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
说是几个月没回过状元巷, 实际上是过了年后,祝余就?没回去过了。
就?算是过年,也只有年三十和正月十五两天, 她回去吃饭,连过夜都没有,直接就?回了自己住处。
弟弟祝麟倒是常和她联系,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不过姐弟俩说?的都是各自的生活, 而且主要是祝麟的学习进度。
以前她不回去, 祝麟还会问:“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你了。”
祝余一开始会说?自己工作?忙,有时间就?回去。
后来她是说?:“你想我啦,那我给你叫个车, 接你来玩啊, 附近开了新的商场/游乐场, 我带你去玩?”
次数一多?, 祝麟就?明?白,工作?忙没时间只是借口,他姐对这个家,其实是毫无留恋的。
也是, 对自己并不好的父母, 这家里连她以前住的房间都挪作?他用了,即便在他的要求下,另外给她留了个小房间, 又?有什么用呢。
祝麟有时候代入一下自己,也觉得离开最好。
祝余既然下周要回去, 就?先给他打电话,跟他先交代一声。
又?问他:“有没有什么缺的,我给你带回去?”
电话那头祝麟很高兴,声音格外雀跃:“不用,我什么都不缺,姐你什么都别买,别乱花钱。”
祝余笑起来,嗯了声,继续问他:“在学校怎么样,累不累,进度跟不跟得上?”
祝麟成绩不是很好,但胜在比较专心,也能坐得住,靠勤能补拙,也有上个不错的大学的希望。
“还行,都挺好的。”他应了声,声音却忽然低了下来,陡然间变得有点?失落,“不过,姐,妈她……”
“她怎么了?”祝余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以为是祝麟和他妈为什么琐事闹矛盾了,一时也并不上心,毕竟以她妈那种重男轻女,儿子就?是命根子的人设,再怎么闹矛盾,她也不肯对祝麟说?一句重话的。
最后她还会主动求和,无论如何,祝麟都会取得胜利。
在祝麟面前,她才是大腿拧不过胳膊的那条胳膊,是因为爱所以愿意妥协的母亲。
祝麟说?:“我高三了,姐,我想去鹏城上大学,妈她不同?意。”
“去鹏城?”祝余有点?惊讶,“你想学金融?”
那所学校的特色专业之一就?是金融学。
祝麟嗯了声,祝余就?说?:“那很好啊,她为什么不同?意,虽然不是211也不是985,但已经?很不错了,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祝麟应道?:“她说?要去那么远,还说?在容城读就?挺好的,反正?现在大学生也很难找工作?……她、她不想我离开容城……”
其实祝母还拿祝余来举例了,说?看看你姐,说?什么读的名牌大学多?好多?好,现在还不是一样做小生意,每天累死累活的,还不如早点?嫁人。
祝麟跟她解释说?姐姐就?是因为去了外地读大学,才有机会接触这一行的人和信息,才有机会去参加比赛,如果她早早嫁人,那她就?永远只是个可能被人看不起的家庭妇女。
祝母根本不听,她也听不懂,只知道?儿子说?家庭妇女被看不起,于是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似的,立刻破口大骂,说?自己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付出了多?少多?少,结果就?换来他一句看不起,云云。
明?明?她也不算什么家庭妇女,不是还开着小商店么,怎么就?这么能共情家庭妇女啊,明?明?他也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还是说?有可能,明?明?事实就?是……
他也说?不清,干脆就?闭嘴,这会儿跟姐姐通电话想起了,也不愿意跟她讲。
祝余不知道?还发生过这一茬,只嗤笑道?:“你别管她说?什么,她的眼界就?这么大,不管是在容城还是鹏城,又?或者是别的地方,你看到时候你的成绩能上哪里的本科就?去报,能往外走就?往外走,除非本地有更好的选择。”
她告诉弟弟:“你要往外走,才能有机会离开状元巷,我知道?她想什么,她是怕你不回来了,她没人养老。”
“但她怕她的,你要问问你自己的想法,你愿不愿意听她的,随便在容城读个差不多?的学校,毕业以后回去接手她的小商店,然后相亲,结婚,生孩子,一胎不够就?二胎三胎,总之一定?要有儿子,阿麟,如果你能接受过这种一眼看得到头没有任何指望的日?子,那就?随你,如果不能,你就?得更加努力。”
顿了顿,她又?说?:“你也别想太多?,先好好学习,把成绩提高上去,等明?年高考完再说?,我这边……”
她翻了一下关夏禾的登记本,“有考生家长请了高考报名辅导老师来给孩子们?讲怎么选学校选专业,明?年你考完,我也给你请一个。”
至于他刚说?的这事,“周二回去我会跟她提一下,但她听不听我可不保证。”
祝麟嗯了声:“我知道?的,妈她……”
他顿了顿,非常沮丧地叹了口气,他问祝余:“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祝余反应很快,立刻便应道?:“当然不是,是因为你还小。”
“不管是年龄还是能力,你都还小。”她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有一种让祝麟心安的沉稳,“只有你长大了,自立了,才会拥有话语权,每个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她十七岁的时候,比祝麟更加惶惶不可终日?,看不到未来在何方,老师说?,要读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她抓住这一句话,犹如抓住一块浮木,拼命地学习。
最终她还是走出来了,她从前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苦的人,后来才知道?,世?人皆苦,只是苦的方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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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并不赞同?自己的父母,也不再期待他们?的爱,但却无法否认,他们?也是苦的。
母亲多?年苦苦求子,把一生的倚靠和希望放在儿子身上,世?界里只有儿子,人一旦付出的成本太多?,就?会害怕得不到与期待相符的回报,因此她总为儿子不给养老忐忑不安,她苦不苦?
