你!就算回来我也不会让你进门?的?!”
她没有骂贱人如?何?如?何?,说明其实她已经怕了,所以连骂人有所收敛。
池鹤嗤笑一声?,指指两?家之间加高的?围墙,语气嘲讽:“看见了吗,隔壁是我家,还有对面的?关家,有又大又宽敞的?新房子不住,来住你们这脏乱差的?畜生窝,得多想不开?笑死。”
他说完重重哼了声?,拉着祝余走到冯老师面前,声?音平缓客气下?来:“冯老师,这么晚了还劳动你也是不好意思,今天太乱了,回头我们请你和街坊们吃饭,今天的?事,就麻烦大家做个见证了,小?鱼这么多年不容易,我主要?是不想她被人说什么不孝顺父母的?闲话。”
冯老师连连点头,拍拍祝余的?肩膀,劝她别放心上,“都搬走了,隔那么远大家说不说闲话你也听不到,听不到就是没有,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又嘱咐池鹤照顾好她。
祝余红着眼睛应好,声?音哽咽,眉眼却是舒展的?。
“谢谢老师和阿源哥。”
池鹤听到这声?称呼,才意识到跟在冯老师身边,戴着眼镜的?这个男青年就是他儿子阿源。
便笑道:“过段时间一定请老师和阿源哥吃饭,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阿源哥了。”
阿源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同他寒暄了几句。
池鹤和祝余离开祝家之后,祝家两?口子卖女儿拿彩礼的?事就传开,明明只收了三十万,大家却都认定他们拿了八十八万,遇见他们两?口子,总会有人阴阳几句大老板发财了的?话。
后来这三十万也被钱家要?回去了,两?口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却成了长长久久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