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月光
也许是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 温念予的情绪被陆斯衍牵扯得过于强烈，她晚上竟然?又梦到了陆斯衍。
是他们的初见?日，一个已经过去了六年的除夕夜, 远得几乎要在温念予的记忆里模糊了。
在梦里，却又是那么清晰。
申城的小雪飘了一整日, 覆盖在地上薄薄一层纯白色。
凛冽的冷风发出不可忽视的呼啸声, 树枝被吹得不停地?晃动，枯叶婆娑作响。
白?蓝色公交车碾过地?上一层薄雪, 停在了市医院公交站台。
温念予提着保温饭盒下?了车,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 她裹紧了身上的白?色厚外套, 下?巴缩在围巾里, 快着步伐往前走。
今晚是除夕夜, 已经临近十二点了，室外没什?么人，倒是时不时地?有烟花在空中升起, 绚丽绽放一瞬，很?快又消失不见?, 只剩薄薄烟雾。
温念予无心看烟火，只想快点把饭送到病房里去。
公交站台离住院部很?近，她很?快就走到了大门口。
意外碰上了家暴现场。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从前方?传来，温念予微惊，脚步骤停。
她游离着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下?意识地?抱紧了饭盒，愣愣地?看着前方?。
“住院部”这三个红色的LED大字下?, 停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车身落满了稀碎的雪粒，仍挡不住高级贵气。
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站在驾驶座的车窗边, 满眼担忧地?看着车前方?对峙着的两个男人，想说句什?么却似不敢开口。
温念予的视线挪了挪，盯着车前的那?两个人看。
约么四十来岁的那?位男士，穿着一身笔挺精干的黑色西装，外披一件裁剪精致的羊绒黑色大衣，脚上的皮鞋亮到发光，白?雪都盖不住。
如果没有一定的财力，很?难散发出如此高雅尊贵的气质。
只是男人眉眼间过于冷峻严厉，震得人退避三分，不敢接近。
温念予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陆斯衍的父亲——陆致峮。
赫赫有名的地?产界大佬，所拥楼盘、酒店、景区无数，遍布全国。多年来稳居国内富豪榜前十，是陆氏地?产集团的长子，子承父业，百尺竿头。
妹妹陆汐是影视界幕后最有权利的资本家，名下?拥有多家影视发行公司，娱乐公司以及投资平台。
那?晚的陆致峮看上去很?生气，他抬手指着面前穿着单薄长袖的男孩儿，怒声斥责道：“陆斯衍！你给我听清楚，你没有权利跟我讲条件，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包括生命。”
陆斯衍一脸不屑，讥讽地?哼了一声。
陆致峮警告他：“别在我面前得寸进尺，你是我儿子，管不了我做什?么决定。我结婚这件事情，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陆斯衍抬舌尖抵了抵被打的左脸，他不怒反笑，而后说了句什?么。
因为?声音不大，所以温念予没听清。
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她看见?陆致峮又扇了他一巴掌。
这下?力道可不轻，陆斯衍被打得身子都晃了晃。他站稳后，仍是一身倔骨，一脸傲气。
而后陆致峮又讲了些什?么，陆斯衍都是一脸不服的态度。
对峙了许久，看来双方?并没有达成?共识，陆致峮转身要走，车旁的司机忙绕到车后座，替他拉开了车门。
劳斯莱斯转了个弯，从住院部门口行驶出来，开过温念予身旁，在雪地?里留下?一层浅浅的印记。
随即，温念予看见?前方?的陆斯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敛着眉吸了一口。
视线往她身上斜瞥过来：“看够了没？”
被发现了，温念予有点窘。她忙低下?头，挪动脚步朝住院部门口走去。