父亲少时被强势的父母管教得没有自由,听奶奶说?过他曾经?梦想当飞行员,但身体素质不达标只能作?罢,工作?后也没什么长进,一辈子干到退休就?是一个小学的后勤处长,雄心壮志折戟,仕途也无望,在家又?要面对经?常打打骂骂的妻子,和他认为白养了的女儿,以及前途未卜的儿子,他苦不苦?
经?济上大抵是小康的,可心里呢?祝余耸耸肩,有些?无奈地劝祝麟:“不要想太多?,这些?都没用,你把成绩提上去,如果你名列前茅,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会对你好。”
等到出了社会,如果你能站在高处,就?会发现到处都是善意。
不过这点?不用她说?,以后祝麟自然会明?白。
劝了他好一会儿,祝余才结束通话,关夏禾这时才道?:“怎么,他都那么大了,还要你哄啊?”
她是不大喜欢祝麟的,因为祝麟的存在,挤占了祝余的资源和地位。
祝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所以从小当祝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绝对不往前凑。
祝余叹气道?:“青春期的小孩嘛,情有可原了,谁十几?岁的时候不这样多?愁善感?。”
关夏禾哼了声,振振有词:“我就?没有!”
“你那是心大吧?”祝余哭笑不得,赶紧转移话题,问她晚上吃什么。
关夏禾说?想吃卤肉饭,要去附近一家餐馆打包,祝余就?让她顺便帮忙把快递取回来。
快递的地址写得很粗略,只有临县一个地名,连街道?都没有,寄件人叫贺渊。
祝余拍照给池鹤确认:【是这个快递吗?】
收到信息的时候,池鹤正?在和同?事们?开会,议题有两个,一个是《吃货联盟》新一季产品的生产进度,另一个是新ip的策划方案。
说?白了就?是,他们?需要再搞一个系列盲盒,这样才能确保完成本年度的kpi。
唐薇问池鹤:“池老师最近有没有什么灵感??”
池鹤最近事情不少,主要是跟他的新文连载有关,但这个原因不好说?,他能摇摇头:“目前没有。”
“签一个新的ip呢?”另一位设计师提议道?。
池鹤转了一下手上的笔,点?点?头:“好建议,你有没有心仪的ip或者艺术家?”
同?事耸肩:“目前没有。”
池鹤忍不住啧了声:“那你说?这……说?来高兴一下?”
大家都乐起来,提议的同?事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眼皮,“给大家提供点?灵感?嘛,我没有心仪的ip和艺术家,说?不定?其他人有呢?”
那还真是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你说?完我说?,我说?完你又?说?,议论得格外热闹。
直到池鹤的手机响了一下。
大家立刻朝他看过去,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微微一笑,摆摆手,“中?场休息一下吧,小蒋,给大家叫个奶茶的外卖,歇会儿再继续。”
说?着他低头,自顾自地摆弄起手机来。
池鹤:【是这个。】
祝余:【寄件人是贺渊,是你朋友吗[疑惑]】
池鹤眼皮一跳,心说?确实是我朋友,但同?时也是你的一苇渡江太太本人:)
池鹤:【[你猜对了.jpg]】
祝余没有怀疑哪里不对劲,高兴地跟他说?:【帮我谢谢你的朋友,以后有机会请他吃饭[玫瑰]】
池鹤嘴角再次一抽:【[kxs51.com]】
祝余还关心他:【是在工作?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池鹤:【[努力工作?.jpg]】
池鹤:【[趁机摸鱼.jpg]】
字都不打了,可见这人有多?心虚。
偏偏祝余对此一无所知,忙跟他说?等他下班再聊,然后就?去拆快递了。
池鹤觉得她这反应莫名像怕打扰他上课似的,不由得无奈一笑,主要是,这年头,谁上班不摸鱼啊!
