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日
云舟看着两人结在一起的头发心中一软, 将那银扣子接过手中来,柔声说道:
“我们魏人是这样结发的。”
说着,伸手够到案头剪烛花的小巧银剪子, 将两束头发剪下来寸许,托在手心里。
“新婚夜,夫妻二人各剪一缕头发, 束在一起, 放在红色锦囊里, 才是结发。哪是像你那样,把人拴在一起?简直胡来。”
萧铮道:“像昨夜那样,这缕头发见证得不是更多?”
云舟由他拿话一点, 想到昨晚种种, 他激烈的动作下, 那结着二人头发的银扣子亦随之起伏上下,偶尔贴在两人滚烫的皮肤上, 凉凉的。
她脸上便发起烧来。
从昨天萧铮进屋来到现在,可谓是一句正经话也没有, 此刻她说说魏人民俗, 他也要扯到那些事上去。
云舟气得没法子, 狠狠在萧铮坚实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这对萧铮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他顺手捞起云舟剪短的那缕长发来把玩。
云舟拥被起身, 将帘子掀开, 想散一散帐中困住的香甜暧昧的味道, 没想到外头天光大亮的有些刺眼, 早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铮也披衣起身道:“应该快午时了, 一会咱们一起用午膳。”
门外的宫人内监们枯等了一上午, 总算听见里头叫人, 连忙打起精神开门进来伺候。
今日帝后在一处,伺候的人显得格外多些。
听说浴房里热水妥当了,云舟迅速地躲了进去,不见外头这些人。
小钗跟着进去服侍也被她打发出来。
小钗心里纳罕,走出来经过榻边一看,吓了一跳。
萧铮也不是没有在双鸢阁留宿过,可是当时榻上也没有像这般乱成一团……
小钗也顾不得云舟的吩咐,匆匆跑回浴房里,扒在浴桶边焦急地问道:
“娘娘,你和陛下昨晚打起来了吗?陛下他打你了吗?”
云舟连忙躲着,怕小钗看到她身上几处红痕,以为萧铮真的打了她。
万一这傻孩子哭起来口无遮拦的说了什么,自己就要挖个洞钻进地里去了。
“没有没有,我们玩闹起来没分寸罢了。”她心虚地解释。
小钗的惊恐褪去,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是不是之前在双鸢阁和昨天不一样啊?”
云舟耳朵发红,点了点头。
小钗脸色由阴转晴,笑嘻嘻道:“那是不是今天以后娘娘肚子里就能怀小宝宝了?”
云舟低头看看自己那纤细的腰身,有些不太能想象自己能生小宝宝出来。
她昨天还是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女呢。
提起此事她心中有些迷茫,还有些忧虑,便下意识语带逃避道:
“这……也不一定是一夜就能吧……也要随缘的。”
小钗也不甚懂,天真道:“人都说皇帝的宠幸是天恩雨露,陛下的雨露娘娘要好好接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雨露啊……
她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的……
虽说皇帝大婚,辍朝三日是旧例,但朝堂上的那些老头子是不赞成皇帝沉湎于女人的,皇后也不行,所以早朝虽然取消了,但有事要禀的朝臣还是会来承天殿暖阁里觐见皇帝,商议朝政,他们才不会允许皇帝因为娶了皇后就真的舒舒服服放上三日假。
萧铮不得不去前边敷衍一番,将那几个老头打发走了,再回来与云舟一同用午膳。
承天殿里,户部官员来请示为防开春时春江涨水,提前修缮堤坝拨款的事。
萧铮听着那户部的王侍郎念着各笔款项,破天荒的打了个哈欠。
几个臣子偷偷在底下面面相觑。
“修缮河堤,乃是功在千秋的事,钱是一方面,人也很重要,回头我让吏部给我拟几个人选来挑,回头一起再议。”萧铮道。
之后兵部尚书禀的事终于让萧铮打起些精神。
“那前魏余孽躲进南兹国地界,凭着内鬼在南兹国王室兵变,把持了国中朝政,以大魏正统自居,结果因为魏太子得位不正,兄弟之间各怀心思,在南兹内斗起来,我们这边又切断了和那边的贸易,南兹百姓叫苦连天,民间起了反心,前几日老夫得到消息,说是那太子有斗败之势。”
身旁一位将军道:“臣的部下南征之时曾与暮氏几个皇子的军队有过交战,那兄弟三人如果有人将前太子斗败,那应该是三皇子,他长期追随太子,又心机深沉,了解太子的手段,很可能知己知彼,弑兄上位。”
萧铮抬起眼皮,冷淡道:“兄弟阋墙,南兹要大乱了,先不急,让他们斗着,咱们在南兹外的陈兵再向前推进些,给南兹人增加点紧迫感。”
议到兵戈之事,承天殿里,有了些杀伐之气。
一直到众臣离去,萧铮一人在殿中,他吩咐道:“南兹的密信这两日也该到了。”
玄羽现身:“属下这就去等待,密信一到,便给陛下送过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玄羽重新出现,将密信接回,呈给萧铮。
萧铮拆了信封,目光落在纸上,看了一半,眉毛有些意外一挑,自语道:
“二皇子?倒是意外。”
……
南兹国,王宫。
宫中的宫女们各个噤若寒蝉,地上洒满了食物的残汤和碎片,本来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此刻已经被摔在地上变成一片狼藉。
将这些汤食从桌上扫落一地的,是这南兹刚刚逼宫上位的新王,原本大魏暮氏的二皇子——暮棣。
“以后再做这些汤水给本王,本王就将你们的脑袋都砍下来蒸熟!听见没有?”