屋檐下?的白?炽灯依旧明亮，在黑夜里倾洒下?一小片白?雾。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温念予本想不理他，直接进去就好了。
但余光又瞥见?那?人只穿了件白?色长袖，身影单薄地?站在雪地?里，被风一吹，似摇摇欲坠。
温念予又放缓了脚步，微微抬眸瞧着他。虽长着一副少?爷皮相，看起来却是有几分可怜。
几秒钟的斟酌过后，温念予还?是决定救人一命。她骤然?转了方?向，朝陆斯衍走去。
朦胧又压抑的黑夜里，一切都并不清晰。温念予离他近了，轻轻开口：“那?个…你不冷么？”
陆斯衍扫她一眼。
继续抽烟，没搭理她。
温念予再次朝他靠近，看清他冷白?肤色的左脸上，有不止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嘴角也还?留着丝丝血迹。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鼻尖和耳根都冻红了，肯定很?难受。
温念予取下?脖子上的厚围巾，递过去：“这个你披上吧。”
陆斯衍瞥了一眼粉色围巾，神?色中有掩藏不住的嫌弃：“不用。”
温念予再次看着他身上的白?色T桖，不是很?理解他的行为?，疑惑问道：“现在在下?雪呢，你为?什?么不穿衣服站在这里？”
陆斯衍眉心挤了挤：“我没穿衣服么？”
温念予：“……”
穿了，但是跟没穿的区别不大。
她一手抱着饭盒，再次把围巾往前递了递，“你还?是披上吧，我怕你冻死…”
陆斯衍指尖夹着烟，眯着眼吞云吐雾，“不要粉色的东西。”
烟雾裹着白?雪，在空中飘散。闻到烟味，温念予轻拧眉，稍退后了些，离他远了点。
看他爱答不理的态度，温念予撇嘴，心里腹诽一句——这么冷的天?还?挑什?么挑。
“真的不要么？”出于好心和担忧，温念予再次问了一句。
十分不合理地?，她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好吧。”温念予只好转身，往住院部门口走去。刚走出去几步，她又停下?，转身。
单手举起粉色围巾轻轻往前一抛，围巾在空中划出一道滑稽的弧线，半散开地?落在陆斯衍头顶，盖住了他整个脑袋。
一阵陌生的清香飘到陆斯衍鼻尖，是他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
女孩子的味道。
怪怪的……
但是很?好闻……
好事做完，温念予不多留，小跑着上了住院部门前的阶梯。
门口能看到墙壁上的电子时钟。
23:59分。
这满是波折的一年，总算要过去了。
而门口的陆斯衍，一脸无语地?把头上的粉色围巾扯下?来，转身看着温念予：“喂——”
“拿走你的东西。”他的语气并不算好，
此刻，电子时钟跳动到零点零分，夜空中开始响起杂乱的炮竹声。
温念予回头，对陆斯衍浅浅笑出小梨涡：“新年快乐。”
那?天?过后，温念予再没想起来那?个人，也从没想过她会再遇见?那?个人。
并且知道他的名字叫陆斯衍。
年龄是十七岁。
张扬不收敛，桀骜而矜贵。
-
录制的第四天?上午，温念予起了个早。
十二点刚过，两位妆造师就已经敲门进来，开始给她梳妆打扮了。
今天?是江垣前辈的生日，节目组安排其他四人给江垣献上心意礼。
所以在正?式开播之?前，他们需要前往采摘园，摘完水果过后转场到手工烘焙坊，给江垣制作一个生日蛋糕和一些甜品与水果盘。
晚上的晚餐是节目组请厨师来别墅制作，所以今天?没有做晚饭的任务，时间比较充裕。
项明泽提议大家各自给江垣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得到大家一致的赞同。
今天?有室外录制，全程会有摄影师跟拍，温念予一出酒店就看到门口围了不少?人，不止有节目组的摄影师，还?有一些举着单反的粉丝们。
看到温念予出来，相机的快门声疯狂跳动，温念予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下?来。
节目组安排的一辆酒红色SUV已经停在酒店门口了，温念予径直走过去，看到沈新瑜坐在副驾驶，她就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
没想到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陆斯衍已经坐在后座上了，悠闲地?看着一本励志成?功学?。