祝余拆开快递包装,拿出来一本崭新却没有塑封的书,深蓝色的缥缈天际,飞船和流星破空而来,然后是白色的书名——《我在星际搞玄学》。
她摸了一下书名那几?个字,是微微突出来的手感?,翻开封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串龙飞凤舞的特签:
“To祝小鱼:谢谢你喜欢我写的故事,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快乐,喜乐安宁,愿你此生所得即所爱,荆棘化坦途。”
落款是一苇渡江,还加盖了一枚姓名章。
再翻过一页就?是目录,但在目录最上方,竟然还有一句手写的书里的台词,最后用彩笔画了一颗鸡蛋,表示这是彩蛋。
祝余被彻底惊喜到,不由得哎呀惊呼出声,连声叫关夏禾过来看。
关夏禾凑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问她:“要是拿去卖,能卖多?少钱?”
“……卖不了钱吧?”祝余嘴角一抽,跟她讲道?理,“你会花钱买一枚刻着别人名字的戒指吗?”
关夏禾摇头,“那不可能,有亿点?点?膈应。”
所以嘛,这本有她名字的书,是不好出手的,肯定?会被正?主知道?,我好心好意给你的特别签名,你转手就?卖了,就?很浪费我的表情。
况且她也舍不得,“他祝我荆棘化坦途耶。”
祝余特别喜欢这句话,还特地拍照给池鹤看,说?不愧是她喜欢的太太,说?话就?是好听,云云。
池鹤忍俊不禁,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告诉她这句话其实是他想的,贺渊就?是代了个笔这个事实的冲动。
池鹤:【喜欢就?好,下一本的特签祝福肯定?会更好[愉快]】
祝余疑惑:【你怎么知道?[疑惑]】
池鹤心说?我写的我能不知道?么,回复的却是:【美好的祝愿嘛[微笑]】
祝余:【哦哦[憨笑][憨笑]】
还附带着发一个摸着后脑勺傻笑的表情。
池鹤看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哎哟,这什么好骗的小傻子。
转天正?好周二,烟雨街17号店休,祝余休息,下午的时候,她和池鹤约好,等他顺路来带上她一起回状元巷。
池鹤看到她给过来的地址,愣了好半天,然后握着手机往露台跑,公主追在他身后,呜呜地叫着,似乎有点?兴奋。
他靠在露台的栏杆边,尽力往东边看去,隐约能看到他每天回家路上都会多?看一眼的老旧小区。
原来的蔬菜公司家属院,祝余就?住在那里。
原来他们?离得这么近,但却这么久了都没有碰上过一面,“世?界很大也很小”这句话,在这一刻有了最直接明?了的注解。
池鹤万分感?慨,原来他们?错过了这么多?。
祝余感?觉自己地址发出去也没多?久,池鹤就?给她来电话:“下来吧,我在你们?小区门口了。”
祝余一愣:“……你怎么这么快,违章超速驾驶了?”
“没有,你下来就?知道?了。”池鹤忍俊不禁,笑着卖关子。
祝余一头雾水,急忙背上包换好鞋就?出门,路上遇到邻居,连打招呼都是急匆匆的。
出了小区,就?见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车闪了闪车灯,祝余立刻往那边走去。
走近了车窗滑下来,果然见到池鹤探头出来叫她:“小鱼,坐前面来。”
祝余哎了声,乖乖地坐进了副驾驶。
坐好了她才问:“你怎么来这么快?”
池鹤失笑,手指往车窗外一指:“因为我住你隔壁,喏,对面街的碧波新府,是不是很近?”
祝余顿时一脸懵:“???”
片刻后她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问:“那为什么……我们?之前都没见过?”
池鹤无奈地摇摇头,调侃道?:“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祝余嘴角一抿,声音幽幽:“也有可能是大平层和老破小本来就?有壁。”
池鹤听到这句话,知道?自己不该笑,该安慰她以后你也有的,但是……
池鹤:“噗嗤——”
对不起,实在忍不住。
—————
容城以前有句老话,叫“东贵西富”,大抵意思是住在东边的人家都有权有势,西边住的则主要是做生意的人家,家里有钱。
至于南北,那都是贫贱人家的聚集地。
但这都是老黄历了,一直流传到民?国时代的说?法,随着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早就?被打破得无影无踪。
如今是不管东南西北,都有富人区,也都有穷光蛋。
远的祝余不说?,就?说?眼前的,就?隔着这么一条街啊,碧波新府和原蔬菜公司家属院,就?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头墙体灰败斑驳,连电梯都没有,顶多?顶多?两室一厅,要是哪家有三间房,那都是牺牲客厅隔出来的。
而那头呢,高楼广厦,户户大平层,家家有露台,站在高层的窗边往外看,就?是蓝天白云和远处隐隐的青山绿水。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祝余左看看右看看,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绿灯亮起。
池鹤笑道?:“你也有种很玄幻的感?觉吗?这边是新世?界,那边是旧时代。”
祝余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也?是你也这么想过?”
“我每天回家,到这个路口,就?会像你刚才那样左看右看。”池鹤失笑。
只不过和祝余的单纯好奇不太一样,他会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在脑内编写剧情。
嗯,各种类型都有,没一百也有八十个版本了。
祝余听了哼哼两声,嘟囔道?:“肯定?是假的,你天天看,怎么一次都没看到我路过?”