宫女们全部俯身在地,瑟瑟发抖,甚至没有人敢上去收拾。
而新王似乎也不在乎,他提起酒壶直接灌了满口,酒水从嘴角流下来渗透了衣襟,他也不管不顾。
暮棣的目光有一种异样的精光凝聚,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精神已经不大正常。
这是一个刚刚上位,就已经疯癫的南兹国王。
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女子走进殿来,望着暮棣,目光充满忧愁和陌生。
冯婉清内心悲伤极了,眼前那人人畏惧的男人,是她成婚多年夫妻和睦的丈夫,她一双儿女的父亲,也是一个已经变得她不再认识的男人。
冯婉清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淡淡吩咐道:“把这些收了吧,告诉厨房以后不要再做一样的菜了。”
宫女们如蒙大赦,立刻将地上东西清扫了退下。
而暮棣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目光不知凝在哪一处。
冯婉清走上前去,轻声开口:“夫君。”
这一声唤终于将暮棣的魂唤回来,他收回目光,落在眼前女子的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眸中也渐渐恢复清明。
“婉清,你说当这个王好不好?”
暮棣自登上王位之后,情绪就一天比一天崩溃,难以捉摸,一时暴虐一时清醒。
冯婉清握住丈夫的手,答非所问:“含儿说好几天没见父王,吵着让你教她画画呢。”
暮棣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和悦的神色来,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不,我不能见孩子,他们会害怕我的。”
冯婉清对于丈夫是怎么登上王位的并不太清楚,她一直待在府中,只觉得一夜之间,南兹就变了天,太子和三皇子被暮棣逼宫围城,趁乱逃出了宫外,好几天了还没有被缉捕回来。
暮棣或许是为此而急躁,脾气一天比一天差。
好在他对妻子还是很亲近,每次他控制不住情绪,都是冯婉清出来劝阻他。
冯婉清听了暮棣的话,沉默不语。
是的,如果年幼的孩子真的见到现在这样的父王,会觉得陌生害怕的。
她的目光也朝窗外望去,外头只有如荫的绿树,树后的宫墙,和偶尔飞过的小鸟。
什么都没有,也不知丈夫到底在看些什么……
……
萧铮看了信之后就起身回昊天宫。?0?2?0?4?1?5?0?9
此刻的昊天宫中云舟很是无奈。
她收拾好了,本要摆驾回凤梧宫,然而被昊天宫的张尚宫拦下。
“娘娘,陛下走时候吩咐了,这三天里您都是住昊天宫。”
云舟道:“之前没有这样的旧例啊。”
张尚宫当然知道,只是谁敢忤逆萧铮的命令呢,只得重复道:“娘娘恕罪,陛下就是如此吩咐的。”
“哎……”
云舟颇为愁苦地长叹了一声,但看着为难的底下人,只得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着人去凤梧宫把我的针线匣子拿来。”
张尚宫得了吩咐,立刻出去了。
萧铮回来得很快,宫人们见他进来,立刻将备好的午膳布上。
云舟是有些饿了,吃得比平时多些,萧铮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吃东西吃得香便会觉得心情甚好。
云舟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打岔道:“为什么不让我回凤梧宫去?”
萧铮回答:“不是说了留在这一起用午膳?”
“什么午膳用三日?你那心思是想用午膳吗?”
话头在这里停住了。
萧铮似笑非笑,一本正经道:“皇后觉得我要做什么,不如说来听听?说的对有赏。”
云舟瞥他一眼:“谁要你的赏?”
调笑了几句,萧铮忽然正色,说道: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着急,你的哥哥们在南兹内斗起来了,太子事败和三皇子一起逃窜出去,目前逃到了何处还不知道,现在在南兹称王的是你的二哥。”
“我二哥?怎么会?”云舟十分诧异,“我二哥一直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人。”
短短的时间里,她的几个哥哥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变得那么彻底?
不可避免的,云舟向萧铮投去怀疑的目光。
萧铮连忙解释:“你不要这么看我,此事与我可没有丁点关系,我刚刚得到消息也很惊讶,我以为他们就算内斗也是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你二哥夺位是我也没想到的。”
云舟看萧铮的神情确实非常无辜,不似有假,便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正好,文书房宦官此时来回话,之前几次萧铮假意留宿双鸢阁,文书房的人都是私下略记一笔,现在云舟是皇后了,头一回正式侍寝的记档要来向她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