温念予在旁边坐好，想到昨晚的事，她还?觉得尴尬，但也主动跟他打招呼：“嗨，陆老师。”
陆斯衍抽空瞥她一眼，似乎当昨晚发生的事情不存在，只淡淡嗯了一声。
项明泽坐在驾驶座，转身对温念予摆了摆手：“温老师，你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温念予拉上安全带，露出浅笑：“挺不错的啊，而且还?没有失眠。”
项明泽又问：“那?做了什?么梦没有？”
温念予下?意识地?侧眸去瞥陆斯衍。
做了什?么梦？
关于陆斯衍的梦。
但温念予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便敷衍道：“梦到我发财了，有花不完的钱。”
沈新瑜接话道：“温老师睡觉是什?么姿势啊？传授一下?经验，我也想做这种暴富梦。”
温念予笑得乖巧：“自然?侧卧即可。”
车辆往前行驶出去，项明泽打开音响，车内响起了熟悉的前奏——是歌曲[初恋是你]
十多秒舒缓的吉他音弦过去后，入耳是陆斯衍带着磁性的低醇嗓音：“我手里的纸飞机，总是飞进你怀里。”
“纯白?色的草稿纸，好像在说喜欢你。”
沈新瑜捧场地?哇偶一声：“衍哥唱得好好哦，难怪拿那?么多奖。”
“而且衍哥的声音辨识度高，一听就是他的，一般人还?模仿不来。”
话音落下?，车厢内并没有人接腔。
温念予怕冷场让沈新瑜尴尬，便开口道：“同感，我也觉得陆老师声音很?特别。”
陆斯衍将视线从书本上挪开，转脸问她：“怎么特别？”
温念予：“……特别好听。”
沈新瑜继续捧场：“对，特别好听。”
接下?来，车厢里响起温念予的歌声：“日记本上的心事，总是写满你名字。”
“篮球场上的少?年，你是那?么的耀眼。”
几个人都安静听着，谁都没有破坏气氛。
一般情况下?，车上播放自己的歌时，艺人都会跟着唱几句，但陆斯衍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温念予也就不好意思一个人唱了。
单人部分唱完，歌曲进入合唱部分，一高一低的音调契合完美，旋律温柔而悦耳。
“想和你看日出日落，想和你看白?云飘过。”
“想和你听蝉鸣不止，想和你数萤火星光。”
“喜欢你啊……”
“喜欢你啊……”
“有你才有最美好的青春。”
“有你才有最灿烂的骄阳。”
歌曲播完，项明泽点评道：“温老师就是温老师，声音又甜，气息又稳。”
他似可惜地?叹了一声：“什?么时候也能跟我合作一首啊？”
温念予笑答：“下?次一定。”
-
最近的果蔬采摘园离别墅并不远，开车很?快就到了。下?车后，许是工作人员提前沟通过，采摘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片采摘园的面积非常大，果类区域还?有明显的划分，被一小条一小条的土地?路隔开着，园子入口也有指示牌和观光车。
看着一旁停着的各种卡通观光车，项明泽两眼放光：“咦，还?有这种类型的观光车呢？”
温念予倒是见?过，但是没坐过。看到兔子光观车的头顶上还?竖了两只耳朵，她不免觉得可爱：“哇，这种车好萌啊。”
项明泽却接话：“跟你一样。”
这话温念予没法接，只得别扭地?笑笑。
沈新瑜看着旁边的几辆车，选了个四座的小黄鸭车，指着说：“各位，我们坐这辆车怎么样？我觉得这辆最可爱。”
温念予自然?是同意：“可以呀新瑜，就坐这辆吧，我也挺喜欢的。”
“那?我来开车吧，这车看起来还?挺好玩的，”项明泽走到车边：“上车上车，王牌驾驶员申请出战！”
车子是前两座后两座的结构，温念予本想拉着沈新瑜一起坐在后座，没想到沈新瑜已经先上了副驾驶，“这个位置好耶，视野够大。”
温念予自然?再说不出口，乖乖上了后座。
几个人坐好后，旁边的摄影师在车内架好小型固定摄影机，也跟着上了一辆卡通观光车，开始拍摄。
只是这种车比较小，不像SUV那?样有大空间，所以后座上的两个人，如果不刻意收着腿，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
温念予坐在后座边边，留出最大的缝隙，免得闹了尴尬。
看着大片的绿色植物和彩色水果，温念予心情极好，她情不自禁地?把手臂探出去，感受夏日的微风和阳光。
前座的两个人显然?也很?美滋滋，甚至一句接一句地?唱起儿歌来了。
“那?我们先去摘什?么呀”沈新瑜回过头问：“葡萄怎么样？”