这话让池鹤顿时一噎。
老天,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而且你知道?这个路口一天要经?过多?少车多?少人吗?
要在恰好碰巧的时间,在车水马龙里恰好看到你,还能准确无误地立刻把你认出来,你知道?概率有多?小吗?!
我看你就?是在故意为难我胖虎!
他沉默半晌,明?智地转移了话题,问她晚上在不在家吃饭,要不要他等她一块儿,送她回来。
祝余犹豫了一下:“……看看情况吧,我估计不会留饭。”
池鹤点?头嗯了声,没有问为什么,更没有劝。
祝余也没有试图邀请他去祝家转转或者吃饭的意思。
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家庭背景心知肚明?的人,相处起来就?是会省事好多?。
池鹤知道?祝余的母亲一定?不欢迎自己,甚至都不欢迎她这个女儿。
祝余也知道?以她妈的尿性,是不可能请池鹤吃饭的,因为觉得无利可图,甚至她都不会留她这个女儿吃饭,因为觉得是亲生的,不管我对你如何,你不能不给钱,不然你就?是不孝。
真的是笑死人,有时候她会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糟糕。
“那我们?到时候出去吃?”池鹤提议道?,“想吃什么?去新天地还是哪里,有没有想法?”
祝余摇摇头:“……没有哦。”
“那就?拜托小鱼同?学现在就?开始想,想到傍晚,再告诉我答案,怎么样?”他笑吟吟地道?。
祝余点?头朝他笑了一下,嗯声道?:“要不要叫上闻度和小禾?”
按理来说?是应该的,但池鹤要答应的时候,却莫名有点?抗拒:“一顿饭还特地把他们?叫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祝余一懵:“有什么不好,不是你请客吃饭吗?有人请吃饭,我们?都跑很快的。”
池鹤:“……”
“你当吃大户呢,宰一个是一个,有你这样当朋友的?”他没好气地吐槽道?,“还以为你多?有朋友爱,合着就?这?”
祝余不服气地辩解:“这怎么没有朋友爱了,这次我带他们?吃你,下回我带你吃他们?。”
话赶话说?到这里,池鹤嘴巴一秃噜,说?了句:“那什么时候让我吃你?”
话音刚落他就?愣了,什么叫“让我吃你”,靠,说?错话了!
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我是说?吃饭,你请我吃饭……”
祝余在他那句“我吃你”震惊得半天没能回过神来,明?知道?他只是一时口快,没有别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赧然的脸上发热。
“……没、没事的。”她摇摇头,小声地应道?,又?说?,“你不要对别人说?这种话,好奇怪,特别是女孩子,会误会的。”
“是是是,我说?错了。”池鹤连连点?头认错,“我就?是嘴瓢,小鱼你别生气。”
祝余嗯了声,声音还是低低的,带着一种让池鹤觉得非常久违的软糯,“我不生气,我不生你的气,但是你不要跟别人这样讲话。”
以他们?的关系,开这种玩笑也不算什么,可要是别人,就?会很失礼。
祝余忽然又?想,那如果他对另一个和她身份一样,都是他朋友的女孩子,也这样嘴瓢呢?失礼吗?
她想了想,在心里嗯了声。
很!失!礼!
没!礼!貌!
“我是为你好哦。”她侧头乜着他,高举起为你好大旗,声音严肃起来。
池鹤一愣,不是,刚才不是说?了不生气的吗,怎么听起来又?像生气了!?
他也不知道?,也不敢问,只连连点?头保证道?:“绝对没有下次。”
祝余嗯了声,不说?话了,低头拿出手机开始翻团购软件,看看别人写的评价,想想晚上要吃什么。
关于要不要叫闻度和关夏禾一起出来吃饭这件事,没有继续讨论下去,但结果似乎已经?出来了。
叫,必须叫,不然下次他怎么跟着祝余去吃那俩人的大户。
他松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发现手心有点?微微的濡湿,实在是太紧张了,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怕祝小鱼生气。
大约是因为其实关系还是没到那份上吧,怕她误会自己有歪心思,不尊重,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是闻度,也许他们?谁都不会多?想。
池鹤在心里叹着气失笑不已,他真是着相了,竟然拿自己和闻度做比较,有什么好比的呢,他们?原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微微侧头,飞快地看一眼坐在旁边的人。
见她暴露在空气里的润白耳廓染上了一抹微红,他的心情又?忽然放松了下来,有种有人和自己一起尴尬,有伴了的感?觉。
车子行驶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看到路上的指示牌出现“桃源大道?”的字样,池鹤打转方向盘驶进这条路,直行过了三个红绿灯,向左一转,就?隐约可以看见状元巷最高的牌坊门头了。
状元巷这一带,旧时住的多?是官宦诗书人家,它叫状元巷,是因为这里真的出过状元,有一座被列为文保单位的状元故居。
后来战火纷飞的年代,这里又?变成军阀、华侨聚居的地方,原来的瓦屋被推倒,建成很多?小洋楼,祝余以前听巷子里很上年纪的老人讲古,说?那会儿这些?小楼如何如何光鲜亮丽,进出的小姐少爷如何气派,还有小汽车停在门口。
听上去衣香鬓影,歌舞升平,繁花似锦,完全不像正?面临着家国正?风雨飘摇的危机。
再后来,这些?房子随着□□的倒台,被抄走又?被分给普通人居住,昔日?的少爷小姐和小汽车都不见了,琉璃瓦硬顶和红砖清水墙在雨打风吹里变旧变破,再不复往日?荣光。
经?过各种分配和买卖,旧时的乌衣巷陌,变成了寻常百姓家,现在还在这里的人,已经?很少有是祖辈就?居住于此的了,很多?人家都和祝家差不多?,是解放以后才搬过来的。
有的房子大门紧锁,主人已经?搬走,或是像池鹤那样搬去住楼房,或是去了外地甚至国外,房子坏了也没人管。
不过双车道?的巷子路面宽阔,路两旁老树绿荫下光影斑驳,阳光打在墙面上,愈发衬得洋楼古旧幽静,午后阳光太晒,巷子里没什么人走动,便仿若化身一条时光隧道?。
“池鹤哥,到了。”祝余一直侧头看着车窗外面,提醒道?。
小巷子里是进不去汽车的,池鹤只能把车停在小巷子外面的停车位上,下车和祝余一起往里走。
某个邻居从楼上往下看,正?好见到他俩,不认得池鹤就?就?高声问祝余:“小余你回来看你爸妈啊?”
祝余哪怕心里说?看个屁,面上也还是笑眯眯地点?点?头,应道?:“好久没回来过了,回来看看。”
“是该回来看看,上次见你好像是过年,你妈前些?天还说?咧,说?你总不回家。”
邻居大着嗓门跟她说?话,把左邻右舍的闲人都吸引了出来,有人问祝余池鹤是谁,“是不是你男朋友啊?哎呀,你妈还让人给你介绍,我就?说?不用嘛,喏喏喏,这不就?带回来了。”
“不是,不是男朋友。”祝余连连摆手否认,提醒他们?,“你们?都不记得了吗,我家隔壁孟爷爷家的池鹤哥呀,才多?久没见,你们?就?不记得人家啦?”
说?完小声地“咄”了声。
没有一个字在说?人家记性不好,但字字句句都在说?人家记性不好。
邻居不知道?是没听出来她在阴阳怪气,还是不介意她说?什么,只惊讶道?:“是池鹤啊,哎哟喂,真的认不出来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咯。”
“对啊对啊,你去哪里了,一次都没回回来过,是去你妈那里了?你后爸对你好不好啊?”
“你妈也没有回来过,你外公外婆留给你们?的房子都快要坏得不成样了,大前年吹台风,砖都掉下去了,我们?又?不好进去,都没办法帮你们?修一下,唉。”
“就?是,你既然回来了,好歹修修,以后还可以回来住,不然就?可惜了,等拆迁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咯。”
还有人关心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读了那个大学啊,我记得你以前学习成绩很好的,冯老师讲你很有希望去京市读大学的。”
“在哪里工作?啊?结婚没有,怎么不带对象回来让我们?见见?”
她们?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问,明?知道?她们?的八卦比关心更多?,池鹤却不能不理会,只好耐着性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
祝余见机往后退,然后冲他使了个眼色,转身溜溜达达,毫无留恋地离开往她家走。
背影里都透着一股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绝情。
池鹤一阵好笑,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口口声声我们?很有朋友爱,事到临头却跑最快。
祝家在这条小巷子的倒数第二座院子,再往前,就?是巷子的最后一座院子。
祝余回头看了眼被阿姨们?围住的青年,喏,它的主人也终于回来了。
祝家门口种着一盆老三角梅,生得很高,已经?高过了院墙,六月高温高晒的日?子里,它枝叶郁青,花开满枝,桃红色的花开得热热烈烈,十分好看。
院门没锁死,祝余一推就?推开了,她眉头一挑,周二呢,家里居然有人?
进门就?见她妈正?坐在院子里择豆角,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冷冷淡淡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不年不节的?”
“想回来就?回来了。”祝余也语气淡淡地应,在院子里随便拉了张椅子拂去灰尘就?坐了下来,“你怎么在家,今天店里不开门?”
“我请了工人的,干什么要时时刻刻在那里守着?”祝母冲她嘲讽地笑笑,“我可不像你,明?明?是老板,还要做什么亲力亲为的样子,笑死人啦,地球离了你就?不会转了。”
在她看来,所谓的工作?忙,不过是祝余不愿意回来的借口罢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祝余不仅没否认,还应了声:“是啊。”
这轻飘飘的语气一下就?激怒了祝母,她冷笑着骂道?:“那你今天回来做什么?赶紧滚,家里没有煮你的饭!”