她说：“我看指示牌上写着，葡萄园区是离入口最近的水果区。”
温念予没意见?：“可以啊，先摘葡萄吧，我今晚做葡萄汁给你们喝。”
项明泽哇了一声，“我真的太喜欢这种生活了，要是能经常录就好了，可惜只有七天?。”
听到七天?这两个字，莫名其妙地?，温念予心里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微不可见?地?看了陆斯衍一眼，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书，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陆斯衍的眼睛在书上一行一行地?扫着，看书上写着：人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尽最想做的事，不能辜负时光，也不能空留遗憾。
他看完这一段，不动声色地?斜瞥温念予一眼。
温念予今天?扎着双边低马尾，两边各绑了一个红色小蝴蝶结，看起来有些俏皮。
因为?知道要外出拍摄，她穿得稍严实了些。纯白?色长袖T桖扎在蓝白?牛仔裤里，简单而清澈。
脸上化着淡妆，跟本来的模样并无太大差别，陆斯衍那?一瞬觉得，他好似看到了十七岁的温念予。
在温念予感觉到他的目光之?前，他收回了视线，而后又去看书上的那?段话——人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尽最想做的事，不能辜负时光，也不能空留遗憾。
陆斯衍从黑色休闲长裤里掏出一支中性笔，在这段话下?面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刚盖上笔帽，车上的几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前方?的土路是平坦的，但车子居然?开始无故颠簸起来。
短短的几秒钟内，从小幅度颠簸到大幅度摇晃，所有人都有些迷惑。
项明泽有点慌：“我去，这是怎么了？车子怎么在晃啊？”
“不知道啊！”沈新瑜摇头，按住了车前的支撑板，“这路不是平的吗？”
温念予坐在后座，没得地?方?支撑，只能用力让自己去坐稳：“该不会是轮胎出问题了吧？”
陆斯衍放下?书，淡定道：“应该是。”
后面那?辆光观车上的摄影师们，看见?小黄鸭的左后轮胎已经扭出来一半了，忙对着前方?喊：“轮胎坏了！快刹车！”
项明泽也想刹车，可是他发现，这辆车的刹车居然?是坏的！
他急忙说：“刹车是坏的！用不了！”
陆斯衍冷静道：“跳车吧。”
温念予点头：“好——”
反正?这种车是小车，行驶的速度并不算快，跳下?去应该也没事。
几个人正?准备往下?跳，没想到已经扭曲了的左后轮胎突然?间崩了出去，车子立马向左边歪倒下?去。
而温念予坐在右边，身子随着车身不受控制地?往陆斯衍身上扑去，脸也顺势朝陆斯衍的脸侧上撞去。
下?一秒，温念予抬眸，看到陆斯衍的脸近在咫尺，而她的嘴唇，已经贴在了陆斯衍的侧脸上……
温念予猛掀眼睫，瞳孔微微一颤，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毛孔一炸，身子瞬间就僵住了，脸上也蹭地?烧了起来。
而陆斯衍感觉到脸颊上有两片温热的柔软在触碰着，眼底闪过一瞬错愕之?意。
这一刻，时间像是被定格住了。
什?么摄影师摄影机，什?么项明泽沈新瑜，都不在他们的世界里了。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对方?。
扑通、扑通……
心跳声此起彼伏。
陆斯衍感受着温念予呼吸之?间湿热的气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甚至连指尖都颤了颤。
他的心尖也像是骤然?窜起了一阵强烈的电流，酥麻感蔓延至全身。
车辆在小路上停稳后，温念予也回神?，倏地?挪开了身子，跟陆斯衍拉开距离。
她看清陆斯衍的侧脸上，有一个淡红色的唇印，在他的冷白?肤色上十分刺眼。
事情已经发生。
尴尬不可避免。
但温念予还?是觉得有必要缓解一下?。
她眼里氤氲着几分羞臊，双颊绯红，磕磕碰碰地?开口：“陆、陆老师，我不是、故意、亲你的…”
陆斯衍滚了滚喉结，避着温念予的视线：“故意的也行。”