祝余不为所动,面色不改地应:“今天店休,不开门,刚好有空,顺便回来看看。”
顺便?
祝母大怒:“好啊,我辛辛苦苦把你养那么大,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回来看一眼都不愿意,祝余,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把腿上装豆角的箩筐往地上一扔,继续骂:“早知道?就?不要生你,我就?该把你送人,谁说?的生女儿好,我呸!一百个女儿都比不上我儿子一个!”
这样的谩骂在祝余成长的过程中?,听了整整十八年,以至于她对母亲的记忆,永远都是类似这样的: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1]
以前她上课学到《故乡》这篇,看到其中?这段描写,说?杨二嫂如何尖酸刻薄,代入的就?是她妈那张脸。
然后一边想一边笑,好似那样就?算是报复了她妈似的,长大后回忆起自己这种举动,只觉得自己当初十分的阿Q。
—————
长大以后的祝余,已经?不会当什么阿Q,用什么精神胜利法去报复她妈了。
她变得对此毫无所谓,大概是已经?窥破了“父母的爱是最无私的爱”这一层谎言,然后在挣扎求生的过程中?学会了真正?的独立,也就?迎来了真正?的解脱。
她知道?,自己不会成为父母的养老保险,他们?没有投资过她多?少,她也就?不必给予太多?回报。
至于她妈说?的什么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上学,祝余听了只想笑。
等祝母骂够了,祝余才开腔:“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每次都强调你们?给我花了多?少钱,可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以前的学杂费都是奶奶帮我给的,你连买作?业本的钱都没给过我一毛。”
多?亏了她奶奶是个强势的老太太,捏着自己的退休金和她爷爷留下的钱,还让她爸不敢不给养老钱,这才她小时候不至于没书读,还有零花钱用。
不过也只能管到高三,几?百一千的学杂费老人家给得出,去外地上大学一年最少几?千上万的学费和生活费,老人家是真的给不了。
好在那个时候祝余成年了,而申城天大地大,她有的是机会靠自己努力挣到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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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祝母所谓的为她花了多?少钱,实在是站不住脚。
“你最多?骗骗外人罢了。”她笑眯眯地柔声道?,“要是把自己都骗了,可不好。”
祝母上来就?要掐她,手指往她胳膊内侧去,动作?格外熟练,祝余小时候经?常被她这样掐,可不就?熟门熟路么。
可现在祝余不给掐了,往旁边一歪,慢吞吞地说?:“掐一下两千块,正?好这个月我还没给你打钱呢吧?”
祝母的动作?顿时一愣,旋即改为指着她,神色怒不可遏:“那又?怎么样,老太婆的钱还不是我和你爸给的?你爸是她儿子,她的东西全都是你爸的!”
所以她认为,祝余就?是她和祝父养大的。当然,祝父也这么认为。
所以祝余用每个月两千块来堵他们?嘴的时候,他们?一度难以接受,觉得我们?为你花了多?少啊,你每个月就?给两千,够干嘛用的?
祝余不管,说?两千就?两千,并且表示以后也不会涨价,不同?意要闹也行,她立马去实名举报祝父吃回扣,后勤部门呢,油水可不小,至于人家查不查他,怎么查,那就?不关她事了。
她爸立马妥协,她妈独木难支,最后偃旗息鼓。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
祝余呵呵一笑,问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我奶奶点?名要留给我的东西,总归是我的了吧?那只和田白玉镯子,和那块翡翠无事牌,还不够还这些?年我花的钱?”
“你别以为我不懂行情,我早就?问过了,那只手镯值差不多?二十万,那块无事牌也值个三四万,这还是几?年前我奶奶刚走的时候的价格,现在估计又?升值不少。”
老太太临终之前,祝余还在读书,老人觉得她爸妈太不靠谱,怕他们?在她走后对她彻底不管不问,女孩子呀,总归要嫁人,要有嫁妆的,她可怜这个孙女,于是把其中?两件首饰点?明?了要留给她。
那是七十年代困难时期,她拿粮食接济别人,别人送给她的谢礼,当年不值钱的石头,如今已经?价值五六位数。
但就?算她已经?把话说?清楚,祝余的父母还是把东西扣了下来,还美名其曰是帮她存着。
后来扯每个月两千块赡养费够不够用的时候,被祝余直接撕了遮羞布,说?要加钱可以,把东西还给她。
两口子这才不做声了,此后祝余每个月给她妈打两千块,然后心安理得的不到年节不回来。
听她又?说?起这件事,她妈到底理亏,骂人的话噎在喉咙里,憋得脸都红了。
祝余看着她,叹口气,缓和了声音道?:“放心吧,我一会儿就?走,不吃你的饭,不浪费你的米,我就?是跟你说?说?阿麟的事。”
“他能有什么事。”祝母一屁股坐回去,又?端起了装豆角的菜筐,没好气地道?,“要你这么殷勤,怎么,现在知道?弟弟能靠得住了?儿子比弟弟还靠得住,早就?叫你结婚,你不听……”
祝余忽略掉她后面那些?封建余孽的说?辞,直入主题道?:“我跟阿麟打电话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想去鹏城大学读金融,你不同?意,想让他在家门口读?”
祝母说?是啊,一边骂祝麟:“什么事都往外说?,搞得好像我会害他,我是他妈我能害他吗?”
一边又?理直气壮地道?:“家门口上学有什么不好,容城那么多?学校,本科上不了还有大专,读什么学校有什么区别,非要跑那么远?”
她接着又?骂祝余:“都是你带的坏头,把你弟心都带野了,翅膀都还没硬就?想飞,这么讨厌这个家,回来做什么?!”
祝余眉眼平静,先是给她分析祝麟的成绩,如果只局限于容城的学校,落榜的概率真的很大。
“你别觉得你儿子的成绩很好,你那是亲妈眼,人家学校又?不瞎,大学是你想读就?能读的?”
祝母一哽,不服气地道?:“那又?怎么样,他就?算不读大学也不会饿死,家里的房子和店铺都是他的,你知道?有多?值钱吗?他什么都有,害怕娶不到老婆?”
祝余深吸一口气:“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娶老婆给你生孙子的?”
祝母满不在乎地应道?:“那不然呢,是人就?要结婚就?要生孩子,那些?说?不结婚的,你以为是真的不想结婚吗,是娶不到嫁不出!”
她一副自己说?的就?是真理的样子,理直气壮,甚至于很得意,看得祝余一阵心头发梗。
祝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托生到这家来当儿子。
幸好她是女的,而且跑得够快,去他妈的娶不到嫁不出。
于是她板着脸说?:“他读大专,以后娶的老婆就?是比他更差的,基因会遗传,你孙子就?会是个笨蛋,子子孙孙,全都一辈子笨,现在还有房子和店铺,能保证子子孙孙都有房子和店铺吗?如果不能,他们?越过越差,你就?是老祝家的罪人!别以为你生了祝麟,祖宗就?会感?谢你。”
祝母闻言,脸色一僵。
祝余见状,心里不禁冷笑,果然,她妈这种封建余孽入脑的人,就?是要以毒攻毒才能治得住她。
跟她讲什么理想,什么前途,什么发展前景,通通没用。
“……你怎么知道?会越来越差,难道?阿麟没有脑子,不会扩大生意吗?我都能做起来生意,他凭什么不能?”祝母梗了半天,不服气道?。
祝余觉得挺好笑的,倒不是觉得她对祝麟太有信心,而是,“你的生意能做起来是因为就?在家门口,东西也算齐全,有街坊帮衬,你也赚得不多?吧,不然怎么这么怕阿麟出去了就?不回来?”
这下可是戳到祝母的逆鳞了,她脸色登时变黑,半晌才喘着气矢口否认:“你胡说?,我没有怕!他是我儿子,他不回来能去哪儿,我是为他好!”
祝余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涌现出怜悯的情绪来。
也是长大以后她才发现,这个总是骂她的女人,是如此的外强中?干。
她只是对她算不上合格的母亲。
对于祝父来讲,她是一位还不错的妻子,能生儿育女,有收入,还能打理家务,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别的不说?,要是她不在家,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对于祝麟来说?,她虽然重男轻女,虽然不懂他追求的东西,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但她很爱他,哪怕这种爱有着“你得给我养老”的条件,她做的很多?事也都是为了她。
他们?为什么要扣下老太太点?名要留给祝余的首饰?还不是为了多?攒钱,留着给他买房买车娶媳妇。
她付出了很多?,掏空自己给这父子俩还不算,还妄图拉着她一起沉沦。
祝余每次想到这些?,都会告诫自己,好好看着这个生了你的人,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嗯,你是为他好。”祝余垂下眼,声音再次放轻,“既然你为他好,那就?让他去学他想学的东西,让他高兴点?,不好吗?外面日?子不好过,他毕业了大概还是会回来,就?算不回来吧,他能过得越好,就?可以给你越多?钱,你不是说?吗,最怕人还没死就?没钱花了,你老是想从我这里抠钱是为什么?”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祝母,见她板着脸,嘴角边法令纹和眼角的皱纹都格外明?显,有种被戳破那层纸以后,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苍老。
“他学历高点?,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又?有房子,你们?还会给他买车……”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家里的财产还全都归他,这么好的条件,能找到的媳妇肯定?更好,娶个聪明?的媳妇,能少走很多?弯路,不是吗?”
祝母眼神微微出现波动。
她似乎被祝余这番话说?服了,“……到时候再说?。”
祝余点?点?头,“随你,我答应阿麟跟你聊聊,我自问已经?尽力了。”
祝母用眼白剐她一下,哼声道?:“阿麟的事你上心很应该,你自己的事也不要忘了。”
祝余的视线仍是垂着,看着自己的鞋尖,一边在心里想池鹤怎么还不给她电话说?要走,一边淡声应道?:“我能有什么事,我的事我都记着的,每一样都在做。”
“你少装傻,我是说?你结婚,你再不结婚就?要变成老姑婆了,挑来拣去,最后只能拣到烂灯盏。”祝母自觉语气非常苦口婆心,觉得她应该领情。
但祝余却说?:“这个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我才二十六岁,怎么就?老姑婆了,你别太搞笑。”
祝母又?开始生气,下意识朝她伸手,被她察觉意图,搬着凳子挪远了,便只得悻悻作?罢。
“我给你介绍一个,你到底是我生的,我又?不会害你,你不是做生意吗,我给你介绍一个做生意的,男人高点?矮点?,胖点?瘦点?,年纪大点?,都没有关系的,只要能过好日?子,你给他生个儿子,以后地位就?稳了,管他在外面做什么,你有儿子在手……”
她絮絮叨叨,语气竟是难得的罕见的推心置腹。
祝余听得厌烦,对她说?的这些?一个字都不信,她永远都记得,对方试图让她别去读大学直接嫁人算了的事,这就?是她说?的她不会害她。
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一会儿,祝余腻味地打断祝母的话道?:“你少管我这些?事,管好你儿子的学习比什么都强,结不结婚,跟谁结,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祝母眉头瞬间倒竖:“你会处理好?你懂个屁,我告诉你,你带回来的人要是我不满意,你休想结婚!婚礼我都能给你搅黄喽!”
祝余这回终于抬头,一双黝黑沉静的眸子静静地看过去,淡淡地道?:“你大可以试试,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我想你不会愿意见到那种场面。”
不知道?是不怕她的威胁,还是不信她有这份给她好看的胆气和能力,祝母轻蔑地笑了笑。
忽然话音一转,扯到了池鹤身上。
“我刚才听到你在外面和别人说?话,是隔壁孟家的那个外孙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跟他搞到一起去的?”
“……什么叫搞到一起去。”祝余眉头一皱。
祝母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道?:“那也是个小白眼狼,池家生了他一场,连他爷爷奶奶都不孝顺,白生他一场了,我看你就?是被他带坏了,以前我就?不同?意你跟他混一起……”
“够了。”祝余提高音量,嘲讽地看着她,语气冷冰冰,“他是不是白眼狼关你什么事,你就?这么喜欢背后说?人?怎么,这个时候不说?生儿子是一个女人的依靠了?他可是跟着他妈妈回的容城,不应该么,他可是儿子,是他妈妈的依靠,你没觉得你说?的这些?话跟你一直以来信奉的儿子最有用是矛盾的?”
祝母一噎,觉得好像没办法反驳,于是指着她骂:“就?你有嘴,就?你会说?是吧,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当律师?”
“小白眼狼气死了他外公外婆,你就?有样学样也想气死我,对不对?”
“你以为你很聪明??被骗了都不知道?,还帮人家数钱呢,你根本不知道?池家人是怎么说?的……”
一个多?小时前,池鹤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阿姨大妈,往自家院子走去。
路过祝家的门口,听到争执声从虚掩的门内传出来。
他恍惚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和祝余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便经?常这样站在门口,听她妈妈数落她,说?些?粗俗又?难听的话,丝毫不在意她的自尊心。
时光眨眼就?泛起淡淡的黄,变成一卷旧纸。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十几?年没人打理过的院子已经?相当破败荒凉,倒不是说?房子塌了或者门坏了,而是那种被荒废了的寂寥的感?觉。
二楼的窗户玻璃碎了,掉在一楼的地面上,一地玻璃渣。
池鹤四处找了找,找到一把旧扫把,扫把柄都已经?酥烂不能用了,他想了想,去杂物间找了一把铁铲,将玻璃渣勉强清理了一遍。
让他惊讶的是,院子里的荔枝树竟然还活着,不过可能是肥力不够,结的果并不多?,红色的荔枝被枝叶掩映,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点?红。
他来了兴致,在杂物间找到一个小篮子,然后找了一根竹竿,在竹竿一头破开,塞进去一段棍子,撑开以后举起来,对准挂着荔枝的树枝卡上去,用力一拧,就?把一串荔枝给摘了下来。
鲜红的荔枝被他装进篮子里,看起来还怪好看的。
他把能摘的荔枝全都摘了,竟然也有差不多?一整篮,摘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实在是因为这是一项阔别许多?年的活动。
旧时外公教他摘荔枝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他在屋子里走进走出,检查着门窗和家具,不停地回忆起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一幕幕。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终于完全复苏。
等他检查完屋子的情况,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半了,便提着荔枝,出来锁了门,刚走到祝家门口,就?听见祝余的母亲说?起他,说?他是白眼狼。
而祝余正?在高声替他争辩。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觉得好笑。
其实不用替他解释的,反正?说?他是白眼狼的又?不止这一个人。
他推开了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动,有点?刺耳。
院子里正?争执的两个人瞬间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
他笑了一下,对祝余说?:“小鱼,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